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奇都狠狠地瞪着這位以敵人身份出現的昔日好友。
“告訴我你的立場。”他咬牙問道,“你打算幫助外人,毀了蘇美爾嗎?”
“是又如何?”吉爾伽美什的眼神漠然而肅穆。
身爲已經跳出人間輪迴的神明,祂彷彿不再擁有人類的熱血。
“爲什麼?!”
“你要看清時勢。”吉爾伽美什淡然開口,“整個世界將被戰爭席捲,不是你能阻止得了的。”
恩奇都內心震動,彷彿看到了勢不可擋的命運洪流。
但他還是不甘心:“可是,你也曾經熱愛着蘇美爾,你……明明不是冷酷無情的人……”
“我不是救世主。”吉爾伽美什冷靜地打斷他。
恩奇都如遭雷擊,一陣惘然。
是啊,我也不是救世主,不是啊……
“可是你當初……”
吉爾伽美什冷冷地道:“當初,不是叫你‘放棄’嗎?是你太較真了。”
恩奇都懵了。
仔細想來,對於吉爾伽美什的那個喻示,“放棄烏魯克、轉而保衛整個蘇美爾”確實是他一廂情願的“解讀”……
原來是我自作多情了嗎?恩奇都一臉苦澀。
吉爾伽美什展開了雙翼,嘲諷地說道:“400多年過去了,人間沒有你、冥界也沒有你,我不知道你去了哪兒,但你似乎沒什麼長進,依然如此天真!”
祂向後浮空而起,彷彿懶得再跟恩奇都說話。
恩奇都急得直想辯解:我只不過是回了現代幾天而已,而你卻真正地經歷了那些時間。
想到這,他又是一省。
是啊……在這四百年的時間裡,吉爾伽美什已經看盡了滄桑變化。
想法如此不同,是因爲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時間線裡啊……
恩奇都心中一片混亂。
——搞了半天,本以爲自己很佔理的,結果卻是我錯了嗎?
不對啊……剛纔明明是我手握神器、佔着絕對優勢,還對人施以憐憫;頃刻之間變成了繳械投降,在別人的嘴炮之下毫無反駁之力?
這樣的反轉,試問天理何在啊~~~!!
恩奇都縱身躍起,忍無可忍地追上去大喊道:“爲什你說起那些歪理來,都顯得很有道理?”
吉爾伽美什倒退着越飛越高,嗤笑着說道:“你不肯承認自己錯了,是因爲你不甘心啊。”
一個魔法形成的閃光平面在空中出現,恩奇都腳尖在上面一點,藉此又躍上了更高一級的平面,就這樣不停地躍升。
吉爾伽美什飛進了暴風的風眼之中,恩奇都硬是憑藉着魔法凌空追了過去。
“至少我問心無愧~~!”他的喊聲在空中迴盪。
然而大地上的人們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因爲他們的身影已經完全沒入了盤旋的暴風之中。
“剛纔那位閃光的神是誰?竟然奪走了王權聖器!”
“恩奇都大人好像在跟祂吵架?”
由於場上狂風大作,他們二人的對話沒幾個人能聽清。
“難道祂是冥界的審判者——吉爾伽美什嗎?”一些有見識的半神猜測道。
各城邦的人們議論紛紛,惶然不知所向。
今天他們先看到了伊南娜、又看到了吉爾伽美什顯聖,但諸神對蘇美爾似乎無意襄助……
風勢隨着吉爾伽美什的遠去減小了一些,蘇美爾人正在愣神的時候,阿卡德人又提着尖槍、如狼似虎地逼了過來。
丹凝一邊豎起長刀警戒,一邊仰頭望向將恩奇都吞沒的巨大風暴,不禁又憂又急。
可是眼前的危險已不容多想,雙方軍隊艱難地跋涉於狂風之中,再度展開了混戰。
吉爾伽美什展翼懸停在颶風中心,注視着對面立在魔法平面上的恩奇都,世界清靜得彷彿只剩下了他們二人。
金色的翼神倒映在黑色的眼眸中,這位昔日的朋友,和他真的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恩奇都喃喃地說道:“身爲神的你,已經無法理解了吧。人類所有的血淚與奮鬥,在天神的眼中看來都不過是一羣蟲子的蠅營狗苟……”
“既然明白了,說這些廢話又有什麼用呢?”吉爾伽美什不耐煩地打斷他。
“不過……諒你這死腦筋也轉不過彎來。”祂皺着眉揚起了頭,顯露出許久未見的兇狠,“那就打一架吧,爲了各自的立場。”
恩奇都早就一臉不爽了,他活動着手腕道:“好啊,我們以前不分勝負,正好趁現在揍你一頓!”
什麼民族大義、生死存亡,一切他曾經爲之奮鬥的東西都已經變得渺然。
回到最初、最初的時候,所有的努力不都是爲了此刻的相遇嗎?
所有困擾的心結、所有無法抒發的鬱悶,就化爲此刻的戰鬥吧——爲了澄清彼此的道路!
吉爾伽美什哼哼地笑了,將金色的聖劍在手裡揚了揚:“別說大話了,你還差得遠呢。”
恩奇都嚇得臉色一白,特麼爲什麼世上的人都使用不了聖劍,偏偏眼前的這個傢伙能用呢??
吉爾伽美什的臉上流露出極度的不屑,將手中的武器往上輕輕一拋。
聖劍在空中旋轉化爲一枚寶藍色的青金石滾印,落入了祂的掌中。
吉爾伽美什把印章掛在了胸前:“即使我不佔這個便宜,你也贏不了我。”
不用聖劍嗎?太好了,我沒有理由輸啊……恩奇都嘴角揚起,雙臂微張,對即將展開的對決充滿期待。
眼前的吉爾伽美什的確很強、很強,在這四百多年來,祂應該實現了本質的躍升,而不僅僅積累了四百年的功力而已。
恩奇都力量上涌,如大河般洶涌澎湃地流向四肢百骸,全身的血脈都呈現出流動的金色。
對了……,這就是面對強敵時力量燃燒的感覺,超越了我以往的任何時刻,直達巔峰。
因爲吉爾伽美什始終是我心中唯一認可的對等強者!
嗡的一聲,閃耀的六芒星陣在他們腳下的虛空中展開,源源不斷地爲恩奇都提供龐大的魔力支持。
哦,上來就打算使出全力嗎?那就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吉爾伽美什側身抱臂,冷然注視着恩奇都的變化,不見任何動作,散發出的力量卻如宇宙星空般廣袤幽深,無法臆測。
恩奇都將一隻手掌託立於胸前,指尖優美放鬆,有如佛祖拈花微笑。
他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古拙厚重的黃金指環,此刻正散發着金色的光輝。
一個個金色的顆粒次第浮現在恩奇都四周,就像將他的身形籠罩在了有如塵霧般的金色星雲之中。
“天命之門!”恩奇都嘴脣輕啓,吐出了這個久違的名詞。
金色的顆粒隨着他的指令轉而變成了一件件閃光的武器——不止是命運之矛、黃金斧、聖光劍、黃金梭鏢,大量前所未見的高等級天命浮現在空中,各種早已遺失的名刀名劍、上古神兵都一一閃現,彼此發出了宏大的共鳴之聲!
吉爾伽美什望向那片璀璨奪目的金光,不禁點頭嗤笑道:“你總算沒有笨到家,懂得利用資源、活學活用……”
這些武器正是來自於吉爾伽美什留給恩奇都遺產中的天命寶庫——吉爾伽美什身爲帝王時一生所網羅蒐集的天下至寶,後世那些神兵利器的最初原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