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車回到周莊,下車還沒走出幾步路,忽然肩膀被拍。
我下意識回頭,眼前的是周小顏,純純的她臉上掛着疑惑:“剛下班回來就碰見你,去哪兒了?”
我道:“去見了個人,我要開始接受訓練了。”
“脖子怎麼了?”
“被教我打架的人掐的……”
“掐的很重啊。”周小顏是護士,看傷勢沒有醫生專業,但輕重還是很會分,“到底是教你打架還是打你?”
“還好,我上了很好的一課。”
周小顏沒再說,跟着我一起走。我要買飯回去,打包的時候她也和我一起等,到了樓下才分別。
然後晚上八點多,她如常來到樓上給我拆藥。
我已經不用再敷,不過傷勢就好了八成左右,左肋的位置,感覺還是有點疼痛感。
因爲第二天對我很重要,所以我睡的比較早,十點鐘已經閉眼,五點鐘起牀換衣服出門。我帶的東西不多,就香菸、打火機、幾十塊零錢、手機,都放在一個袋子裡面。
來到八片山山腳,還不夠六點鐘。
我找了一個顯眼的地方坐下來,抽着煙等待。
準時六點鐘,梅老出現,他穿一身黑色的不起眼的運動服,鞋子都是黑色,帶着太陽帽,脖頸掛着藍色毛巾,跑步過來。見到了坐在路邊的我,他沒有哪怕一秒鐘的停留,用相同的速度,相同的姿勢往前跑,只是用眼神告訴我,跟着他。
跑步啊,還一路上坡,這會很累好不好?
但我有選擇嗎?沒!
跟着梅老跑,前面三公里還可以,我們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離。跑過三公里以後,我越跑越跟不上,最後只能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變成小黑點,徹底消失在拐角處。
什麼是打擊?
不是別人開車你走路,你在後面吃煙,而是和一個老頭一起跑步,你還是吃煙。
我有那麼差嗎?
或許我得堅信是梅老太強,身體機能太變態。
肺部在燃燒了,但我還是堅持在跑。
拐了個彎,梅老坐在樹下,完全不喘大氣,相反氣息
很平順:“太差了,真太差了,你平常不運動的嗎?”
我道:“做苦活算不算?”
“你覺得自己能贏?”
“我只能說,我想贏。”
“你贏了能得到什麼?”
“通往更好的未來的路。”
梅老若有所思站起來繼續跑,他休息過了,不讓我休息,真要把我往死裡整。
看着他的背影越來越遠,我只好咬牙去追,直追到山頂。
梅老這次沒有坐下休息,而是站在山頂的亭子外面,眺望市區的高樓林立。我在他身後的草地上躺着,大口大口呼吸,空氣真是清新,累,但累得似乎很爽。
剛喘過一口氣打算抽根菸,梅老的聲音響起來:“你以前打過架嗎?”
我把香菸塞回去道:“小時候經常打。”
“單對單,贏多還是輸多?”
“沒計算過。”
“怕打嗎?”
“這問題好難回答,看和誰打,和你們這種會功夫的打,當然怕。”
“那你首先要克服這個難關。”梅老轉過身,“跟我走。”
我連忙起來跟着,兩個人一前一後從另一個方向下山,走的不是平坦的磚路,而是一級級陡峭的石梯。
下到半山,梅老離開大路鑽進林子,走了百多米停下,指着遠處的棵高樹對我道:“哪兒有個馬蜂窩,你去整下來拿回來。”
馬蜂窩,讓我整下來就算了,還拿回來?
天啊,馬蜂有毒,還特別毒,就算讓消防員來做,沒有全套裝備他們都不敢,我啥裝備沒有,玩的自殺式攻擊嗎?
見我不同意,梅老不緊不慢道:“人比馬蜂更可怕,尤其你上了擂臺要面對的敵人,因爲他會想着打死你。馬蜂即便你去捅了,都只不過是想趕跑你而已!”
這邏輯不敢苟同,只想趕走我,用什麼方式?扎人,讓馬蜂扎到,嚴重起來會死人好不好?我心裡罵着梅老的祖上十八代,嘴裡道:“梅老,你這是想訓練我啥?膽色嗎?”
“你覺得這樣訓練有問題?”
“有。”
“那你更要去。”
和邏輯混亂的人真無法溝通,我只能妥協。
小心翼翼走了幾十米,擡頭往樹上看,籃球大小的蜂窩,邊上飛着一隻只黑漆漆的馬蜂。
思前想後,我最終還是慫了,回頭看梅老:“梅老,搞不定啊!”
梅老隨手在地上一撈,撿了一塊石頭,手一揚,撲一聲,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馬蜂窩掉在地上,頓時嗡嗡的聲音響起。
我滴個神,這不是坑人麼?
我一刻都不敢停留,立刻往外面跑。
梅老也在跑,我們前後衝出大路,他忽然回頭截住我的去路:“人是有潛力的,你要懂得掌控自己的潛力,你看,遇上危險,你不是跑的和我一樣快嗎?”
暈,這是試探我?太冒險了!我哭笑不得:“我知道了,是我沒用心。”
“對,你得用心,這是賭命的事,對方把你往死裡整之前,你先把自己往死裡整,你纔沒那麼怕。”
“知道。”
“當然了,被馬蜂紮了會很嚴重,最好還是不碰。”
“那你讓我碰?”
“你真去碰了你就是個白癡,現在看來,你還不算個白癡,頂多是笨蛋而已。記住,自己無法確定,或者知道承受不住的事情,千萬不能亂來。比如你打架的時候,明知打不過,或者對方打來一拳,你明知無法抵禦那強大的力量,還勉強去抵禦。你要學會聰明的去避免讓自己受傷,或者說把傷害控制在最低的範圍以內。”
哇去,都是上課啊!
不自覺地,我對梅老刮目相看起來,他教人確實有一套,不是死命傳授怎麼打的招式,而是先教心態,由內而外。
我明顯爲剛剛罵他祖宗十八代而愧歉,嘴裡想道歉,卻說不出,最後說的是:“我會好好學。”
梅老很滿意我的態度,雖然眼神還是那麼冰冷無情,還是看屍體似的看我,但嘴角有笑容。
然而,我剛開始念他幾分好,他突然的一句話,我又不得不把他塞進心裡的地獄。
他說的是:“既然你明白了,知道用心了,往回走,跑到馬蜂窩掉下來的位置,繞一圈再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