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皇三十七年十一月二十六日,後世之朝的正史上關於這一天的記載都只有寥寥幾句:
“二十六日,頭曼城破,城中大亂,匈奴部屬多有死傷。”
後世的史官對此次事情也是諱莫如深,極少提起,更多是讚美秦軍對匈奴前所未有的深入打擊。一萬秦軍懷着令人驚歎的決心和勇氣,越過了死亡之地瀚海,在桑坦河畔爆發驚人的戰鬥力,全殲了三倍於己匈奴精騎。隨後不到三天的時間,以頭曼單于名字命名的王城,就淪陷在秦人的鐵騎之下。
這場戰場嚴重的刺傷了匈奴人的自尊心,秦人在他們的王城肆意的燒殺擄掠,用馬蹄玷污了他們的聖廟。當哀號傳來,頭曼單于仰天哀嚎,日夜泣不成聲。匈奴的男子用彎刀劃破臉頰,任鮮血流淌。
秦軍悍勇殘暴的形象讓每一個草原人都印象深刻,即便是冒頓單于全盛之時的大匈奴,秦軍的不可戰勝仍然是草原上揮之不去的夢魘。
同時,這場戰爭也是韓信作爲一代名將身上爲數不多的污點之一。
在匈奴人的傳說故事中,他被描述成身高五尺,嘴中吐着火焰的惡魔,專門愛吃匈奴人的心肺和內臟。匈奴沒有史官,沒有紀元,在他們僅有的歷史記載中,只是將那一天稱爲血泣之日。三萬匈奴人被殺死,他們的屍體被隨意拋棄在城中的各個角落。貴人的頭顱被割下,他們的財產則被破門而入的秦軍搶走。女人被秦軍粗暴的拖進營帳,滿城的慘叫聲,哀嚎聲四處可聞。
而作爲統帥的韓信,進城後頒佈的第一道命令就是他要閉門睡覺,他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了。親隨被告之,除非是頭曼的大軍殺回來,否則絕不允許叫醒他。直到第二日清晨醒來,韓信才大驚失色的發現頭曼城中已成了一片血海,急忙下令肅整軍規。
這也讓後世支持他的史學家多了一個理由,韓信這麼一個絕世名將怎麼會縱容部下燒殺搶奪、奸@淫擄掠呢。一定是他太過於疲倦,所以進城後匆忙中忘記下嚴令約束軍紀。但這種說法卻有個致命的缺陷,因爲不止是韓信,包括王涇、欒季等等高級軍官,都在那天中離奇的失去了蹤影。
失去了約束的秦軍像脫繮的野獸,血腥讓他們赤紅着眼在城中四處尋覓着下一個獵物,匈奴人的王城成爲了暴力和血腥的地獄之城,街道上流淌的鮮血慢慢的匯聚成河,以致數日後落下的雪花,都帶着一絲詭異的暗紅色。
一百年後,一名年青的史官在史記中對韓信在這場屠戮中扮演的角色給出了新的說法,他認爲韓信也是沒有辦法,所以藉口閉門睡覺已掩人耳目。
在遠離後方,絕望曾經籠罩着這支孤軍深入的秦軍。爲了讓他們保持住強大戰鬥力,韓信不斷的許諾,許諾給他們財富、功業,還有女人。這支孤軍深入的秦軍,在瀚海中忍受着飢渴、疾病,在草原上忍受着高強度的作戰和隨時可能到來的死亡,靠的就是他們統帥不斷給他們帶來的勝利希望,讓他們信心滿滿的渴望兌現承諾。
所以韓信對入城後的殺戮劫掠保持了沉默,他清楚的知道一個半月來的高強度作戰已經讓士卒們到了失控的邊緣,如果不讓他們發泄一下高壓帶來的負面情緒,很可能沒出頭曼城軍隊就要譁變了。
泣血之日確實是‘泣血之日’,雖然慘烈無比,可確實只持續了一天的時間。
第二天清晨,親衛的輕騎就踏遍了城中每一處角落,集合的號角聲‘嗚嗚’響起,衣衫不整的秦軍士卒紛紛從匈奴人的帳中涌出,一邊朝營中跑去一邊手慌腳亂的穿着衣甲。
城中央,原來的匈奴王庭外的籬笆已被推到,秦軍臨時在中央空地搭建起了點將臺,韓信正和王涇、欒季三人並肩站在其上。
相對於王涇和欒季陰沉的臉色,韓信的神情看上去和平時沒有什麼差別。經過了一天的休息,他的氣色看上去精神了許多,正臉色平靜的看向臺下有些嘈雜的士卒。
擡頭望了望天,韓信對身邊的齊姜道:“齊司馬,再擂一次鼓。”
齊姜是臨時被委任成大軍的行軍司馬的,總攬軍中的文案和僚屬,聞言拱手應命,吩咐了下去。
戰鼓擂過了三通,到第三通戰鼓聲落下時,秦軍中的絕大部分士卒都已經返回了營地,只是隊列卻有些混亂,身上的軍裝也不齊整,有些士卒甚至兵器都未佩戴。
三通鼓過後,田市帶着韓信的親衛隊上街巡查,路上但凡遇到遊蕩了秦軍士卒,還有在帳篷中的呼呼大睡沒有聽見鼓號聲的士卒,都被通通抓了起來,用繩子綁成一串栓在馬後。
一個時辰後,沒有到勤的一百四十三名士卒悉數被抓回來大營中,齊齊被綁住跪在地上。他們大多神情萎靡,精神恍惚,顯然是‘玩’的太過盡興沒有留意到鼓號。
韓信望着這些士卒,淡淡的說道;“都殺了。”
軍中頓時鴉雀無聲,士卒們張着嘴瞪大眼睛看向韓信。韓信看着齊姜,提高了聲音厲聲道;“齊姜,你想要違抗軍令嗎?”
齊姜一咬牙,應聲道;“諾。”說完便要下令,卻被欒季一把按住。
欒季向韓信求情道;“大人,這些都是我們的兄弟袍澤,一起出生入死,這次不過是初犯,不如饒過他們一次,改成重杖五十以示懲戒。”
韓信卻不爲所動,盯着他冷冷說道;“欒軍侯,你在軍中爲將多年,如依秦律,不依軍中號令者當如何。”
欒季腦門上冷汗低落,低頭咬牙道:“當斬。”他擡頭看了眼一直沉着臉沒說話的王涇,似乎早就知道了韓信的所爲。他猶豫了會,便沒有開口再求。
這時跪在地上的人羣中忽然傳出一聲暴喝;“我不服。”
韓信聞聲擡頭望向,“何人不服。”
“是老子。”跪在地上一個彪壯大漢掙扎着站了起來,怒目瞪向韓信,大吼道;“大人,我王虎出生入死的追隨你,昨天攻打西門時也是我的第一個跳上城門,殺了三十多個匈奴人,你憑什麼要殺我。
“拿功績冊來。”一名親兵聞言飛快的去取來了一卷竹簡,交到韓信手中。韓信打開細細看了會,念道:“中軍屯長王虎,桑坦河一役中斬首十二,殺死一名匈奴百夫長。攻城戰第一日越上西城,苦戰一個半時辰,殺死三十餘名匈奴人,身中數刀。”
王虎聽着韓信念他的功勞,有些自豪的將頭擡起。又見韓信道;“齊司馬。”
“屬下在。”
“依制王虎當爲幾級爵?”
齊姜略一思索,便答道;“稟大人,依制當升爲上造。”
韓信點了點頭,便對王虎說道:“你的功勳我會上報司馬行轅,你的長子將會繼承你的爵位。”
王虎一愣,睜大眼睛,他原以爲韓信念及他的軍功會饒過他一命,卻不料仍然堅持殺他,大駭道;“大人,我不服,我罪不至死。”
這時地上跪着的一百多名士卒紛紛呱噪了起來,大聲的喊着不服。臺上的諸將也露出了不忍之色,皆看向韓信。
韓信仍然面無表情,只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緩緩說道;“有功必獎,有過必罰,你們的軍功我會如實上報,你們家人將會福廕,你們大可放心。”高聲喊道:“田市。”
“卑職在。”田市大步向前,單膝跪下應道。
“行刑。”
“諾。”
田時帶着百餘名親兵,紛紛站到諸人後面,大吼一聲道;“各位兄弟,安心上路。”
一片‘喳、喳’聲,一百四十三名頭顱落地,一顆面目猙獰的頭顱滾落到欒季腳前。他只覺得一陣心悖,將目光從那圓睜着眼睛的頭顱上移開,他看見韓信和麪無表情的王涇,心中愈發肯定這是他們早就謀劃好的。
百餘人頭落地,軍中一片肅殺之色。韓信沉着氣目光緩緩的從諸人臉上掠過,高聲道;“我向你們承諾過,會給你們帶來軍功,帶來財富,帶來女人,我韓信都做到了。四十二天的時間,我們穿越了瀚海,擊敗了匈奴主力,佔領了匈奴人的王庭,縱觀我大秦歷史,有哪一支軍隊曾像我們一樣創造過如此輝煌的戰績。”
“沒有,沒有任何一支軍隊,可是我們卻做到了。回到家中後,你們可以向別人炫耀,說你睡過匈奴單于的女人,說你曾在匈奴的聖廟撒過尿,財富,爵位,都會在你們的家鄉等着你們。”
韓信高舉右臂,大聲吼道:“現在,我要向你們兌現最後一項承諾了,要帶你們回家,回北軍,回大秦。”
臺下的士兵被韓信感染,紛紛揮舞着臂膀大聲齊喊道;“回家!回家!回家!”
秦軍動作迅捷,午後時分便已整好隊伍出發,只留下身後一片如同鬼蜮般的頭曼城。每一個秦軍的馬禳上都高高鼓起,臉上洋溢着歡喜的笑容,他們絲毫不擔心匈奴人的追兵。在他們看來,韓信能帶領他們取得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創造一次又一次的輝煌。
白馬之上,韓信卻面色沉重,前方的斥候截獲了頭曼給須卜居次雲的信,
匈奴人的漠南大軍已於十日前回師救援,用不了幾日,就能趕到已經化成一片瓦礫廢墟的頭曼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