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葉欽進入秀水二中開始,在學校的校運會嶄露頭角,然後代表學校去參加南秀市中學生運動會,剛說到葉欽的出色表現吸引了前衛體協的趙有成教練,葉欽拒絕了對方的邀請是何等可惜,葉官第又猛然拍了下椅子的扶手。
“這……這事情,他就壓根沒和家裡人說過。”葉官第狠狠地瞪了葉欽一眼,情緒剛剛冷靜了下去,又再次激動了起來。
“要是有那麼好的機會,我怎麼可能讓這臭小子胡來!”
在聶方平的簡單幾句解釋當中,葉官第已經知道了前衛體協是一個很不錯的單位,儘管他對葉欽上讀書上大學的希望十分迫切,但在老人心裡的另外一個角落,未嘗沒有想過讓葉欽過得輕鬆安穩一些。
葉欽真要去前衛體協當運動員,他不敢說自己一定會答應,但恐怕反對的話也說不出來,現實終歸是現實,幾十年的人生經歷即便侷限於一個角落,但很多東西其實看得透徹明白。
讀書上大學,爲的也不過是將來葉欽掙口飯吃能夠輕鬆點。
不過,這事情已經過去,葉官第也只是長長嘆了口氣,沒有再去深究。
一直低垂着腦袋不吭一聲的葉欽,在聽到葉官第的話後,不自覺地擡起了頭。
有些意外,又有些愧疚。
爺爺的惱火他之前就曾想過,但想的更多是爺爺不可能答應他去練什麼體育,如同小叔說的那樣,爺爺一直希望家裡能出個大學生。
雖然他本意上也是想上大學,他答應過那個給他寄照片的少女,也想證明給某些人看。
但他從未想過爺爺可能會答應他去走職業運動員這條路,其實大抵老人也是不懂這些的,只是他的出發點很簡單,只要能夠爲葉欽好的,他都會去認真考慮。
之後聶方平又說起葉欽在省青少年田徑錦標賽獲得了男子400米和男子200米冠軍,葉官第聽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又有了笑容。
到了他這個年齡,所求的不過是子孫能夠有一條好出路,得知葉欽的表現,似乎那一刻他也在場一般。
還有溫同師談起,葉欽的成績不錯,如果體育成績也拔尖的話,能夠進入燕京水木這樣最頂級的學府。
一直到葉欽前些時候和聶方平去燕京參加了世少賽的選拔賽,這次是要代表國家形象去國外參加比賽,一張嘴張得老大,好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眼睛木木地盯着坐在凳子上低着頭的小孫子,一時間只感覺很多東西完全顛覆了想象。
對於一輩子連縣城都沒去過幾次的老人而言,能夠去燕京比賽就已經是不敢想象的事,而現在還要去外國比賽,還是代表國家,這……幾乎是老人聽過的這輩子最難以置信的消息。
“真是要去外國啊?!”
好半晌的時間,葉官第似乎才消化完了這個最後的消息,腰間的旱菸筒下意識的就拿在了手上,捻了一撮菸絲,吧嗒吧嗒地抽了起來。
“對啊,葉老哥,我們倆大老遠跑這一趟,主要就是爲了和你說清楚這個,畢竟這是大事情,是去外國,不來和你說這個事情,要是葉欽自己和你說,你怎麼也不信不是。”有些嗆人的藍白色煙霧裡,聶方平很是鄭重地說道。
“葉欽真是有天賦,老哥,你們這的是培養出來了一個好小夥子。”旁邊的溫同師轉頭看了眼葉欽,滿臉笑容地跟着附和道。
溫同師也知道,葉欽要去國外參加比賽,對於葉官第這個年紀的老人而言確實是一個極爲震撼的消息。
不要說一個鄉下的小老頭,就是他這個縣城二中的校長,在聽到聶方平這的把葉欽給送進世少賽的參賽隊伍,他聽着都有點像天書。
“去外國,去外國……我可不捨得嘞!”旁邊一直同樣聽着聶方平和溫同師說起葉欽各種比賽的劉蘭芝,在這個時候則是不時地抓緊了衣服下襬,她的見識有限,體育什麼也不懂,平常葉欽去縣城讀書就擔心得不得了,現在一聽說是要去外國,情不自禁地就緊張了起來。
轉頭看着葉欽道:“葉欽,你可不能去,那是在外國,你去了誰知道能不能回來呢?”
“奶奶,那就是比賽!”葉欽看着劉蘭芝緊張的眼神,忍不住輕輕地解釋道。
“那……那也不成……”劉蘭芝晃着腦袋。
“你懂什麼?!”
沉默了半天的葉官第,卻是突然用腳底板敲滅了手裡的旱菸筒,瞪着眼睛呵斥道,“這是代表國家去比賽,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
“我是不懂,你這個老東西,你就懂了。”劉蘭芝氣惱地抱怨了一句,看了眼還坐在旁邊的溫同師和聶方平,直接轉頭離開了堂屋客廳。
雖然沒有說出什麼其他話來,但方纔對待客人的熱情卻是消失得一乾二淨。
老婦人的樸素的情感裡,似乎這些東西都是兩個城裡來的人帶來的,再難給對方什麼好臉色。
“葉欽,去看下你奶奶!”
在劉蘭芝出去後,葉官第朝葉欽喊了一聲。
葉欽點了點頭,跟着站起身出門。從小他就是奶奶帶着長大,他能理解奶奶那得知他要出國比賽後,沒來由的擔心和恐懼。
外國真的是太遠了,在老人們的概念裡,那種概念似乎就是一離開就是天長地久,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一樣。
“這猴崽子,這猴崽子……”
在葉欽也出門之後,葉官第坐直的身體緩緩弓了下去,揉了揉眼睛,渾濁的眼裡隱隱有淡淡的紅絲,咧着嘴朝一直坐在旁邊的溫同師和聶方平道,“那個校長和教練,我是莊稼人,年紀也大了,這些我都不懂。練體育有什麼出息我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葉欽都沒和我說,說了我也聽不明白。但有件事我是知道的,能代表我們國家去外國比賽,這是他的造化。今天你們兩人在這,那這小子就託付給你們多多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