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一中校門口開始熱鬧起來,不斷有學生三五成羣,拖着行李箱走出校門。
今天是學校正式放假的日子,不少的家長也早早的來到校門口接人,開小車的,蹬三輪車的,坐摩托車的,騎自行車的……
人羣中,一位十多歲的少年正翹首以盼,大大的腦袋被剃成了光頭,或許是因爲趕路的緣故,少年的頭上竟有些油亮的感覺,濃眉大眼,四方國字臉,虎背熊腰,身高超過一米九,咋一看上去,最引人注目的有兩處,一是眼睛,二是喉嚨,那眼睛不怒自威,虎目,那喉嚨處,高高的喉結上留下一塊鮮紅的胎記,像是劃破喉嚨後留下的一抹鮮血,觸目驚心。
“秀兒!這邊,這邊!”
少年突然驚喜的叫了起來,聲音粗曠有力,而他這一叫,立即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少年並沒有因此而稍感拘束,反而是跑向大鐵門,將迎面拖着箱子又揹着包的陳秀接住。
“狗蛋哥,你怎麼真來了?我不是說我一個人可以回來的嗎?”陳秀還是那一身校服,不過頭髮卻紮成兩條馬尾辮,分別從肩頭垂下,髮梢的尾部正好落在兩隻發育得不錯的胸脯上,微風一吹,便隨風輕輕飄起。
面對狗蛋,陳秀倒顯得大方了不少,將手裡的行李箱交到狗蛋手上,甜甜一笑,有些嗔怪的道。
“嘿嘿,沒事,反正我在家也沒有事情,所以就騎了車來接你了!”狗蛋盯着陳秀先嘿嘿的笑了一陣,見後者都被弄得不好意思了,這才拖着箱子朝一邊的停車棚走去。
一輛火紅色的豪爵摩托車非常拉風的停在那裡,見狗蛋徑直上前將車推出來,陳秀驚訝的道:“狗蛋哥,你怎麼又換車了?”
“前段時間打牌贏了,然後就買了這車,原來那車我就送給夏二娃他們用了,快,上來吧,我帶你兜風去,我這車買來還沒有帶過人呢,你永生哥一直想坐,我都沒答應,這第一次怎麼也要給你留着,哈哈!”
狗蛋有些得意的道,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
陳秀皺起眉頭道:“狗蛋哥,你又賭了?!”
“啊?!”狗蛋這才醒悟過來,暗暗在心裡將自己罵將了一頓,趕緊笑道:“再無下次,下次再不賭了!”
“哼,我都不相信你說的話了!”陳秀故意嘟着嘴,雙手不斷的擺弄兩條馬尾辮。
狗蛋有些急了,舉手大聲道:“秀兒,不要生氣啦,我發誓,再不賭博了,再賭,我就把這腦袋擰下來給你打球踢!”
卟哧!
陳秀笑道:“你還是自己留着吧,好啦,相信你啦,不過這可是最後一次了,你以後如果還要去賭,我也不會再說你了!”
“不賭了,真不賭了!”狗蛋連連擺手。
將行李箱放在車後紮好,狗蛋招招手道:“上來吧,回家啦!”
陳秀卻突然皺起眉頭,盯着不遠處的幾個男生,一臉的憤慨。
順着陳秀的目光望過去,昨天下午截住她的幾個男生正迎面走來,似乎這才發現陳秀,立即眼睛一亮,迎了上來,也沒將一邊的狗蛋放在眼裡,四個男生一起嘿嘿的笑了起來。
“哦,這不是高三一班的班花陳秀嗎?怎麼?要回家了?”其中一名男生色眯眯的湊過來問道。
“這是要打摩的回家啊?對了,陳秀,你住在哪個鎮的,我打個的送你回去吧,順便到你家做客好不好?”
“陳大美女,昨天救你那朋友呢?聽說還是個帥哥呢?不是你男朋友吧?他怎麼不來接你啊?你被甩了吧?別傷心難過,還有我們呢,哈哈。”這個男生話可夠多的。
“要我說啊,咱們一起聊聊天,中午一起吃了飯才放大美女走吧,這一走,或許就是一輩子都難以相見了哦!”
四個男生完全將狗蛋當成了摩的司機了,哪裡注意到狗蛋的雙拳已經握得很緊了。
“秀兒,他們是你同學?”狗蛋皺起眉頭。
陳秀趕緊搖頭:“我不認識他們,他們老是欺負我!”
“那就好辦!”狗蛋話一出口,猛的撲了過去,五歲開始就在幼兒園稱王稱霸,一直到初中畢業後又在鎮上廝混了三年,從來都是把打架當成家常便飯,將揍人當成職業來發展的狗蛋,哪裡會將眼前這幾個同齡的男生放在眼裡,一個膝頂,將一名男生放倒,沒理會對方的哀嚎,直接一拳打在另一個男生的鼻子上,鼻血飛濺中,沒有等對方反應過來,一個老虎掏心,將另一名男生直接整暈過去。
另外那名男生嚇壞了,乖乖隆的咚,這傢伙真夠厲害的啊!
那男生想溜,拔腿就跑,可惜他們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那就是將自己的後背完全留給了狗蛋這個打架的行家,然後莫名其妙的便被狗蛋弄了個餓狗搶屎,一時半會,他們和另外幾名同伴一樣,爬不起來了。
再多的豬加在一起,依然拱不倒一座大山!
同理,人多力量大這句話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每個人都必須要有一定的力量。
事實證明,現在地上這四個男生就是典型的力量差勁,當然,就算他們有一定的力量,與狗蛋這種將打架當正業發展的牛人,結果也不會有多大的改變。
不過四個男生在地上嚎叫,這陣式還是很大的,不少的家長和學生都朝這邊看過來,狗蛋也有些心急,向陳秀招了招手,兩人騎上摩托車,一溜煙的向城外如飛而去。
“停車,狗蛋哥!”陳秀突然將嘴湊到狗蛋的耳邊道。
“嘎!”的一聲,車子停了下來。
“怎麼了?你累了,要不咱們歇歇再走吧!”狗蛋準備下車,卻發現陳秀根本沒有下車的意思。
陳秀有些急促的道:“送我到學校。”
“幹什麼?”狗蛋有些莫名其妙。
陳秀有些可憐的道:“狗蛋哥,你快點吧,我求你別問了。”
“好好好,你別這樣啊,我是怕了你了!”狗蛋就見不得陳秀這副嫣然欲泣的樣子,二話不說,掉轉車頭往一中而去。
不過陳秀在校門口張望了一會兒,便有些失望的走到不遠處等着自己的狗蛋面前,有些沮喪的道:“狗蛋哥,我說了我今天早上回家,可是,可是他沒有來!”
狗蛋心裡一動:“他是誰?你男朋友?”
“人家纔沒有談男朋友呢,他可能是哥哥——陳——風!”陳秀的眉頭皺得更深。
狗蛋一下子從車上蹦下來,瞪大眼睛道:“你說什麼?陳,陳,陳風?你哥哥?”
點點頭,又搖搖頭,陳秀都不知道該如何說了。
“你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究竟是不是啊?”狗蛋的心裡有些焦急起來,他可是打小就喜歡陳秀,突然多出個陳風來,就算是陳秀的哥哥,他也有些着急,打架他在行,但追女孩子他可一點也不在行。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反正我感覺像極了,可惜八年過去了,哥哥也長大了,究竟長得什麼樣,我一點也不知道了,哎!”陳秀有些迷茫的道。
狗蛋急了:“不可能,絕不可能,你哥哥陳風在八年前就死了,怎麼可能還活着?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對了,他承認了嗎?”
陳秀沒有吭聲,臉色卻有些難看。
狗蛋一瞧,他也不是傻瓜,馬上反應過來,敢情是剛纔那話有些難聽,所以陳秀這是生氣了。
“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也許,也許,也許你哥真還活着也不一定!”狗蛋很少安慰人,對此道完全就是菜鳥,說話間已經語無倫次。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陳秀的眼淚從眼角流出兩滴,低聲道:“狗蛋哥,你不要安慰我了,我哥哥已經死了八年了,八年了,八年了……”
……☆☆☆……
永安鎮。
蛇王峰的山腳。
夕陽西下,天邊如血一般的豔紅,荒郊野地,兩座孤墳,一大一小,緊挨在一處,墳頭一隻烏鴉呱呱的叫上幾聲,然後撲騰一聲飛到不遠處的樹上。
陳風從不遠處走來,手中提着行李箱和一隻方便袋。
將行李箱放在一邊,從方便袋中拿出幾捆紙錢,三根香,一封鞭炮。
很快紙錢便在墳前的瓷盆中熊熊燃起。
將香點燃,順便將鞭炮也點爆,然後在噼裡啪啦的爆竹聲中,陳風舉香跪下,三個響頭之後,將香插在盆前的空地上,陳風沒有站起來,筆直的跪在地上。
“娘,兒子又回來看你了……要不了多久就是月半(七月十五鬼節)了,我提前給你送點錢,你放心的用吧,別省錢,如果沒有了,你就給兒子託個夢,兒子再給你寄……你將妹妹託付給我,可惜我卻不敢和她相認,我對不起你,可我也有我不得己的苦衷啊!!……不過你放心,雖然兒子的毒有可能解不了,但我一定會多掙錢,我要讓妹妹過好日子,我要讓她一輩子開開心心!娘!!!……”
嗚咽聲聲,如歌如泣。
陳風的眼淚如斷線的珠子啪啪直掉,淚眼朦朧處,母親的身影似乎就在眼前。
殘陽下,山風中,陳風依然跪着,許久,許久,一動也不動。
突然,陳風動了,耳朵豎起,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響,一把抓起一邊的行李箱,身子一縱,人已經到了兩丈之外,然後再幾個縱身,竟朝蛇王峰急馳而去,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不遠處的樹林中,轉出一位十多歲的女孩,下身着一套洗得泛白的牛仔裙,上身着一件普通的圓領襯衫,兩條馬尾辮依然在耳旁飄蕩。
一邊走,一邊朝母親的墳頭看了一眼,陳秀身子一顫,先在原地一頓,又馬上朝墳前奔去。
紙錢還沒有燃盡,青煙冉冉,空氣中還瀰漫着一股火藥味兒,再看了看旁邊的小墳,那墳前卻是雜草叢生,與母親墳前的乾淨整齊相比,完全是兩個樣。
陳秀將手中的紙錢放下,臉上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皺起眉頭想了一會兒,似乎突然醒悟了一般,立即眼淚潸潸而下,先是大聲的朝四周叫了幾聲。
“哥,哥哥!”
陳秀尖細的聲音在山峰間迴盪。
叫了幾聲,見沒有迴音,陳秀一下子跪在墳前,淚流滿面的泣聲輕訴:“娘,哥哥回來了嗎?是哥哥嗎?一定是他,一定是他!可他,可他怎麼不願意見我呢?他不要秀兒了嗎?娘,你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