看見巴爾有點投降的意思,伊什塔爾趁勢撒潑道:“幾萬年前的舊事爲什麼不能提?你毀了我一輩子,我要提,就是要提~~!”
她趴在地上背脊起伏,看起來楚楚可憐。
巴爾被煩得不行,狠狠一跺杯子,厲聲說:“就算我欠你的情,上次不是已經還清了嗎?!
埃及是我喜愛的地方,但若不是我讓着你,就憑你和拉聯合起來,就能趕走我?
還有荷魯斯那不中用的莽小子,祂對你的心思難道我看不出來?
你已經如願以償在埃及站穩了腳跟,你的丈夫奧西里斯也登上了冥王的寶座,一切都是我退讓的結果!
我還欠你什麼,你倒是說說看??!”
伊什塔爾被說得愣在了那裡,極度心虛,表情僵硬……
“啊……哈……”她就像剛從定身法中解脫出來一樣,眨眨眼睛,極不自然地笑起來,換上了一臉求饒諂媚的神色。
女神什麼架子都沒有了,雙手卑微地向前爬了兩步,輕輕扯住了巴爾腳邊垂下的長袍。
巴爾無情地別過臉去。
伊什塔爾笑着立起上半身,雙手緩緩地沿着巴爾的小腿攀上膝蓋,將下巴輕輕支在祂的大腿上,柔聲說:“我知道,阿達德對我最好了,沒有男人肯爲我做到這個地步……”
她說的是真心話。一個對權力強烈渴望的男人竟然願意爲她放棄埃及,退回迦南,除了巴爾之外沒人能夠做到!
“哼……”巴爾瞥了她一眼,又轉過頭去。
“可是我當時居然不明白你的真情,過了這麼久纔來找你,我真是,唉……”
伊什塔爾嘆息着,雙臂緊緊抱住巴爾的小腿,柔胸緊貼,臉頰輕輕靠在祂的大腿上,金色的長髮散得滿袍滿地。
巴爾回過頭,用不帶情義的目光看着她說:
“所以我問你,這次回來又想幹什麼?想跟勒舍夫一起合謀侵佔我的迦南地?”
伊什塔爾的眼眶漸漸紅了:
“親愛的巴爾,在你看來,我就是個貪得無厭,無情無義的女子。可是以你現在的處境,應該能明白我的心情……”
她低下天鵝般的白皙頸項,悠悠地說:“不,就算是你也不能明白……你若不滿足自己的地位,只要去跟你的兄弟們爭就可以了。而我呢?
……在這個世界上,男神佔據着主宰和中心的地位,女神只是祂們的陪襯和附屬。那些尊貴的女神——寧利爾、寧加爾,只不過是恩利爾、南納的配偶,卻不是獨立的存在,也不具有獨立的權勢。離開了她們的丈夫,她們什麼都不是!
而我,號稱天地間最美麗的少女神,今生已經不能指望因丈夫而得到榮耀。”
她的眼中閃現出淚光:“在衆女神中,我年輕、輩分低,即使有點什麼好處,又哪裡輪得到我?我只能到處求人,一下靠靠這個、一下靠靠那個,不停地去搶,不停地去抗爭!”
巴爾的目光漸漸軟化了下來,忍不住悄悄伸出手,想去撫摸她的頭髮。
然而伊什塔爾的眼神變得堅強而倔強:“地位超越一切女神的寧胡爾薩格,我很羨慕她——雖然給恩利爾和恩基都生了孩子,但她一生未婚,享有‘處女’之名(非生理意義,而是無婚姻依附的人格獨立)又能成爲偉大的母親神。
她的天然地位我無法複製,但我也要做一個像她那樣,不依附於任何男性的獨立存在!我的一切不堪和奮鬥,只是爲了在衆神之中擁有我的一席之地!”
巴爾默然說:“你已經通過扶植阿卡德帝國,成爲了‘天命七神’之一,還有什麼不滿足?”
“親愛的巴爾,請你耐心地聽我說。”伊什塔爾跪立起來,手肘支在巴爾腿上,身體前傾到不近不遠的距離,認真地仰望着祂。
“我們聯合吧!一樣的年輕、一樣的野心、一樣的智慧和能力,我們是最適合彼此的!讓我們在最重要的神權中心——西土和蘇美爾,建立整個世界的霸權!”
巴爾盯着她,一字一字地說:“西土不是我的,蘇美爾也不是你的。”
“對!正因爲西土不是你的,”伊什塔爾語氣堅決地宣告,“所以這次,我要助你成爲西土的主人,而不僅僅是一名可以被撤換的太空設施管理者!”
巴爾沉默了片刻,冷然問:“你怎麼幫?”
伊什塔爾微笑着說:“我知道,伊爾的兒子們看不起你,說你是‘大袞之子’,伊爾又偏心海王子雅穆。我要幫你打倒你的兄弟們,在伊爾面前要求並得到‘西土之主’的地位!”
巴爾的心在跳,嘴上卻冷笑着:“你怎麼幫我打倒祂們?聯合你親愛的盟友勒舍夫嗎?”
伊什塔爾昂然說:“當然可以!我會說服祂來幫你的!”
“呵~~勒舍夫?”巴爾狂笑,“我不需要那個瘋子幫忙,祂最好別摻和這事!那傢伙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直至無可挽回!”
伊什塔爾咬了咬嘴脣,毅然決然地說:“那我就單獨幫你!我兇暴起來的時候,就算大阿努那基也不敢與我對視,祂們會像受驚的蝙蝠一樣四散逃開!”
巴爾靠向椅背,懶洋洋地說:“算了吧,還是想想你自己,如何從勒舍夫的魔咒中逃離吧!”
祂的話一針見血,直擊伊什塔爾的要害。
女神竟沒有辯駁,而是怔怔地出神,自言自語地說:
“你也這麼認爲嗎?這一切榮華都不可靠,勒舍夫是焚燒一切的火焰,我玩火,總有一天會引火燒身的……”
“你既然知道,爲什麼……”巴爾嘆息着,又偏過頭說,“算了,反正也不關我的事!”
伊什塔爾默然低頭,嘴脣微撅,手指不停地絞着巴爾的衣襬,把祂華麗的袍子絞得皺巴巴的。
她事情的前前後後認真地想了一遍,然後霍然擡頭說:“巴爾,我真的想清楚了,只有你對我是最好的,是我最可信賴的依靠和真愛!以前的我太糊塗,做什麼事都急功近利,所以也不奢望你的相信與原諒。你不需要答應我什麼,這次就讓我做給你看,讓你知道我對你的情義!”
巴爾回過頭,看着這位妹妹。
伊什塔爾的眼中放射出堅定的光芒:“我不會讓勒舍夫傷害你的,這次兄弟間的競逐,我也會堅定地站在你這邊!我會讓你,君臨整個西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