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丫頭小紅
午後夫婦二人小憩後起來，於房中閒話。
大少爺說：“我出門做生意，老爺給了我一個通房丫頭小紅照顧我的起居，我因擔心你的安危，就先行回來了。讓師爺領着僕衆相隨，小紅途中偶感風寒又誤了幾日，今兒纔到了。因小紅身體未愈，歇在客棧之中。上午我接到消息帶着大夫去，卻發現小紅有了身孕。”
張燕聽了，“有了身孕是好事啊！怎麼不接回來？”
大少爺黑着臉說：“我沒有給她孩子！這孩子不是我的！”
張燕也愣了，“不會是你弄錯了吧？！”
大少爺說：“我的長子自然得是我的正妻來生，如何能讓一個丫頭生下我的長子？每次事後，我都會給其喝下避子湯！如今她有了身孕必是和他人私通所有，我想將她沉塘，想着她素日勤謹，又有些不忍。若不將她沉塘，豈不是讓我認下這個孩子？”
張燕出口阻攔：“夫君千萬慎重，這可是一屍兩命呢！待我去查探清楚再作計較。”
下午，張燕讓虎子帶着來到客棧見到了小紅。
小紅容貌秀麗，體態風流，臉上掛着淚痕。聽聞是大少奶奶，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大少奶奶救命啊！大少爺非說這個孩子不是他的，我冤枉啊！”
張燕不動聲色的讓她起來說話，“小紅，你可知道每次大少爺給你喝的湯藥是幹什麼的?”
小紅抽泣着說: “大少爺說是將養身體的。”
張燕嘆氣說：“那是避子湯!”小紅聞言，嚇得癱倒在地。
張燕說：“你現在實話告訴我孩子的事，我或許還可救你，你若執意不說，大少爺真的動了脾氣，那就誰也救不了你了！”小紅前思後想，實在無路可走，便一五一十的說清了原委。
原來小紅有個表哥一向對小紅有意，大少爺走後，小紅隨師爺在後慢慢的跟來，因風寒病重，在集鎮上盤桓了幾日，不想碰到了表哥，一時鬼迷了心竅就從了表哥，沒想到竟然珠胎暗結，本想矇混過關，沒想到大少爺一口就咬定孩子不是他的。
小紅哭泣道：“大少奶奶，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您就讓我自行了斷吧，千萬不要拉我去沉塘，那樣我爹孃也活不了人了!”
張燕聽後沉思不語，半響說：“你死去得到解脫，可是腹中孩子不是枉死？剛纔我說過可以救你一命，你且不要自尋短見，等我兩日。你這兩日就待在客棧中，不要回家。”
回去後，大少爺問緣故，張燕說：“是你思慮不周，讓歹人鑽了空子，你有錯在先，不能把板子都打在小紅身上。”
大少爺聽後氣憤不已，“她不守婦道，怎麼還是我的錯？”張燕道：“你丟她孤身上路，不是你的不是嗎？再說，小紅從小與表哥情投意合，你橫刀奪愛，是你不查。一個丫頭而已，不若你現在就將她賞給她表哥，放她一條生路！這也是積福積德的事，何苦爲了一個丫頭，害人性命，傷了陰德？”
大少爺聽了，思慮再三，張燕道：“難道你還有幾分不捨？”
大少爺氣憤的說：“像這種水性楊花的女子，縱有幾分姿色，也屬下流。有什麼不捨的，就依你所說，放她一條生路，也算主僕一場。”
第十六章 小紅事件的陰影
夫婦二人商定好小紅的事後，張燕就放手去做了。張燕命人將小紅的表哥找來，小紅表哥來後頗爲惴惴，待知道大少爺將小紅賞與他後，不禁欣喜萬分，磕頭跪拜。
張燕拉出小紅交於她表哥之手：“大少爺將小紅賞與你，希望你善待她，下去吧。”表哥拉着小紅千恩萬謝的走了。老爺拿下人封賞，自古有之，大家也習以爲常，都沒有覺得什麼。幸好，小紅懷孕一事早被大少爺封口。除了診脈的大夫，並沒有其他人知道。診脈大夫在知道事件始末之後，更是三緘其口，閉口不談此事。一樁醜聞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遮蓋了過去。
可是此事過後，大少爺整個人都不好了起來。張燕見他滿腹心事的模樣便旁敲側擊的詢問，可是大少爺總是搖頭不語。一天半夜輾轉反側的大少爺忽然問張燕：“以後，我出門做生意，你獨自家中可怎麼好？”
張燕開始莫名其妙，這有什麼好不好的？大少爺又幽幽的說：“我不過先她幾日回來，她就出了這樣的事情，他日我出門在外，一去大半年，你獨守空房如何排遣寂寞？”
張燕聽了，不由氣結：“她是誰，我是誰，如何能相提並論？”
大少爺說：“她是女人，你亦是女人，如何不能相比？”
張燕聽了，起身下牀撥亮了燈花，坐在牀邊道：“她一個通房丫頭，連房姬妾尚且不算，對你能有幾分情誼？我是誰？我是你馬家八擡大轎擡回來的長房媳婦，是你馬天青的正妻！你就是出門在外，這一家子的老老小小也離不了我。 你如何還拿我去比那水性女子？”
天青不語,張燕又道：“就算小紅做了對不起你的事，那也是因爲她和表哥有情在前，你橫插了進去壞了人家的好事，她既有情與人，如何能和你終老？”
天青嘆氣道：“我出門在外，生活上靠她打點。小紅做事一向細密，深得我心，沒想到離開幾日她竟能做出這種下作事來！”
張厭安撫他：“做事勤謹的丫頭多的是，趕明兒給你挑個好的！”天青這纔不語，張厭見他安息了，自己才上牀將息。
天青睡熟後，張燕卻不能很快睡去。嫁來馬家前，知道馬家家大業大，三妻四妾是平常事，這幾日與大少爺鶼鰈情深，也沒多想其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與其他女人共享一個夫君，心裡不由得感慨。
第二日早飯過後，難得清閒，張燕便就着宣紙寫起字來，心有所思，筆有所感，不知不覺中就寫下了卓文君的《白頭吟》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
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
悽悽復悽悽，嫁娶不須啼。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
竹竿何嫋嫋，魚尾何簁簁！
男兒重意氣，何用錢刀爲！一氣呵成後，筆意流連處
又多寫了一遍：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寫完後，放在桌上，自己去湖心亭小坐。
坐在亭中，看着水中鴛鴦追逐嬉戲，不經意間就撿起了個小石子，砸在水中。
看着鴛鴦成雙成對的遊走，張燕擡頭看天，看着天上的雲捲雲舒，半天沒有聲響。
吳媽遠遠地跟着，見大少奶奶少有的落寞表情，就上前揣測道：“大少奶奶今天是怎麼了？莫不是擔心大少爺出門？”
張燕道：“大少爺出門有什麼好擔心的？自然有人跟着伺候！”
“那奶奶這是？”張燕站起來，笑笑說：“天生的勞碌命！整天忙得像個**還好些，難得清閒一日，心裡還有些不自在。回去吧，出來轉轉罷了。”這邊正準備回去，卻看見大少爺找了過來，大少爺看到張燕在湖心亭，便走了過去揮手讓吳媽離開。
張燕要走，被大少爺拉着坐下。大少爺撫着張燕的手說：“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張燕抽出手，淡笑着說：“一個夢罷了，自古以來，能有幾人得償所願？倒是小門小戶容易些，深宅大門裡，誰家不是三妻四妾？”
天青伸手把張燕攬在懷中，“燕兒，我娘是爹的正妻，我從記事起就知道我爹和我娘夫妻恩愛，相敬如賓。後來我爹爲了多子多福，又娶了二孃她們幾個，我看見我娘臉上漸漸沒了笑容，消瘦了下去，人也死得不明不白。我娘臨死時哭着對我說：青兒，娘心裡苦，死了倒好!你以後娶了妻子一定要對她好，不要薄情寡義的再三納妾！我答應我娘以後不納妾。”
“後來我出門做生意，爹怕我流連煙花之地，纔給了我一個通房丫頭，不讓我出去花天酒地。後來給我娶妻，沒想到接二連三的遭遇不幸，我也被冠上天煞之名。我本來都有些絕望了，想着以後就帶着通房丫頭在外埋首生意算了。沒想到讓我遇見了你，讓我終於得着一個首尾齊全的妻子，相貌秀美，性格溫柔，處事果敢。是上天垂青我，給了我馬天青一個賢內助，讓我有了家的感覺。燕兒，我答應你不納妾，不用通房丫頭，此生只守着你過活可好？可是小紅的事情給我的打擊還是挺大的，我也希望你能守着我過一輩子，答應我！”張燕開始被攬住之時還有些僵硬，聽着大少爺的肺腑之言，不由得依靠在天青的胸前。
聽大少爺說完，張燕說：“原來你也是個苦命之人，你雖命苦，總還有個親孃疼你愛你囑咐你。可是我自從生下來就被冠上不祥的名聲，剋死了娘，克傷了奶奶，剋死了嬸嬸，還克得尼姑庵過了火！要不是師傅菩薩心腸收留了我，我大概早就不在人世了。本來我姥姥不疼舅舅不愛的，想着大概也就是和師傅一樣孤獨終老了，沒想到孫半仙說咱倆的八字相合，給了我這段姻緣。嫁進來後，處處爲難，時時小心，才熬到見到你。”
天青不由的又抱緊了幾分，“你不知道幾年前我就見過你，當時你是那樣的體貼溫柔，你用白絲絹擦了我的臉，給了我點心，還讓師傅不要責罵於我。從那時起，我每天都爲你誦經祈福。後來聽聞你被傳是天煞，我比誰都難過。再後來孫半仙說咱倆相合，你不知道我有多開心！可是我還得藏在心裡，不能讓人看出來，我藏的好辛苦！再後來，師傅幫我分析那些不幸的新娘，認定是有人搗鬼，讓我步步小心，防人暗算。我戰戰兢兢的小心着，防備着，還是着了道，可是爲了見你，我咬牙忍着，天可憐見讓我冰清玉潔的見到你。天青—”張燕一口氣說到此處，各種心酸委屈一齊涌向心頭，便抱住天青嗚咽了起來。
天青撫摸着張燕說：“沒想到我兩個苦命人倒還真的投緣。”
張燕說：“師傅說:嫁入馬家，做馬家媳婦，就要大度，要讓夫君納妾，以便更多的開枝散葉。我本來也沒想着要一個人霸佔着你，可是見了你後，知道你還有小紅，想到以後不知道還有多少個小紅，姨娘，我心裡忽然就亂了！天青，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天青見她哭得傷心，忽然倒樂了，“這樣我就放心了，要是我納妾你還很開心，我就要不開心了！好了，沒事了，放心吧，我說過的話一定做到！別哭了，一會兒回去讓下人們看見你的眼睛腫得像個桃子，會以爲我欺負你了！好了，好了，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