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一點紅走了好一會,高昂依然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他的心思很亂,無法確定瀛州一點紅到底是真的僱傭保鏢,還是特意來幫他。看瀛洲一點紅說話和行事都極致認真,還真像是一個公平買賣的僱傭保鏢。
但這不可能,這點根本難以成立的理由實在太多。
其中最關鍵的理由就是,一個築基中期就如此厲害的年輕修士,顯然各方面的條件都很好,拼命修煉晉級纔是第一要務,也根本不缺那一萬下品靈石,怎麼可能浪費時間到處尋找顧主去做什麼保鏢?
而且他怎麼能夠確認高昂出得起代價,從十多裡外極速飛過來出手?高昂當時顯示的境界只有煉氣六層!這簡直就是搞笑,強大的築基中期修士主動去給一個不認識的煉氣六層散修當保鏢?確定那個煉氣六層散修給得起足夠的靈石?
如果瀛州一點紅不是什麼僱傭保鏢,那就是特意幫他了?但爲什麼要特意從十多裡外極速飛來幫他?他來修真界還不夠一個月,瀛州一點紅和他無親無故,爲何會幫他?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非常不像。
瀛州一點紅殺心湖三鷹如殺雞,直接隨意,真不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應有的情形。有這種偉大情懷的俠士殺氣絕對不會這麼重,頂多將心湖三鷹教訓一頓趕走了事。
背後有人委託瀛州一點紅來幫他?
這也是笑話,還不如說瀛州一點紅是個彎的看上他的男色所以要幫他來得靠譜一點。他初來乍到,在修真界毫無背*景,也毫無利用價值,誰會在背後關注他,還幫他?
良久之後,高昂都始終無法得到確定的答案,只好猛然搖了搖頭,然後苦笑一聲,接着御劍飛向燕峰城。
反正他也沒有損失什麼,既然看不透,最多以後看見那個瀛州一點紅躲開就是了。
高昂有點擔心古心的安全,放下對瀛州一點紅的疑惑之後,連找個地方先整理此次歷險收穫的心思都沒有,飛劍的遁速全開,全力趕回燕峰城。
不過他不敢從北門進城,而是遠遠的沿着城牆繞到東南門,僞裝一番之後才進城。
那天蔡文英三人和他一起從北門離開肯定有人看見,如果他從北門進城,被人發現只有他一個人回來馬上就會有麻煩。說不定會有想討好四大世家的修士馬上圍住他,逼問蔡文英三人的下落。
他進城之後,也不敢直接去找古心,而是費盡心思輾轉了好幾個地點,換了好幾次僞裝後才偷偷的潛向古心的小院子。經過無法看透瀛州一點紅的疑惑之後,他不敢百分百肯定一定沒有人注意他。
雖然他這樣做有點神經過敏,但他絕對不想因爲自己的半點疏忽給古心兄妹帶來危險。他還決定馬上帶古心兄妹離開燕峰城,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因爲那天古心在稀靈谷救他之時,很多散修都看見了。
只要蔡家、包家和葉家發現蔡文英、包管勝和葉俊天三人之死開始追查真兇,他和古心的關係,他曾經和蔡文英包管勝葉俊天一起從北門離開的事情馬上就會被揭開。
蔡、包、葉三家就一定會將古心兄妹抓起來,逼問他的下落。到時候,他和古心兄妹都絕對是凶多吉少。
他必須在三大家族發現蔡文英三人已經死亡之前,將古心兄妹帶到安全的地方。
留給他的時間的長短其實很不確定,因爲修士外出探險幾個月甚至幾年不回也有可能,蔡文英三人之死可能很快被發現,也可能很久之後才被發現。
至於蔡文英二叔蔡東亭之死,因爲蔡東亭是築基修士,應該留下命魂牌命魂燈之類的東西在家族的緣故,蔡家此刻肯定已經知道了。
不過高昂只是一個煉氣散修,和築基修士蔡東亭毫無關係,蔡家再深入追查蔡東亭之死也牽扯不到他的頭上。所以高昂不擔心蔡東亭之死馬上就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當務之急是先把古心兄妹帶出城去。
高昂很快就來到古心的院子十五里之內,他放心不下,馬上就延伸出神識。他現在的神識,十里之內可比較精確的探視,最遠可達十五里多,十里外只能探視個大概。
但也足夠他探視到古心此刻竟然躺在院子的地面上,一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死了。
而古蕊卻不在院子之中,院子的大門也是關閉的。高昂頓時大爲驚慌,也顧不上暴露行蹤了,馬上就祭起飛劍,飛了過去。還沒有到院子裡,他就已經確定古心已經死了,而且死了十天以上。
他站在院子半空之上,看着下面已經開始發漲腐爛的古心,咬緊了牙關,手腳都微微發抖,好一會才強行壓下心中的悲痛和暴怒,緩緩的落到古心的身邊。
古心的眉心有一個櫻桃大小的洞,身上沒有其它傷痕和血跡,地上也沒有任何戰鬥和法術攻擊過的痕跡。顯然古心是被境界遠遠高於他的修士一擊殺死。
高昂沒有立刻爲古心收屍,他要細細勘查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兇手留下來的痕跡。
幸好兇手不知道爲何沒有毀屍滅跡,也幸好古心是修士,屍體腐敗的速度比凡人慢,還幸好這段時間沒有下雨,所以高昂纔有希望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高昂很快就發現古心右手食指之下有痕跡,那是一個字,很像“汩”字,但從結構上來看只寫了四分之三,顯然不是“汩”字,高昂思索一番之後就知道古心寫的可能是“湯”字,湯愷的“湯”。
應該是古心被刺穿腦袋沒有即刻完全死亡,但也撐不到到寫完整個“湯”字。
古心曾經和他說過湯愷的事情,看來十有八九就是湯愷派人從鳴晟城過來強搶古蕊,古心不肯所以被殺,古蕊則被擄走了。
高昂真沒想過,那個湯愷已經去了鳴晟城,竟然還對古蕊念念不忘,還派人從鳴晟城回來燕峰城殺兄搶妹,當真是其罪當誅!
他當然不會單憑一個四分之三的湯字就百分百確定湯愷就是殺死古心的元兇,但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儘快去鳴晟城查個明白。
若真是湯愷所爲,有份參與殺死古心的所有人都通通要爲古心陪葬!
基本確定殺死古心的元兇是湯愷之後,高昂悲傷和憤怒的淚水終於緩緩的流了下來。
古心是他的救命恩人,還是少見的心地善良古道熱腸之人,就這樣被殘酷的殺死了。人生之無常竟然可以達到這種程度,高昂才離開一個月左右,古心就遭受了意外,高昂滿腔如何和古心一起攜手在這個殘酷的修真界走下去的計劃半點都沒有完成,古心就這樣橫死了!這令高昂實在無法相信,更無法接受這個殘酷至極的現實。
古心之死,將是他這一生最大的痛苦和遺憾。甚至會成爲他這一生的心魔。
他沒有大吼大叫來發泄心中近乎瘋狂的恨意,而是非常平靜的幫古心清洗好身體穿上乾淨衣物再用乾淨布匹好好包裹起來,然後放入一個空的儲物袋之中。
輕輕的關上了院子大門,高昂伸手撐在圍牆上沉默了很久後才緩緩的離開。
來到了西城門十里之內,高昂就延伸出神識小心的探視,然後就皺上了眉頭。
此時出入城的人都排好了隊,一個接一個的接受城門衛的檢查。幾個城門衛都拿着一張相同的黃色符籙在每個人身上進行一番感應,但那些符籙都沒有反應,於是都一一放行。
高昂略略思索,很快就明白那些符籙應該就是血魂引。
修士甚至妖獸臨死之前,大多數都會有一縷無意識的殘魂或者殘念留存,然後可能纏繞在兇手身上。血魂引正是用來感應這一縷殘魂或者殘念的二階符籙,它封存修士的一滴鮮血,如果鮮血主人的神魂殘魂殘念等等出現在血魂引五十丈之內,血魂引就會立刻發亮。
這種符籙的作用不大,基本只能用來事後追查兇手。
“蔡家應該是在利用血魂引來感應誰是殺死蔡東亭的兇手,不過蔡東亭是因蔡文英而死,即使有一縷殘魂怨念留存,也只會纏繞在蔡文英身上,不會纏上我。”
高昂想通了此節,馬上就快速來到西城門,排在隊伍後面。一刻多時間過後,高昂就順利的出了西城門,離開了燕峰城。
他御劍飛上半空,遠遠的看着燕峰城巍峨的城牆,心中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原本他對於燕峰城註定就是一個過客,原本很快就會將其拋之腦後。
但救命恩人古心之死,卻使他永遠記住了燕峰城這個地方,也使得他這一生之中最不願意想起的地方就是燕峰城。
在這個開始沒落的城池之中,他遭受了幾乎無法承受的痛苦。
古心坦誠、淡然但非常堅毅的面容依然閃現在他眼前,他喜歡那樣子的古心。
生活艱苦困窘到幾乎看不到希望,但古心依然充滿了對生活的熱情,依然盡心守護着自己的妹妹,難能可貴的是,依然能夠保持善良的本心。
這樣的古心,讓高昂對人性對生活重新燃起了期待,讓高昂願意花上這一生去守護。
他在修真界無親無故,難得遇到古心這種可以放心結交之人,自然是非常欣喜,已經準備將古心當成了親兄弟一樣對待,原本已經計劃好如何帶着古心兄妹在修真界生存下去,然後一起努力,一起成長。
不管將來能不能站上修道之路的巔峰,都要做一輩子的好兄弟。
但古心卻已經死了,很可能就是無辜的死在一個紈絝子弟的手中。
殘酷的現實一如既往的無情,再次徹底擊碎了他的美夢。悲痛的淚水再次無法壓抑,流滿了高昂的臉頰,浸溼了他衣領。他不管路人對他投來怪異的目光,看着燕峰城久久不願意離去。
此時此刻,他發現自己雖然兩世爲人,但依然無法完全看淡生死,古心之死對他的打擊已經達到他自己都不願意面對的程度。
雖然他心中明白,古心之死和他並沒有關係,但他仍然很自責。自責自己沒有立刻從中央坊市回來,卻偏偏要去探索那個金丹修士的洞府。
此仇如果不能報,他將一輩子都揹負着這份沉痛的自責。
相對於狠狠的報仇發泄出心中的悲憤,他更願意古心還活着,一切都沒有發生。
但已經絕對不可能了,除非他是神仙,可以起死回生。
可他不是,所以他只能咬緊牙關苦苦承受這一份悲痛。
就好像他在地球的那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