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因爲今天正式上課,謝浪早早就起牀洗漱了,但是一個意想不到的發現卻驚走了他殘存的睡意——
只見他的左手掌心處,赫然出現了一個雞蛋大小的血紅色的圓圈,線條清晰可見,差不多三四毫米寬。不過圓圈的四周並無腫脹、疼痛的感覺,不像是皮膚受傷造成的,反而有些像是先天的印記。
想到印記的時候,謝浪的心猛地一跳,他頓時想到了秦哲提及過的匠家方圓手印。
凡是進入傳奇匠人行列的工匠,都擁有一個象徵身份的方圓手印,而且據說手印的位置也都是在手上。所以謝浪腦袋中立即涌出了一個異常興奮的信號:
難道自己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成了一名地工?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真是老天爺開眼了!
想到這裡,謝浪匆匆地用水抹了抹臉,然後就衝出了寢室,邊跑邊對胖子說道:“我有事出去了,上課點名的話,幫我吱一聲——”
“我日,今天第一天上課,你就逃課!”胖子在寢室裡面憤怒地叫罵道。
謝浪連早飯都沒有吃,一口氣衝到了秦哲的公寓。
“你這麼興匆匆地,究竟有什麼重大事情?”秦哲開門問道。
謝浪連忙將左手掌攤開,放在了秦哲眼前,“秦老師你看看,這個是什麼?”
“圓圈,紅色的圓圈啊。”秦哲答道,他實在不明白謝浪爲何這麼興奮。
“你再看看,這個不是普通的圓圈,是今天早上突然出現在手掌上的。”謝浪說道,秦哲的第一反應讓他微微有些失望,所以他又提醒道,“您看看,這個圓圈,會不會就是匠家的方圓手印呢,我看有些像啊,諾,這麼規則的圓圈呢?”
“哈哈。”秦哲忽地大笑了幾聲,“原來你以爲這圓圈就是匠家的方圓手印啊,難怪你這麼興奮了。不過,我只能遺憾地告訴你,根本不可能的。首先,方圓手印外圓內方,都是同時出現,絕無可能只是出現這麼一個圓圈;其次,方圓手印只有黑、白、藍三種顏色,怎麼可能是紅色呢?最重要的是,沒有經過傳神洗禮,是根本不可能結成方圓手印的。搞不好,是你晚上睡覺的時候手掌按上了什麼圓形的器物,留下的痕跡吧?”
秦哲的話,如同一盆冷水淋在了謝浪頭上,他只能自嘲道:“原來是空歡喜一場啊,我還以爲有了一個圓圈,自己就已經成了半個地工呢。”
“這又不是做生意,難道還要討價還價啊。地工就是地工,哪裡來的什麼半個地工。”秦哲笑了笑,安慰謝浪道,“我看你還沒有吃早飯,我這裡有麪包牛奶,進來將就吃一點吧,我順便再跟你講講方圓手印的事情。”
和秦哲熟悉了,謝浪也就不客氣了,進屋坐了下來。
秦哲繼續說道:“方圓手印不僅是身份的象徵,更是一個匠人實力的體現,一種境界層次的區分。如果傳奇匠人和普通匠人只是一個手印的差別,那傳奇匠人的存在還有什麼意義?況且,多出了這麼一個手印,還要被鬼斧的人追殺,豈非是得不償失?”
秦哲話中的意思很明顯,實力和境界提升纔是關鍵。
謝浪尷尬地撓了撓頭,起身告辭道:“看來我真是反應過頭了,那秦老師你先忙,我走了。”
“沒事,你的心情我理解。”秦哲呵呵一笑,“放心吧,我對你的期望可不止是地工這麼簡單,現在只是機緣不到而已,你也不用太過着急,好好領悟一下我給你說的那些東西吧。對了,我記得今天是你們新生正式上課的頭一天,你怎麼沒有去教室上課?”
“我逃課了。”謝浪有些尷尬地答道。
“你這小子。”秦哲笑了笑,說道:“逃課就逃課吧,現在的學生不是都說大學的兩個特別經歷,就是逃課和補考嗎,逃逃課也就罷了,但是我可不希望你參加補考啊。”
“秦老師,這你就放心吧。”謝浪說道,學習上他未必是優等生,但絕對不至於淪落到不及格的地步,除非是老師故意要整治他。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從秦哲的公寓出來,謝浪的心情多少有點沮喪,看看時間還早,謝浪就去了教學樓,準備聽兩堂課。
誰知道謝浪一到教室,就被胖子等人告知,第一節課老師點名,唯獨他謝浪缺席了大學第一節課。老師是一個老頭子,姓孫,脾氣有些古怪,說他教書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遇到謝浪這種大學第一節課就無故缺席的學生,並且要給謝浪期末考試成績扣除十分。
謝浪一聽要被扣除十分,心中大爲火光,立即又從教室裡面衝了出來,對胖子等人的勸阻不以理會。
反正已經被記曠課了,那就索性再曠幾節,謝浪乾脆豁了出去。
離開教室之後,謝浪一個人再次前往鬼樓。
進入這棟木樓之後,謝浪立即感覺到了杏雀的存在,杏雀化成了一道黃光,落在了謝浪的肩上。
當杏雀落在肩膀的那一剎那,謝浪感覺到整棟木樓都和他的精神聯繫在一起,靜下心來的時候,他能夠感應到木樓中每一個角落的動靜,這種感覺真是非常的奇妙。
見到這乖巧的杏雀,謝浪的心情逐漸好轉,雖然從秦哲那裡得到了證實,自己並沒有成爲傳奇匠人,但是謝浪總覺得昨天在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至於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謝浪自己也不太清楚。
思索了一陣,謝浪毫無頭緒,索性將霸虎的“屍體”給掏了出來。
雖然明知道霸虎已經無法回覆到以前的水準,謝浪還是決意將它的外形恢復成原樣,希望以後會有奇蹟出現。畢竟對於謝浪來說,霸虎不僅僅是一件玩具或者工具那麼簡單。
不一會,鐘樓中傳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音。
一錘一刀,有條不紊地動作,謝浪足足耗費了三個小時才完工。
但結果和他所預想的一模一樣,霸虎的樣子雖然恢復了,但是卻只是一件普通的器械而已,再也沒有了以前跟謝浪之間的那種神秘地精神聯繫。
看來秦哲說的也沒錯,謝浪畢竟不是地工,還無法擁有這種化腐朽爲神奇的本領。
但是看見霸虎恢復了以往的“雄姿”,謝浪心中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安慰。
這天晚上,謝浪睡得很沉,而且做了一個很古怪的夢。
夢中的杏雀猛烈燃燒,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火焰形成的鳥雀,燃燒殆盡之後,出現了一個金色的鳥雀一樣的符號,有些像是遠古的象形文字,又有些像是簡化的鳥形圖案。然後,那金色的符號開始有規律地運動起來,形成了一副連貫的畫面。
那符號不斷地反覆變化,最後謝浪幡然醒悟:原來每一個變化的符號,其實就是杏雀從起飛道棲息之間的每一個動作、姿態,雖然這些符號非常的簡略,只不過是幾根簡單的線條而已,但是這些線條卻將鳥雀飛行的神韻體現無疑,而且囊括了每一個可能出現的動作。
突如而來的驚喜讓謝浪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這時候謝浪似乎有些明白了,這隻杏雀之所以如此的靈動,原來因爲它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在周旭的精心設計之下。裡面那些金色符號,每一筆實際上都稱得上是傳神之筆,由此也可以推測周旭製造這隻杏雀,一定耗費了不少的時間和心血。
匠人的門類和手段,雖然有千種萬般,但是匠人所製造的東西,總是圍繞着兩個字——形和神。作爲一個合格的匠人,至少需要將東西的形態做得不失分寸;但是要成爲一個神奇的匠人,就需要將一件東西做得有神韻,而且神韻的強弱,也是判斷一個匠人的火候高低。所以,謝浪小時候,他爺爺米忠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塑形容易傳神難”。
一件物品,形態上面做得再好,沒有神韻的話,也只能是一件普通的物品而已;而具備了一些神韻的話,就有了一個閃光點,那麼這東西就擁有了被品評、鑑賞的資本了。
而如果一件東西具備了完美的神韻的話,那麼會是什麼樣子呢?謝浪覺得,其結果可能就會成爲成語畫龍點睛的故事了。
簡單來說,謝浪覺得一件東西的靈動性,就取決於製造者賦予了它多少神韻,當被賦予了足夠多的神韻之後,這件東西可能就不再普通了。
謝浪忽地覺得自己在某種程度了理解到鳳文所蘊涵的玄奧意義了,這讓他有些竊喜。
待一切赫然貫通之後,謝浪將霸虎拿了出來。
這時候再看霸虎身上的那些雜亂無章的古怪符號,謝浪終於有些頭緒了。雖然這些符號已經看了十多年,但是今日他才逐漸領會到這些符號所蘊含的意義。
這些符號,必定就是秦哲所提到過的鳳文了。
原來,這些符號刻畫的其實就是貓和鼠的每一個動作,而且上面的一筆一劃都是傳神之筆,更蘊含了某種神秘的力量。
而當時北冥畫出這些符號的時候,甚至不到十歲,天賦之高可見一斑。
謝浪想到這點,真是自嘆不如。天生神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