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畔邊,蒼鷹在上空盤旋。
髙可及人的草叢中,遠遠的卻看見一人躺在其中,旁邊有一堆已經燃盡的篝火,上面架着半隻吃剩下的烤兔。
蒼鷹在上空徘徊了許久,見那人只是躺在那一動也不動。便猛的一紮下去,伸爪向烤兔抓去。眼看就快要得手,地上那人卻忽然擡起了手,手中的枯枝準確的抽中了蒼鷹的身子。蒼鷹撲騰了幾下,吱吱呀呀的飛走了,只留下了幾根羽毛飄落空中。
韓信坐起了身子,因爲剛剛睡醒所以眼神還有些迷離,坐了好一會才站起身來,用幾片大樹葉草草的將半隻野兔包了起來,塞入懷中。
離開吳城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一個多月來,韓信想了很多。他雖然在項羽面前立下過豪言壯語,以天下爲賭局,可是冷靜下來一想卻是千難萬難。大秦有套完善的選拔官員機制,世族子弟和豪族門客中從來不缺人才。所以像韓信這種出身於草芥的布衣,要想在大秦爲官,只有委身與豪門大族充當門客,等待主人的賞識和推薦。
三年,太短了,而且,他也不甘心於居一些庸人之下。所以韓信果斷的否決了這個念頭。
若是真的如張良推算的那樣大亂將至,那投身於六國舊族到是出人頭地不錯的選擇。只可惜韓信已經和項家交惡,其他各國舊族與項家來往頻繁,未必會肯接納他而得罪項家。況且這天下還是大秦的天下,六國舊族的復辟勢力大多隱藏在市井之中,韓信也無從去找尋。
思來想去,韓信覺得自己也只有從軍一條出路了,而且是從邊軍,也就是大秦的主力軍團。秦軍極重軍功,向來看重好狠鬥勇的豪傑,就算是有罪籍在身,只要你在戰場能奮勇殺敵,一樣能用軍功爲他脫罪。
邊軍之中,整日與匈奴、羌狄和百越交戰,過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平常百姓誰會願意去。所以爲了保證軍隊的戰鬥力,邊軍便廣開收人門路,在內地犯罪、逃勞役的罪人,只要你武藝高強,一樣能加入軍中,靠斬敵人的首級數量來爲自己脫罪。
而大秦的邊軍主要有兩支,一支是蒙恬統帥的北方軍團,三十萬大軍皆爲大秦百戰之兵。還一支就是任囂節制的四十多萬南征軍,雖然人數較多,可大多都是地方徵調的戍卒和勞役,遠不及北軍精銳。
蒙恬又是當時名將,聽聞他爲人耿直,待部下公平,不以出身門第爲間。韓信便決定投奔北軍,思量着憑藉他的才華和武藝想必能得到蒙恬的賞識。而且,若是真的天下大亂,北軍的三十萬勁旅絕對是能左右天下大勢的最強大一支力量,或許他韓信能趁亂取勢,青雲而上。
韓信心中默唸:大哥,你不是要立志推翻秦國嗎,那我就保住秦國,只要大秦不滅,那你就永遠完成不了宏圖霸業,我們賭約你就贏不了。
既然下了決心,韓信便一路朝北。他身上並沒有攜帶多少錢財,便也不入城,只是在山間林中靠打獵解決三餐,這一日已經到了齊地的薛郡。
站起來舒展了下筋骨,韓信習慣性的摸了摸頜下,卻覺得刺手,微微一怔,對着水照了下自己。卻發現水中是個灰頭蓬面,滿臉絡腮鬍的男子,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自己。
想起原來生性@愛潔的自己,韓信的臉上的笑容有些苦澀,這一月來都沒什麼心思花在這上面了。拔出了匕首,正準備對着河水刮一下鬍鬚,卻聽見遠處的驛道傳來了馬蹄聲。
眯着眼順勢朝遠方望去,卻是一名騎在馬上的紅衣少女,滿臉的慌亂和狼狽,看見路邊的韓信,便如同溺水之人看見救命稻草一般,連忙高喊救命。
又見她不遠的身後有四騎追了上來,韓信本想順手救下這名少女的,可一看四騎的裝束,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四騎俱是黑甲紅髦,頭盔上斜插着天鵝羽毛,韓信對着打扮並不陌生,正是秦皇的親軍羽林衛。
他正想去投靠北軍,當然不願意爲個陌生的女人和羽林衛發生衝突,便暗暗鬆開握着魚腸的手,心下打定注意不去過問。
贏可見韓信只是愣愣的站那那邊,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忽然身後弓弦聲響起,只覺下胯下的坐騎一屈身,悲鳴一聲癱跪在地上,卻是身後的羽林放箭射中了她的坐騎。贏可跌落在地上,滾了幾圈才止住前衝之勢,兩眼一翻,竟然暈了過去。
她已經馬不停蹄的逃亡了整整一天一夜,早已筋疲力盡,全憑着一股信念才強撐下來。
那四名羽林放緩馬步,走了上來,當前的一名軍官看着贏可蒼白的俏臉,神情有些猶豫。他得到的命令是就地格殺,可看着少女的俏麗的臉頰又有些不忍。猶豫了會兒,還是決定服從軍令,緩緩的拔出佩刀,又看了眼路邊的韓信,對身旁的一名羽林使了個眼色。那羽林會意,提馬揮矛向韓信衝來。
韓信本來是不打算插手的,可見着幾名羽林居然還想殺他滅口,不由大怒。一聲冷哼,對着向他刺來的長矛一縮身,反手魚腸出鞘,一劍刺中了那人的胸口。
其他三名羽林見同伴被殺,反應也是極快,拔出弓箭便要張弓。卻不料韓信的動作更快,飛快的從被殺的那名羽林身上奪下弓箭,拔箭在手,連珠三射。三名羽林皆是慘叫落地,箭箭穿甲射中要害,眼見是活不了了。
韓信上前仔細查看了一番,確定四人都已斷氣,他又挖坑將四人的屍體仔細的掩埋好,留下了一匹馬充當坐騎,多餘的馬匹則朝南趕跑,至於四人身上的財物和兵器,韓信自然不會客氣。
等弄完這些掩蓋好痕跡,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韓信也有些氣喘吁吁了,一屁股坐下來,拿出水袋牛飲。
喝完了水,韓信這纔將目光轉向昏睡的少女,見她呼吸均勻,又伸手探了探她的脈象,發現她並未受傷,只是太過勞累昏睡了過去。不禁啞然失笑,自己莫名其妙的爲她拼死拼活,她卻安心的在這呼呼大睡。
又耐心的等了會,少女仍然沒有醒轉過來,韓信有些不耐煩了。本想一走了之,又想到這裡是野外,經常會有野獸毒蟲出沒,留一個昏睡的女子在這確實不太合適。便伸手推了推了她,想叫醒她。
目光落在少女的臉龐上,這才仔細打量去她的容貌,發現她竟然是個絕美的少女,只是面上灰頭土臉的遮蓋住了不少麗色。韓信看着她的樣貌,忽然覺得有些眼熟,一愣,這纔想起是竟然是在沽月樓見過的那位‘非主流’MM。
想起這位非主流MM頤指氣使的刁蠻樣,韓信不禁覺得有些好笑。這次見她只是中規中矩秦國貴女的打扮,竟然一時沒認出來。
“喂、喂,醒醒,快醒醒。”韓信伸手推了推少女的肩,見她仍未醒轉過來,便從水袋中倒了點水在手上,彈向少女的臉。
贏可睡夢中微微一顫,這才悠悠的醒轉過來,睜開美目有些迷離的看着眼前這個陌生的男人,許久纔回過神來,想起來她是被羽林追殺,便一臉緊張的問韓信:“追殺我的那些人呢。”
韓信朝一旁努了努嘴:“剛剛幫他們入土呢。”
“哦。”贏可仍然昏昏沉沉的,腦子不是很清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韓信看着她皺了皺眉,若換做以前,他或許會管管這些事不關己的麻煩事,可現在他卻不想沾惹這些麻煩。這個少女雖然面色有些狼狽,可身上的布料所穿以及佩戴的飾物都是名貴之物,可以看出來她絕不是一般人,那追殺她的人一定更大有來頭。
韓信並不想沾惹這些麻煩事,殺四人也是不得已而爲之,他現在只想儘早的到了北地入軍。
“你好點沒,這個地方不宜久留,前方就是未城,我送你到那裡,然後我們再分道揚鑣吧。”韓信站起了身子,輕輕的扶起了少女,卻見她並沒有走動的意思。
“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嗎?”
少女搖了搖頭,臉色蒼白。她看了眼韓信,韓信見她目光中有些遲疑,以爲她是懷疑他,不由有些好笑,指着自己的鼻子說道;“你不認識我了呀。”
贏可看着韓信,猶豫了一會,才輕聲說道:“大叔,您是?”
韓信一愣,這纔想起他現在這個造型確實會被人誤會成怪叔叔,有些啼笑皆非的摸了摸長滿黑黑鬍子渣的下巴,也難怪她會認不出自己來。他也懶得去糾正,反正他也沒什麼興趣去管她的事情。
贏可見韓信看向自己的眼神古怪,便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又仔細的看了看韓信,這才恍然想起來了,失聲道:“原來是你呀。”
“可不就是我。”韓信笑着接了句,看了看天色,又道:“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裡吧,追殺你的人要是遲遲沒有覆命,難免不會有新的人來,我送你去前面的未城,那裡是縣治,他們不會亂來的。”
贏可怔怔的看着韓信,又看了眼掩埋四名羽林的地方,忽然拉着韓信的手,哀聲求道;“這位大哥,我知道你不是壞人,你能不能幫幫我,求你了,幫我找到我的長兄。”
韓信眉頭微皺,輕輕的甩開了贏可的手臂,他已經猜出了她的事情絕非小事。他自己都天大的麻煩在眼前,哪還有心思去趟這渾水。
輕描淡寫的拒絕道;“對不起,我還有要事在身,幫不了你什麼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