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思月迅速平息了情緒,又再勸道:“高昂,你一身本領,見識更是非凡,現在正是你爲民請命、大展身手的好時機,只要你投效太子,我保證太子會給你最大的信任和權柄,讓你全展心中抱負!”
高昂微微笑道:“雲大人,你的確是一個很好的說客,可惜我和你和太子在價值觀上存在根本性的分歧,唉,算了,怎麼就提價值觀了呢?你又不懂什麼叫價值觀。”
雲思月皺眉不悅的道:“高昂,你在胡扯什麼?”
高昂也不想糊弄雲思月,畢竟雲思月也算是心繫天下,只好耐心的說道:“這樣說吧,我和你、或者和太子在施政之上有根本性的理念分歧,你們要的是一個等級森嚴、愚民制民的國家,國家的興衰完全取決於皇帝一個人英明與否,而且就算是英明皇帝,所謂的太平盛世也不過就是大部分農民都只能勉強吃飽穿暖,而掌握至高權力和擁有大部分財富的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少數權貴階層。”
“我要的國度則是人人平等,起碼是儘量平等。所有人一出生就擁有同等的權利,可以同樣的吃飽穿暖,上學,當兵,參加官員考試,擁有足夠的資源和機會改變自己的生活;沒有等級壓迫,沒有高高在上的少數權貴階層,沒有主子更沒有奴才,沒有人需要下跪。就算是皇帝都不可以獨斷專行,所有國事決斷都必須羣策羣力,一切都必須遵照法典律例行事,包括皇帝在內任何人都不得例外,這就是所謂的‘治強生於法,弱亂生於阿’。”
“還有,所有官員不得由權貴舉薦,必需從平民中公平公開選拔,更要從基層做起,這就是所謂的‘宰相必起於州部,猛將必發於卒伍’,而且所有官員都必須受到嚴格的監察和考覈,負責監察和考覈的機構必須是獨立於官員系統外的第三方,不得與任何官員有瓜葛,最多隻能接受皇帝和內閣的節制。”
“還有,唉,還是算了,就算我自己都沒有完全想明白該如何才能實現,甚至我自己都沒有多少信心,更多的細節就不更你說了。”
高昂說着說着就不想說了,因爲一來他自己的確沒有信心,也許那就是一個幻想;二來雲思月肯定不同意他的說法,說了又有何用?
果然,雲思月立刻就皺眉反對:“你那簡直就是癡心幻想!人人私慾無限,你怎麼可以做到人人平等?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什麼具體的舉措消除高高在上的少數權貴階層?”
高昂看着雲思月強烈責問、沒有答案不罷休的眼神,不得不繼續說道:“比如說,規定皇帝的嬪妃不得超過四個,生子不得超過八個,皇室子孫的妃子不得超過三個,生子不得超過六個;皇帝的親族不準封王封爵、不準封地、不準爲官,只可以每人出生時一次性領取標準房屋一棟、耕地五十畝和一百兩白銀,之後皇室不準以任何名目從國庫給任何皇親撥付半個銅板!”
“取消太監內侍這種滅絕人性的醜陋制度,皇宮侍應使用少量宮女,宮女二十二歲之後可以選擇是否離開皇宮,恢復自由;皇室宮廷私家用度每年不得超過一萬兩白銀;取消分封制度,天下不準再出現任何私人封地。”
一口氣說完之後,高昂停了停,盯着雲思月的眼睛說道:“如果這樣的舉措都能徹底實施,你說會不會出現動輒就幾十萬甚至幾百萬人、人人都不事生產、只會吃喝玩樂的皇親權臣大貴族?”
“你實話告訴我,現在朝廷每年撥給皇親貴族的庫銀有多少?去年衛州魯王生辰皇帝賞他黃金八萬五千兩,這事別說你不知道。這些黃金銀兩都是誰貢獻的?還不是那些大字不識的貧苦賤民!可是皇親貴族們拿了那些賤民貢獻的黃金,竟然什麼屁事都不幹,整天吃喝嫖賭,甚至還欺男霸女無惡不作!”
這一下,雲思月終於呆住了,她從來就沒有半點這麼大膽的想法,那絕對是任何人都不能觸碰的雷區,誰敢規定皇帝娶多少嬪妃生多少兒子?
可是她細想一下,又覺得高昂的想法大有道理,如果皇親貴族不再龐大,不再白白耗費大量庫銀,不再欺男霸女、不再霸佔良田,那天下豈非少了很多民怨?皇親都必須接受如此嚴苛的節制,其他權臣大官的親族哪裡還敢亂來?
“還有,文官武官都採用高俸養廉,但所有官員的衣食住行都有嚴格上限,六人一戶的屋宅不得超過三畝,單人名下田產不得超過五十畝,出行不準坐轎,每件衣物價值不準超過二兩銀子,官員節假日之外不準飲酒,官員及直系親屬不準接受任何他人的宴請和送禮,一經查明違規,官員立刻撤職,發配邊疆服苦役三年,其直系親屬三代不準爲官。”
“還有,所有官員定期查驗資財,徹查貪污受賄,每年都公佈所有官員的田契房契和錢莊存根,以防官員徇私舞弊弄虛作假。官員赴任和公幹途中不準接受任何私人宴請接待,一切衣食住行均在官驛按標準解決;廢除儒家門生座師的腐爛規矩,所有官員不準私下賀拜,不準相互送禮,一經查明違規,官員即刻撤職,發配邊疆服苦役三年,其直系親屬三代不準爲官。”
接着,高昂又緩緩的說了一些還不是很成熟的想法,完了又加上一句道:“我說的這些舉措也許不可行,至少肯定極其難行,但如果能夠徹底實行了呢?能不能夠解決現在鬻官賣爵、結黨朋爭的亂象?能不能稍稍扭轉天下人‘千里爲官只爲財’的齷齪念想?”
這一次,雲思月再次無比震撼,久久都無法言語,腦裡不斷響徹着高昂剛纔的話,心中一片混亂,覺得這之前一直認爲理所當然,一直堅持的東西全部轟然倒塌。
高昂不再說話,因爲他知道雲思月很難被他改變,正如他也不會被雲思月改變一樣,二來,雲思月說得也沒有錯,所謂人人私慾無限,天下能有幾個官員真正的一心爲公?他的那些想法舉措極難實施,也許永遠也無法實施。
不過,他並不會放棄心中的夢想,有些事情不去做永遠不知道行不行。
他看到雲思月陷入沉思,也不再理她,就靠到樹邊盤膝打坐,迅速寧心淨念,開始繼續研習法術。
這一次他研習的是一種輔助法術“密靈傳音”,就是不開口說話,用神識精密控制靈力形成聲音,就能隱秘地和他人遠距離交流的法術。
少數很厲害的先天高手才能練成的“聚氣傳音” 和“密靈傳音”的原理一樣,不同的就是前者用的是世俗的罡氣,後者用的是高級的靈力,後者比前者更加清晰距離更遠。
當然了,“聚氣傳音”和“密靈傳音”一樣極難掌握,所以高昂猜測在場的所有先天都不會。但也許空法大師會,因爲那天空法大師離開客棧之時,他覺得空法大師似乎和那個掌櫃老先生有過交流,但空法大師並沒有開口說話。
他如果學會“密靈傳音”,就可以在他神識可達的三裡之內對歐陽冰說話,不用像剛纔那樣,他要對歐陽冰說些什麼都要搞得全場矚目。
不過可惜,“密靈傳音”沒有任何五行屬性,非常難學,必須靠不斷磨練才能掌握,甚至有時候想學會還需要點機緣,所以修真界之中,不是所有煉氣九層以上修士都會“密靈傳音。”
高昂裝做靠在樹上睡覺,但其實是在研習“密靈傳音”,但到了天亮之時,他都沒有多少收穫,只好停止了修煉,因爲他必須要帶路進入地宮了。
“走,進入地宮!”
吃完早飯,蘇總管一聲令下,留下胡星和十個化勁護衛守住地宮大門,然後就讓高昂高昂和工匠、侍衛們走在前面,他帶着幾大先天高手殿後,一起走進了地宮。
歐陽冰離開之前,原本還想過來和高昂道別,但被高昂暗中搖頭制止了,高昂不想在這種關鍵的時刻節外生枝,萬一蘇總管反悔了呢?真要打起來,他自個可以跑掉,但就顧不上歐陽冰了。
人生真的不是演戲,不能帶有幻想,更不能重來,一旦歐陽冰被抓了,絕對不會像戲裡面演的那樣敵人會好好待她,然後還會有一出高昂英雄救美、抱得美人歸的美好結局,高昂不是那種腦殘的編劇和愚蠢的觀衆,他不會有那種幼稚天真的想法。
如果歐陽冰被抓,就算高昂最終能夠救把歐陽冰救出來,歐陽冰肯定也會遭受到無法逆轉、永遠在心中留下痛苦回憶的摧殘。
要知道歐陽冰不是鍾無豔,而是一個大美女,一個沒有靠山的大美女,落入一幫心理可能變態的太監和惡狼似的廠衛手中結果可想而知。
到了那個時候一切都晚了。
雲思月也不知道爲何,卻是離開了她應該在的位置,特意走在高昂的身邊,和高昂一起第一列走進地宮。
高昂略略詫異的看着雲思月,微微笑道:“怕我有危險?”
雲思月神色冷漠,還帶着明顯的微微怒氣,道:“我怕你死了,沒人帶路。”
高昂卻忽然不說話了,微微皺起了眉頭,因爲他發現地宮中有一樣東西很反常。
他才沿着甬道走了十丈多點,就發現地宮之中竟然有明顯的靈氣!
地宮外面深山裡靈氣非常非常的稀薄,如果不是他的靈根優異,換成其他修士,就算是聖靈根的鐘道人,那種稀薄程度的靈氣,別說用來修煉,就連用來恢復靈力都做不到。
而一牆之隔的地宮之中,靈氣的濃度至少是外面的五十倍!
“這裡面竟然有靈氣,濃度比外面大太多了!這絕對不正常!”
他心中驚訝,但臉色並沒有什麼明顯變化,以致雲思月並沒有看出來,雲思月看高昂不說話,她也不再開口,小心謹慎的走在高昂的側邊,全神貫注的留意着四周的情況。
這裡可是漢龍族第一帝陵,肯定是危險重重,處處暗藏死亡危機。她雖然是先天高手,但先天高手也是肉體凡胎,從感覺到危險到鼓起罡氣防衛總有時間間隙,沒有了罡氣護衛,就算是二石弩弓也能殺死她。而且一些劇毒,先天高手也沒有辦法完全抵擋。
高昂感覺到雲思月的緊張,低聲道:“前面是萬人殉葬坑、萬獸殿和前庭兵馬陣,不是什麼重要區域,沒有什麼危險。我想陵墓建造之時榮帝已經死了,否則以榮帝的爲人,應該不會搞這麼一個萬人殉葬坑,唉,可憐那些工匠,辛苦了一輩子,最終還被活活殺死在自己親自挖掘的墳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