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天之後,晨曦時分,鹿鳴城東北城門。
城門前幾乎一切如常,如過江之鯽般的人羣,漠然而慵懶的門衛,城根邊站滿了各式修士。
唯一一點不同的是,竟然有一個金丹初期修士一直站在城門邊,審視着出城的人羣,而且這個金丹初期修士已經足足在這裡站了十四天的時間!
這可是一件稀罕事,金丹修士已經算是鹿鳴城的大人物,高高在上,出城一向都會選擇幾大正門,基本不會來偏門,這十幾天倒是奇特,不僅來了,還一直沒有出去。
就站在城根邊一直看着,使得這十幾天出入城的築基煉氣後輩們一陣陣心慌,不知道這高高在上的金丹大人物到底是想幹什麼。
那些心裡憋得慌的築基煉氣修士們,當然也不知道這位金丹前輩其實心裡更加憋得慌。
他杜志明作爲堂口中八大地級殺手之一,自從晉級金丹之後,死在他手下的從來就沒有築基後期以下的修士,竟然被逼着來偏城門封堵區區一個煉氣九層散修,不管此事成不成,都將成爲他一輩子最大的污點和笑料,甚至對他的道心都將有所影響。
什麼時候金丹修士要親自到城門那裡封堵一個煉氣散修了?簡直要笑掉大牙!
不過他又有什麼辦法?堂主大人的命令他必須要聽,委託人的強大更是堂主大人都得罪不起,如果他不聽令而行,他很快就會變成一團灰燼。
不僅是他,這一次堂中的高階修士都全部出動了,守住了所有的城門。
好吧,那個該死的煉氣散修趕緊過來,讓老子趕緊了結此事,免得老子像個猴子似的站在這裡被那幫該死的小輩們看熱鬧!老子已經當了十幾天的猴子了!
杜志明心中此刻怒火翻騰,簡直恨不得馬上將那個素未謀面的煉氣九層散修撕成碎片,但他卻不得不強行耐着性子,十分仔細的審視來到城門前的每一個煉氣修士。
時間迅速流失,很快又到了黃昏時分。
此時日暮西斜,絢爛的霞光佈滿了整個天空,當真是好一片美麗景色,但杜志明卻沒有半點心情欣賞,他此刻只有怒火和疲憊。
怒火就不必說了,從早上到現在,他連續不斷的審視了幾十萬個煉氣修士,已經使得他的神識實在是疲憊不堪,幸好他已經晉級金丹初期多年,境界和神識都已經徹底穩固,又提前吞服了五階固神丹,否則他現在就必須要打坐休養了。
即便如此,他現在也有點力不從心的感覺,畢竟已經這樣連續了十四天!金丹修士再強大也受不了!他也就被逼着不得不對那些煉氣九層以下的修士加快了審視,幾乎是匆匆一瞥就放過,將心神主要放在煉氣九層修士的身上。
神識上累積的疲憊感越來越強,他只有期望趕緊過了子時,過了子時出入城門的修士纔會變得非常稀少甚至幾乎沒有,那個時候他才能夠讓神識得到足夠的休養。
在杜志明的詛咒和期盼之下,夜幕終於降臨,出入城的修士也終於少了一些,他也終於可以稍稍的緩了一口氣,忍不住心中罵道:“該死的唐昊辰,你他麼的命好,有一個元嬰後期大佬父親也就算了,好好享你的福就是,犯得着和一個煉氣散修這麼計較?逼得堂主將所有的人手都派出來圍堵區區一個煉氣九層?更是逼得老子都要中斷閉關,在這裡當了 整整十四天的猴子,喝了整整十四天的西北風,還他麼的不知道哪天是個了結!”
他雖然心中抱怨,但神識監視卻不敢停,此時一個煉氣七層修士顯現在他視線之中,他下意識的喃喃道:“此人看年紀模樣和體型倒是挺像,就是境界不對,只有區區煉氣七層,而且也沒有用斂息術僞裝了境界,是真的煉氣七層,看下一個吧。”
殊不知那個煉氣七層修士正是他的目標高昂,高昂從那個無人區重新回到地面,在密林中靜養一天後就潛行來到東北門,卻看見竟然有一個金丹初期修士在審視出城修士,心中唯有苦笑,但由不得他猶豫,只好強行僞裝即刻出城。
他修成“狂神來臨”之後,神識也隨之增長了一成有多,對《九轉煉神決》的領悟就更深一層,使出“歸藏”妙訣就更加得心應手,僞裝境界簡直就到了可以徹底以假亂真的程度,普通金丹初期甚至中期修士若非親自用靈力深入他的丹田經脈都無法看破他的真實境界。
這也是他敢冒險立刻出城的最大依仗。
至於易容僞裝,他倒是想都沒想過,人工易容僞裝根本逃不過金丹修士的探視和感知,反而會弄巧成拙,立刻將自己暴露,唯有通過“歸藏”妙訣徹底僞裝境界,纔有逃出城的一絲機會。
此人之前並沒有親眼見過他,境界不對的情況下,單憑千里傳音符裡略有失真的畫像立刻確定他的概率很小。
至於留在城中潛藏起來卻也不是一個好辦法,除非他一直躲在山洞中裝死過一輩子,不再修煉不築基不報仇甚至什麼都不做,否則只要他出來活動,就一定會被發現,到時候一樣是個死,別看鹿鳴城方圓近萬里,其實在金丹修士眼中並不是很大,而且能夠讓他一直潛藏的地方也沒有多少選擇。
幸好他這一次又選擇對了,他混在人羣之中,順利的出了城門。
出了城門後,他的心依然沒有放下,因爲他並沒有完全脫離危險,只有徹底離開那個金丹修士的神識探視範圍後,他纔算真正的脫險。
他動作自然的祭起飛劍,以煉氣七層散修應有的速度慢慢的向東北方向飛去。
在東北門出城後,離得最近的複雜羣山原始地貌就是東北方向的火縫山脈主脈,所以直接往東北飛,他才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在野外潛藏起來,躲過這個金丹修士的神識探視之後再想辦法。
就在此時,杜志明忽然一拍自己的額頭,惱怒的自罵道:“該死!既然那個修士像那個人,那就有殺錯沒放過,先抓起來再說,萬一他有什麼法寶能夠僞裝境界而我看不出來呢?”
言語之間他就祭出飛劍,唰的一下從城牆上飛了出去。
城政殿規定和平時期除了巡城衛士執行任務外,任何修士都不得御劍飛越城牆,但杜志明是金丹修士,偶爾破例一次半次,哪個築基後期巡城衛士敢去阻攔和懲罰他?
高昂當然也立刻發現杜志明突然御劍飛出城外,他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唯有苦笑一聲,同時使出“狂神降臨”,馬上爆發出最快的速度極速飛逃。
“狂神降臨”一出,他就無法繼續維持“歸藏”妙訣,煉氣九層的境界其實是煉氣大圓滿的境界就馬上顯示出來,只不過修真界裡絕大部分人都不知道還有煉氣大圓滿的境界而已,看高昂此刻頭頂百會穴隱約有淡淡的粒粒光華跳動,自然就斷定高昂是煉氣九層。
“好傢伙!老子竟然差點被你騙過了!你給老子死來!”杜志明此刻滿腔怒火,暴喝一聲,馬上就向高昂追去!
但追了幾十息後,杜志明就和鄭泰佑一樣的反應,對高昂的速度竟然比他還要快將近半成驚訝得根本無法置信,不過他的實力比鄭泰佑稍稍強上一兩分,更是面臨將要突破金丹中期,也就沒有和鄭泰佑一樣施展暴靈血遁術之類的自損提速法訣,決定憑藉深厚的神識和靈力耗死高昂。
反正從此地往東北,至少有兩百五十里都是幾乎一馬平川的谷地和荒野,視線和神識都幾乎毫無阻礙,高昂只比他快那麼一點,在這個範圍之內,絕對逃不出他的神識監控。
而高昂區區煉氣九層,速度再快,靈力也絕對維持不了極速衝刺兩百五十里。史上最頂尖煉氣九層御劍極速衝刺,撐死了也只能維持一百一十里就靈力枯竭。就算高昂是最頂尖煉氣九層並且吞服了比較快速恢復靈力的五階甚至六階回靈丹,也絕對要在兩百里之前神識和靈力雙重枯竭。
只要耗到高昂神識和靈力雙重枯竭,高昂還不是他手到擒來?
高昂當然也知道這一點,不過他的神識和靈力比杜志明想象中深厚得多,足夠他維持這個速度衝刺三百里有餘。但面對金丹初期修士,神識和靈力三百里枯竭和兩百里枯竭並沒有多少差別,他一樣逃脫不了杜志明的神識監控和追殺。
所以,他必須馬上想辦法解決這個困境了。
怎麼辦?
他的思緒極速運轉,不斷拷問自己。
停下來硬剛?那肯定是死路一條,他的最強攻擊“風刃旋渦”基本威脅不到對方,而他的防禦撐死也就堪堪達到極品靈器盾牌的層次,根本擋不了對方一擊。
逃呢?暫時還沒有危險,但神識和靈力枯竭之後也必死無疑,除非他敢一直吞服五行道髓,但就算他敢,五行道髓也無法一直吞服下去,以他現在的修爲,短期內連續吞服三粒芝麻大小的五行道髓就已經是極限,再多了,不用別人殺他,他自己也會立刻全身經脈爆裂而死。
在這個極限之前,他未必能夠徹底擺脫杜志明的追殺。
大聲呼叫求援?這周圍基本都是築基煉氣修士,誰敢出手救他?
即使有這個心也沒這個能力。就算這附近有金丹中後期修士或者元嬰修士也沒有用,那些大佬們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出手救他?那些大佬們對這種事情估計見得太多早就視若無睹了,他就算叫得再大聲,也根本不會管他。
不過他還是可有可無的大喊了幾次:“附近可有金丹元嬰前輩?晚輩被殺手無辜追殺,還請施於援手,晚輩必有厚報!”
但唯有空谷餘音和杜志明的嘲笑,哪裡有什麼其它迴應?
到底該怎麼辦?
在絕對的境界鴻溝和實力差距面前,高昂頓感徹底的無力,窮思竭慮都無所得。
但時間不等人,他根本耗不起,半刻時間之後,他只有咬牙決定:“只能這樣了!”
主意既定,他就猛然鼓動丹田氣海,施展了暴靈血遁術!
暴靈血遁術屬於基礎法術,青元子遺留的《基礎法術真解》中就有,煉氣七層以上基本都會施展,但此術對自身損傷很大,輕則經脈受損,術後陷入極度虛弱期,短期內無法修煉和晉升境界,重則經脈大損境界跌落,甚至經脈爆裂而亡。
所以不到最後拼命關頭,沒有哪個修士願意施展此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