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氏老龍由黃庭峰主盯着，龍君氣機被九月大真君鎖定，玄龜則有青蓮劍君看住，爛柯山那頭熊瞎子有洪師兄在……”
鬱子良逐一盤點過去，最頂尖大妖行蹤都在監測當中。
人族這方也架不住頂級大妖，突然殺到內陸腹地，一通燒殺搶掠，使得人心不穩的後果。
“達到四階上品的妖族推算一遍即可，往下的就算潛入也造成不了多大影響。”
“此乃名單，還有歷年交手時候巫卜峰收集的大妖皮毛或血液，再不濟有一道氣息被攝入……原本是想着施法咒殺，可惜祖英師兄不幸身殞，巫卜峰其他人沒那本事。普通咒術，對付氣血雄渾、壽元悠長的妖族可不管用，說不定自家性命都填進去還咒殺不死一名大妖來。”
黃庭峰元嬰掏出一卷獸皮，同時還有幾隻玉盒隨之飄了起來。
“如此最好，我能省力不少。”
山知眼睛一亮，三角黑帽吹飛，一頭灰白長髮披散下來。
蒼白細長手指彈開一隻玉盒，引着裡邊一根金色毛髮來到草人面前，口中呢喃有詞。
雙眼有幽光射出，只有在這個時候他年輕的面孔上纔會浮現一抹能代表真實年齡的滄桑感，甚至是遠遠超出自身年齡。
身上氣息，就像一尊古老的人像，有無數黑白光線交織。
一頭虛幻獅影在空中一閃而過，草人迅速燒成灰燼，那張獸皮上有個對應名字亮了起來。
“碧瞳白金獅，還在濟水附近，不曾離開。”
進入卜算狀態，山知口吻驀地一變，和先前恍若兩人。
從那種遊戲人間的輕佻態度，轉變成深沉神秘，聲音高遠，不像從他口中傳出。
碧瞳白金獅，四階上品大妖，來自爛柯山，東域動盪時才首次露面。
有過一聲嘶吼，讓一位試圖飛遁離開的元嬰初期修士直接元嬰狂震，從虛空中跌落出來的戰績。
那名元嬰五識封閉，渾渾噩噩摔在了地上，連還手機會都無。
聽到碧瞳白金獅還在濟水，幾位道德宗元嬰明顯鬆了口氣。
如果妖族方面還沒發現弘法大真君破境在即，等再過一段時間就算派遣人手，也木已成舟來不及成事了。
一枚赤色龍鱗衝入草人胸膛，草人雙手狠命按住，咻的一聲從頭到腳燃起。
一尾肥大龍鯉搖晃身軀，往水中一滾，成了鼻塌嘴闊長着兩根長長龍鬚的中年男子。
“赤髯公，尚在東域。”
這頭龍鯉是外海妖族中少有的血脈平庸，從東域大澤中一條鯉魚精吞食龍珠，跨過龍門，成長起來的大妖。
化形之後，就離開東域，在外海中居然混的風生水起。
在所有妖都不看好的情況下，一路進階到四階上品。
在血脈出身決定一切的妖族，幾乎等同一名廢靈根修煉成爲元嬰真君的奇蹟。
存思峰深耕外海，除了拉攏到了鮫人族這個堅定盟友，暗地裡和自稱赤髯公的這尾龍鯉也是多有聯繫，建立了默契。
只是大戰一起，赤髯公自不可能再遵守過去的潛規則，領着魚子魚孫就殺進了東域。
“吞天蛇，蹤跡不明，被人遮住了去向！”
山知語氣略微波動，但很快恢復了鎮靜。
按理來說，同樣修爲，又是在有着對方毛髮血液的前提下，沒道理占卜結果一片空白。
又不要具體行蹤，僅僅推算出一個大概方位罷了。
妖族又非人族修士，哪有這樣多通天靈寶，能靠自煉身軀製成一件本命靈寶都算不錯。
這樣結果只有一個可能，有化神級別存在出手抑或從至寶上分離出一縷氣息，來幫吞天蛇矇混天機，成了不可推衍卜算的對象。
至於是對方命格高貴，導致推算失靈，這種概率實在太低。
而且通曉陰陽，走在全知全能大道上的山知，已經能夠很清晰的分別出哪種情況是本身命格起了作用，哪種情況是來自外力的加持。
“可能卜出它去了哪兒？”
天罰峰元嬰面色一黑，焦急的發問。
吞天蛇是爛柯山千年前就擺在明面上的大妖，只是沒想到隱藏了修爲，一下就從四階下品躍升到了四階上品。
號稱能吞萬物，曾一口將一個村鎮吞下，將數萬人吃進肚中成了血食。
那事發生後，可能也知道惹了衆怒，躲進爛柯洞天，好久不曾出來生事。
直到前段時間，吞天蛇再次出山，對上手持殺生魔劍的孔白，鏖戰數個時辰，硬撐一劍後將孔白直接吞入肚中。
若非關鍵時刻，五階殺生魔劍爆發，帶着孔白衝破囹圄，差點就要隕落在外邊。
這一戰，徹底打響了吞天蛇的名頭，讓人族這邊開始重視它的實力。
這樣一頭大妖突然消失，如何不讓道德宗修士心驚。
“天機混沌，無能爲力。”
山知面無表情的拒絕，實際上如果繼續向下窺探，硬要撕開遮擋的灰霧還是能看到去向的。
但這一眼，可能就要用去他數十載的壽命。
道德宗說會補償，可有什麼寶物能彌補得了逝去的壽命。
以他年紀，心中肯定還對化神境界有着幻想，不可能自斷前路。
又有一隻玉瓶被打破，裡邊一股黑煙想要飄走，卻被草人合身撲上，點滴不剩的融入體內。
山知嘴角流出一點鮮血，忍住鑽心痛楚，將草人從中撕開。
一團黑霧來回遊動，幾人頭頂好似有一片黑影掠過。
“黑暝魔魷，一直鎮守在東域入海口的，也不在原處……去了哪裡，同樣模糊不清！”
山知深吸口氣，兩頭四階上品大妖消失，看上去妖族真像是在謀劃着些什麼。
開戰至今，暴露在人族視線中還活着的四階上品大妖就這四位，其中一半目前都行蹤可疑。
“還請道友再辛苦，幫忙推算下此妖下落。”
鬱子良突然取出一把銀色毫毛，神色凝重的遞了過去。
“好，我再試試。”
山知看着被神算占卜反噬，其實傷勢不重，這點傷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
這把銀色毫毛入手一經占卜，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怎得如此簡單。
草人四肢上長滿銀色毛髮，雙錘擊胸，仰天長嘯。
“四階中品的猿妖，七日前還在爛柯山中，此刻行蹤成謎……鬱道友讓我添上這妖，是爲了什麼？”
最後一算，山知最是輕鬆，畢竟兩者間差着修爲境界。
“山道友對妖族不熟，可能不知道這頭白猿是爛柯山後起之秀裡邊最強一妖，曾正面硬生生一棍敲死了金越宗元嬰後期的太上長老，有着越級而戰的本事。”
鬱子良知道邪命宗弟子對這些信息關注的少，額外解釋了一句。
“別看爛柯山修爲在它之上的大妖有好幾位，可在本宗除妖榜上這頭白猿纔是第一，被視作將來威脅最大。”
“三頭頂級大妖消失，幾乎可以斷定妖族已經發現弘法師兄舉動……快些從前線調回人手，師兄能否化神纔是當下最關鍵的事情！”
天罰峰元嬰轉向鬱子良，開口說道。
“最不濟，請讓天罰峰將太素道兵調回本峰！”
天罰峰隨着連續兩位大真君逝去，加上弘法大真君已經數百年不曾出來理事，在道德宗內的話語權一下跌落很多。
這等大事，自然只能相信本宗同門。
可他實力不夠，其他四峰未必會賣他面子，只能期望鬱子良這名道脈行走出面溝通。
至於太素道兵，那是下下之策，沒有辦法時候只能拿命去抗。
天罰峰共有三個軍團的太素道兵，此刻全在濟水大營，每團都能抵得一名元嬰真君。
全部抽調回來，不要命的阻攔，也能擋住一名大真君好長一段時間。
“師兄冷靜，還不至於如此……師尊出手混淆了天罰峰氣機，妖族沒可能捕捉到具體時間的，有可能另外計謀。當然我們也要提前做好準備，養性峰同門又從九曜洞天中撤出一批，我已傳書他們先來天罰峰一趟。相信有他們襄助，就算妖族真挑中這裡，也能叫他們撞的頭破血流。”
鬱子良充滿自信，是對自身實力有信心。
有莊師所賜的司殺斬妖劍及煉化了的妖聖精血，大真君可能對付不了，四階上品大妖是隨便拿捏。
早就想找一頭厲害大妖，來試劍一回。
“可是養性峰的丁師兄？”
得到確定，天罰峰元嬰鬆了口氣，顯然此人在道德宗內名氣不小。
“有丁師兄帶隊，的確可以放心許多，就算三頭大妖全撲來大周，我們也應對的了。”
就在幾人討論的熱火朝天時，一封信箋折成紙鳩從天罰峰上飛了下來。
“弘法大真君已定日程，七日之後，衝擊化神！”
鬱子良接過紙鳩，攤開看過上邊內容後環顧一圈，大聲說道。
“諸位，還請摒棄前嫌，爲本宗第四位化神大能，爲人族未來共同努力！”
山知站在一旁，不管神色各異的元嬰，眼神望向天罰峰頂。
能親眼見證修仙界最頂尖的人族修士，挑戰化神天塹，這樣的經歷可不是誰都能遇上的。
近千年中，弘法大真君可以說是距離化神最近的一位。
若非恰逢人妖兩族大戰，肯定會成了修仙界盛事，引來天下修士的注目。
“不知那名紫薇星君，還要用多久才能走到這步？”
不知爲何，山知腦海中閃過一個身影，正是戴着星官面具，命格貴不可言的紫薇星君。
“命運開始向前挪動了啊……”
一聲蟬鳴，山知好像看到僵持多年的人妖兩族大戰又要掀開一幕新的篇章。
無數生靈，血流成河，將決定今後修仙界哪家再次佔據主導位置。
……
東域，爛柯山。
天空最高處，在那萬丈高空以外，跨越罡風層，宙光射線的真正高點。
有一尊通天徹地的人影盤膝而坐，背後是漆黑的星空，永恆的靜謐，好久好久纔會有一道流星劃過。
就像亙古存在的星空一樣，這尊人影同樣給人這種感覺。
自天地初開，倒末日降臨，他都待在那兒不曾離開。
一圈又一圈的彩光，從他身上擴散出來，偶有波動，竟會讓這片星空都隨之晃盪。
“赤耳，都到了這個時候，還不肯離開你的一畝三分地嗎？只要攻破道德宗，他家定然有珍藏的來自上界仙丹妙藥，可以再替你延壽數百載。屆時打開天妖界通道，你還能請妖聖進行天妖之力灌體，再活千年。”
滾滾雷聲，有一名霸氣十足的老者從遠處而來。
一步跨出，無視了中間千百里距離，瞬間來到這片星空下。
似乎是星空有着限制，老者還要彎腰才能進入，下一刻就像一輪大日闖入靜謐星海，點燃了黑暗。
“我還有幾年可活，不掙扎了，交給後輩弟子罷……不像敖老鬼你，起碼還有上千年的壽元，自然值得一搏。道德宗裡不可能有比我服下的那枚仙桃更高階的延壽靈物，增不了壽，說不準穿越天妖界通道時候就死在了裡頭。”
那尊通天徹地的人影抖了抖身子，緩緩轉過身來。
“不值當，真的不值當。”
這是一張臉頰兩邊還有紅毛，雙眉、頭髮仍是赤色，明顯能看出妖族長相的面孔。
只是眼下除了一雙眸子仍充滿鬥志，身軀已經太老太老，老到以他的化神修爲都阻止不了腐朽氣息的散發。
這位便是白手起家，一己之力創建了新的妖族聖地爛柯山，甚至蓋過了青丘山風頭的赤耳老祖。
它從近古時期，已經存在到了今日，見證一家又一家的宗門起起伏伏，目睹一位又一位驚才絕豔的人族修士。
被公認除了是一名化神妖族外，還是頂尖的智者，是能帶領妖族走出困境的先知。
能和它對面相處，平等地位說話的，正是有萬妖之王，黑海至尊稱號的敖氏老龍。
“哼！”
見得到了今日，赤耳老祖還不肯出手，敖老鬼一對豎瞳中閃過怒意。
若是赤耳老祖願意出手做馬前卒，它早就踏入中域，殺上道德宗。
人族其餘化神都不足懼，不過冢中枯骨，不敵它手中開天靈寶一擊。
只有那天罰峰主叫它忌憚，就算能勝，可受了不可逆轉的重傷失去飛昇希望，那還有什麼意思。
自然是有妖在前邊頂雷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