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都犁胡次咄咄逼問,須卜居次雲有些心虛的將目光移開。
其實閉門自守一方面是須卜居次雲的謹慎,另一方面也是他的私心作祟。
頭曼臨走前囑咐他守好頭曼城,所以就算外面鬧得天翻地覆,只要頭曼城安然無事,他便是功勞一件。
他已經上了年紀了,早已到了頤養天年的歲數,所以他凡事求穩,只要不出差錯的完成單于的交付的任務就行。至於其他,並不是他考慮的範圍。
當然,這些理由不能告訴須都犁胡次的。
須卜居次雲站起了身子,搓了搓手,面色有些尷尬的說道;“右谷蠡王,我這不也是求穩嘛。現在草原上謠言滿天飛,說大單于在漠南大敗,秦軍正揮師北上,我擔心頭曼城有失,便閉門緊守,生怕被秦人所趁。”
都犁胡次重重的哼了一聲,道;“簡直是放屁,我大匈奴足足有四十萬大軍,就算吃了敗仗,也不會一個人都跑不回來報信。這分明是秦人故意散播的謠言,想要亂我軍心。”
須卜居次雲連連稱是,都犁胡次見他對自己的態度恭敬,這才面色稍緩,又問道;“那你爲什麼拒絕諸部落進入頭曼城避難的要求。”
須卜居次雲解釋道;“這些部落雖說都是我大匈奴子民,可很多都是新被征服的丁零、渾庚、屈射、堅昆、龍薪犁五族,融入我匈奴並未多久,若是貿然放他們進入我匈奴的王城,萬一……..”
後面的話雖然沒說,可都犁胡次也已經聽出了他的意思,歪着腦袋一想確實是這麼回事,看來這老傢伙還是考慮還挺仔細的。又粗聲粗氣的說道;“這個算你做的對,可是你這老傢伙也太過膽小了,秦軍不過是幾千人的小股部隊,你居然坐擁三萬大軍不敢出城,讓我匈奴的威名掃地,以後如何能約束諸部。卜居次雲,你可知罪。”
須卜居次雲連連點頭,嘴裡不敢有半點反駁。這都犁胡次是頭曼的親弟弟,又是右谷蠡王,地位遠高於自己,在他面前須卜居次雲自然是小心應對。
“拿來,單于調軍的手令。”都犁胡次大手一伸,朝着須卜居次雲說道。
須卜居次雲面色露出爲難,支支吾吾道;“右谷蠡王,這手令是單于臨走前交給老臣的,再三叮囑讓老臣守好王城……”
“廢話。”都犁胡次不耐煩的打斷他,“命令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們匈奴空有三萬大軍,卻膽戰心驚的躲在頭曼城裡看着幾千秦軍屠殺我們的子民,你讓我們如何向南下征戰的各部交代。我看到時候王兄回來,第一個要掉腦袋的就是你。
都犁胡次的話讓須卜居次雲嚇了一大跳,心裡想倒是有這種可能,萬一匈奴各個部落損失慘重,等頭曼回來了也許真會拿他的人頭平息各個族長的怒火。
“那右谷蠡王,依你的意思?”
“虧你還是我匈奴的右骨都候,真是丟盡我匈奴人的臉。”都犁胡次往地上重重吐了口唾沫,話語中盡是不屑。
須卜居次雲老臉一紅,又聽都犁胡次粗着聲音說道;“我問過那些部落族長了,這支秦軍不過數千人,身上破破爛爛的跟叫花子一樣。想必是翻過瀚海來偷襲的,在瀚海中吃盡了苦頭,裝備也不齊整,更沒有那令人害怕的弩機。既然這樣,我帶着城裡的兒郎直接殺過去就是了。秦人沒有了弩機,沒有了戰車,那就如同失去了爪牙的老虎,有什麼可怕的,我們可是有三萬多精騎。”
“至於你……”都犁胡次撇了眼須卜居次雲,哼哼道;“你這老東西就給我老老實實在頭曼城裡守城,怕你這身子骨在馬背上被顛散。”
須卜居次雲聽他要帶大軍出城,一想那城中豈不是空虛了,又想起了頭曼臨走前的再三叮囑,便有些猶豫了起來。
都犁胡次看出了他的猶豫,不耐煩的說道;“老東西,我是給你面子才和你商量的,惹急了我直接去軍營提兵,我倒要看看,我們攣鞮家的騎兵,是聽你的,還是聽我這右谷蠡王的。”
都犁胡次的話提醒了須卜居次雲。確實,都犁胡次是右谷蠡王,又是單于的親弟弟,就算不經過他,也能調動城中的守軍。而且都犁胡次的話火藥味十足,須卜居次雲就算再受頭曼賞識,也比不過他這個親弟弟。得罪了都犁胡次還只是小事,若是得罪了整個攣鞮家,那卜居次雲在匈奴中就沒有立足之地了。
況且是都犁胡次執意出戰,若是勝了,也能有他一份功勞,若是失敗的話,他也能把錯全推給他都犁胡次,這倒是筆不錯的買賣。
可也不能全部把兵給他,萬一秦軍殺來頭曼城空虛失守,那他卜居次雲就死定了。
心中打定了主意,咬牙道;“好,右谷蠡王,我服從您。不過有個要求,給我留下足夠守城的軍隊。”
都犁胡次橫了他眼,面色有些不滿,伸出三根手指哼道;“我給你留下三千人守城。”
須卜居次雲嚇了一跳,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三千人,這怎麼能行,萬一秦軍來偷襲頭曼城,那怎麼守得住,不行,不行,太少了太少了。”
都犁胡次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這傢伙,怎麼這麼多事,秦軍才那麼點人馬,看見本王逃都來不及,哪還有機會來打頭曼城。”
不管怎麼說,卜居次雲就是不肯答應,最好兩人才互相讓了步,留下五千人給卜居次雲守城。
“那右谷蠡王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兵。”
“三天後吧。”
“三天?”須卜居次雲一怔,都說兵貴神速,匈奴人上馬即爲戰士無需準備,爲什麼要三天呢。
“恩。”都犁胡次粗着嗓子點了點頭,道:“我在外面辛苦那麼久了,難得回頭曼城享受一下,今晚我可要好好的餵飽我那幾個女人。”
說道這裡都犁胡次目露淫光,哈哈大笑的轉身離開。留下須卜居次雲一個人愣在那裡,久久才緩過神來,嘆了口氣,心中隱隱有些不詳的預感。
匈奴大軍出城後很快就被秦軍的斥候發現了,韓信立刻下令王涇和欒季回撤,大軍重新集結。
匈奴的大軍有二萬五千人之多,足足是秦軍的三倍,與匈奴人力拼當屬不智,所以韓信避其鋒芒,不與匈奴人做正面交戰,只是在草原之上飄忽不定。
都犁胡次最初還十分謹慎,大軍緊緊聚齊,遊騎四出找尋秦軍的下落。三天過去了,卻未發現秦軍的蹤跡,反而不斷報來一些小部落受襲的消息,當匈奴大軍趕到時秦軍又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偌大的草原上,幾萬人灑下去便如同滄海一粟,秦軍反而利用草原的優勢和匈奴人玩起來捉迷藏,讓匈奴大軍疲於奔命。都犁胡次漸漸沉不住氣了,他從各個部落半月來受襲的情況得出了秦軍不過區區數千人,卻將他這個右谷蠡王如此戲耍,還是在匈奴人的老巢中。
都犁胡次放棄了和秦軍無休無止的追逐,而是將大軍分爲八部,自東向西綿延數百里,拉成一條鏈子搜索秦軍。爲了怕被秦軍逐個擊破,又命令各部之間不得相隔超過五十里,一旦受襲,旁邊的數部頃刻即至。
這招果然有效,秦軍再也不敢對一些匈奴的部落進行襲擊,數次嘗試着衝擊匈奴包圍圈都沒有成功,一見匈奴的援軍到來便遠遠遁走,不敢停留。
都犁胡次見此,便有些洋洋得意,覺得秦軍也不過如此,愈發堅定了秦軍不堪一擊的念頭。
這一日臨近黃昏,都犁胡次騎了一天的馬有些累了,便想吩咐部下紮營休息。卻意外的得到了斥候來報,說前方三十里外發現了秦軍一隊千餘人的人馬。
都犁胡次聽後大喜,便打起了精神,率着本部四千多人馬呼嘯的衝去。
行進了不久,果然見一隻千餘人的秦軍正向南緩行,見匈奴大軍來了,不但不加快速度逃走,反而停了下來。
都犁胡次本想率着部下藉着氣勢直接殺去,卻見秦軍行爲怪異,不由心中起疑,揮手止住了大軍。
這隊秦軍的行爲實在怪異,本來見數倍的敵軍來襲,應該是抽馬拼命逃走纔對,就算不逃也應該結陣禦敵。可秦軍士卒們只是慢悠悠的調轉馬頭,也不見迎敵的準備,反而有百餘名士卒下馬去砍木,看樣子居然是想紮營。
都犁胡次勒馬看着秦軍,心中疑雲大起。他也算久經戰場的將領,在漠南時和秦軍打過不少仗,卻從未見過如此迎敵的秦軍。
旁邊一名千夫長見右谷蠡王遲遲不下令進攻,便有些沉不住氣了,催馬上前大聲的說道;“大王,秦軍就在前面,我們爲什麼不進攻?”
都犁胡次被部下一陣質問,倒顯得好像是他怕了秦軍一般,頓時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揮起馬鞭劈頭便抽下,嘴裡罵罵咧咧道;“要你孃的多嘴,秦人素來奸詐狡猾,喜歡用計,老子這不是擔心秦軍有陰謀嘛。”
那名千夫長平白無故的捱了幾鞭子,也不敢頂撞他,只是嘴裡嘟嚷道;“秦軍不就那麼點人,哪裡會有什麼陰謀。”
都犁胡次一揚眉,揮起鞭子又要打,嚇得那名千夫長趕緊遠遠躲開,擡頭卻見都犁胡次像着了魔一樣,舉起手愣在那裡,直直的看向秦軍。
都犁胡次忽然大笑,揮着馬鞭指着秦軍身後的一片樹林洋洋得意:“兔崽子你看,那邊飛鳥不斷撲騰的飛出樹林,一定是裡面埋伏了人馬。哼,還好我右谷蠡王英明神武,纔不會上秦人的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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