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時間,不短也不長,如果是結婚生子,孩子大半都是可以獨自上街打醬油的了,然而,八年之後,陳風的家還保持着六七年前的原貌,這對陳風來說,已經很滿足了。
兒時的記憶一刻也不曾忘記,那院前的石磨邊,水井旁似乎還響起兒時兄妹倆的嬉戲的笑聲,那已然如臉盆口粗細的核桃樹旁,似乎還能看到母親爲兄妹二人悄然打扇的慈詳面容。
三間瓦房,其實已是破損得厲害,房前檐下有燕子築下的鳥巢,兄妹二人站在院門口,觸景生情,難免想起許多兒時的事來,心裡唏噓感嘆,而陳風更是倍覺心酸。
“哥,咱們進屋吧!”秀兒在一邊打斷了陳風的加憶。
點頭答應,與秀兒一起進屋,心裡頓時有些感動,這房子外面看起來破損得厲害,其實裡面卻收拾得很乾淨整齊,只是長時間沒有人打理,傢俱都被風雨和老鼠禍害得都有些破損。
三間瓦房,南頭一間是陳風的房間,北面一間是火房,而中間這一間便是秀兒母女的住處,至於曾經的牛棚,本在屋後,現在卻早就不復存在,而院前的幾塊菜地,也已經荒草叢生。
將行李拿到自己的房間,陳風便皺起了眉頭,而一邊的秀兒卻有些自責的道:“哥哥,對不起——”
“不!”陳風手一擺。
既然長時間住在姑媽家,這家裡的事,她又如何照顧得了,再說,自己在八年前就已然被認定不在了,又何必收拾這房間,或許正是因爲怕觸物思人,秀兒母女這才一直不肯輕易踏進這房間,以至如今這房間除了屋頂還算完好,幾乎便只有那張老式木牀還算勉強能用,至於別的,全部損壞殆盡。
房間屋後,裡裡外外都轉了一圈,看到廚房竟然有使用過的痕跡,陳風便有些納悶的問道:“秀兒,你在這裡燒飯?你不是說住在姑媽家嗎?”
秀兒道:“我每個暑假和寒假都會回來住一段時間,只是平常狗蛋哥卻總是要我去他們家吃飯!”
八年時間,秀兒依然沒有融入到姑媽給她的那個新家,這讓陳風難免又是一陣傷心,他可以想象秀兒爲什麼要時常回來住,指定是想在這裡尋些兒時的夢,那不正好說明,這麼多年過去,秀兒竟從來沒有將陳風和母親忘懷嗎?
陳風疑惑的道:“狗蛋?”
“就是姑媽家的兒子,小時候老愛和你打架的那個狗蛋哥啊,你不記得了嗎?”秀兒趕緊解釋道。
陳風想起來了,記憶中似乎自己的確是有這麼一個表弟,比自己小上一歲卻從小就與自己不對眼,那是個什麼年頭啊,在那個窮親戚越走越親,富親戚越走越淡的時代,陳風從不去姑媽家,當然,除了母親跟姑媽還互相走動之外,兩家人也的確很少互通來往。
陳風記得這個狗蛋自小就對自己家嗤之以鼻,雖同在一個村子,卻是從不曾到陳風家來過。但這個從小就膽子大得驚人的小魔王卻是對秀兒極好,動輒就公然聲稱將來要娶了自己這個乖巧的小表妹,時常跑到陳風家的院子外頭,大老遠的叫秀兒出去跟他一起玩。
秀兒自然是不會去的,她一直是陳風的跟屁蟲,這一點也一直是陳風的驕傲。
每一次,秀兒都以要陪哥哥玩而拒絕狗蛋的邀請,於是,這小魔王便將所有的怨氣撒在陳風這個事實上是卻死也不肯相認的表哥身上,別看狗蛋比陳風小几個月,但從小就是打架的王,爲此姑父沒有少到學校幫他擦屁股。
與陳風掐架,經常掐。
每一次都是打得鼻青臉腫。
好在兩人都從不告訴父母,每有問及,也大多以其它理由敷衍過去,也虧得秀兒幫着保密,纔沒有鬧出更大的事情。
此時想起兒時的那些故事,陳風自然不再有什麼怨恨,他並不怨姑媽一家沒有對自己多加照顧,要怪只能怪那個時代,而母親死後,姑媽一家能主動收留秀兒,又送她上學,這已經是很是難得了,至少讓陳風現在對姑媽一家很是有些感激的,對狗蛋,他自然也沒有什麼怨恨,兒時的事,都不懂事,沒必要記得那麼久,就算記得清楚,也要裝成忘記了。
“哥哥,你怎麼了?”秀兒可能也想到小時候的那些事,有些小心的看了看陳風的臉色。
陳風的回憶被再次打斷,竟破天荒的笑了笑:“我記起來了,好像這個狗蛋從小就老喜歡你了!”
“哥哥!”秀兒竟有些羞急的朝陳風撒嬌,這讓本就清純無比的她看起來更加讓人心動,天地良心,陳風此時就有些動心,幾乎呆住。
“好了好了!”想到兒時與妹妹的那個約定,再想想自己這輩子可能是沒辦法娶她了,再說,兒時的事,誰又當得了真?陳風心裡有點失落,更有絲絲醋意,趕緊轉移話題道:“我看我們還是到鎮上去買點東西吧,你看這家裡什麼都沒有,我晚上總不能睡地上吧!”
秀兒皺起眉頭道:“我看還是哥哥你睡我的房間吧,我回姑媽家睡。”
陳風心裡隱隱有一絲不快,道:“可這裡是我們的家?你很喜歡住在他們家嗎?”
顯然,陳風對於姑媽家,依然沒有多少好感,縱是心懷感激,卻仍舊不願多交往。
看到陳風的表情,秀兒有些慌亂起來,委屈的道:“哥哥,我們都有八年沒有見過面了,我當然想要時時刻刻都和你在一起,聽你講你這些年的來的故事,我要是真想住在姑媽家,我也就不會每年的寒暑假都回家來住了,只是再過幾天我就要去天海上學了,我們犯不着Lang費這錢了,我已經打定主意了,到了天海,我放了假就在那邊找份短工來做,一來可以掙點學費,二來也不用回來住在姑媽家,不是他們對我不好,而是,我真的不想住在別人家!等我大學畢業了,我會好好工作,把這些年用姑媽家的錢還上,我私下都記着帳的,到時候連本帶利的還他們!”
陳風心裡一震,又不由得心痛起來,秀兒的懂事讓他感到欣慰,可從這些話中也能看出秀兒有多少心裡話,有多少自己的想法都從來不曾對人講過,全部埋藏在她的心底,這對一個十多歲的少女來說,該是多大的思想壓力,而在這樣的壓力下,她還能年年考第一,期期拿獎學金,那爲此她又付出了多少艱辛的努力!
有些心疼的拍拍秀兒的腦袋,陳風有些感傷的道:“你就放心吧,你欠姑媽家的錢,我們去天海之前哥就幫你還了,以後你要用錢,千萬不要再節約了,我看你營養不良,生活上千萬不要省,一切都有哥呢,哥向你保證,以後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我都會讓你一輩子無憂無慮的,快快樂樂的生活下去!”
秀兒沒有注意陳風的話,只是爲難的道:“我算了一下,這八年來,算上安葬孃的費用,我每年的學費和生活費,一共用了姑媽五萬多塊錢了,而且這次還要去上大學,等上了大學,我儘量爭取拿獎學金,再去勤工儉學,估計到大學四年畢業,至少也要用姑媽十萬塊,這麼多錢,我們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啊!”
陳風頓學心裡有些委屈,八年間才用了姑媽五萬多塊錢,可想而知秀兒平時有多節約,勉強笑道:“放心吧,這幾天抽空我們去姑媽家,把這筆錢還上,你讀大學的錢和以後要用的錢,哥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不過從今天起,你再也不能節約了,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妹妹了。”
“啊,哥,你哪來那麼多錢?”秀兒驚訝道。
陳風道:“這你就不要問了,總之,哥現在有錢,雖然不是太多,但足夠我們用的就是了,我這些錢也是辛苦掙來的,不是什麼黑心錢,現在咱們就去鎮上吧,我得先去弄弄頭髮,要不別人還以爲我是從神龍架跑出來的野人!”
在洞中住了兩個月,陳風的頭髮已經足足有七八寸長,的確是太長了一點,那長出的長長的鬍鬚雖然可以用刀片胡亂的剃掉,但這頭髮他卻沒有修剪,所以現在看起來,還真有幾分野人的風範。
秀兒卟哧一笑:“纔不呢,我覺得哥哥是天底下最帥的人!”
一邊同秀兒鎖上房門往鎮上走,陳風心裡卻是有些開心,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女人喜歡稱讚,男人同樣需要,不過陳風卻又有些彆扭,終是受人稱讚得少,訕訕的道:“你可別誇哥,哥不吃這一套喃。”
緊緊的拽着陳風的胳膊,秀兒委屈的嘟起嘴道:“人家說的真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