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沒日沒夜的趕了幾天後,終於在黃昏時間到達上清閣。守門的弟子一看善德回來了,一聲吆喝所有人都出來迎接。當他們看見辛月牙從馬車上下來後,臉色鉅變,個個警惕的操起了傢伙。
後來善德在他們耳邊悄悄說了幾句,大家才卸下防備,用一種不冷不熱的態度歡迎辛月牙。
辛月牙被安排在之前的廂房,晚飯是弟子送到房間裡的,那人放下飯菜後就走了,好像沒看見她一樣。她一個人悶悶不樂的吃着飯,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迷君不見了,花嘟嘟也丟了,她失魂落魄的在院子裡走着。
老遠看見幾個弟子有說有笑的過來,她也想過去湊熱鬧,可人家壓根不想搭理她,一個個掉頭就走。
她無奈的嘆了口氣,無精打采的繼續亂逛。走到池塘旁邊的時候,想去看一下八卦石。結果八卦石已經被挪走,問路過的弟子也沒人回她。
她就像一個透明人,看着大家有說有笑,自己根本融不進他們的歡鬧裡面。她就這樣被所有人排斥了,一個人孤零零的被扔在角落裡……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沒過幾天,上清閣向四方派出信箋,說是善德繼任上清閣掌門大典。
她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可還是開心的跑過去祝賀善德。結果人羣中的善德看也不看她一眼,繼續和弟子來客寒暄打招呼。
——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大家才都會不理我……
善德繼任的當天,整個平遙城張燈結綵,鞭炮聲響了一茬又一茬。上清閣裡掛滿了紅燈籠,賓客的談笑聲都傳到後院裡了,可還是沒人通知辛月牙出去。
她一個人起牀一個人做飯吃飯,一個人打扮好了出門。快到前廳的時候還刻意對着水池練習笑容,最後選了一個傻子一樣喜慶的笑,無論看見誰都這麼笑,看見小貓小狗也是一樣。
剛好有幾個認識的弟子從眼前走過,她急忙打招呼過去,滿臉笑容的說:“你們是良字輩的弟子吧,我記得你叫良樂,你叫良勇,還有你是……你不用提醒啦,我肯定想的起來,你是……你是……”
結果對方嘲諷的冷冷一笑,丟下一句‘我們很忙’,丟下她一個人走了。
她茫然若失的看着他們快步離開的身影,幾句不好的話傳到她的耳裡。
“……你瞧那個女人,怎麼還有臉留在這裡!”
“和妖怪爲伍,還間接害死去救她的師傅,真是個賤人!”
“只能說掌門師伯仁慈,換做我的話,早就把她趕出去了……”
“我……沒有做那些事情——”
一行熱淚無聲息滾出眼眶,她靜靜的站在原地,聽着各種嘲諷挖苦的話不間斷闖進耳朵裡。
突然一聲鞭炮嚇得她抱頭驚叫,轉身的時候撞到一個人懷裡。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走,我不會擋你路的——”
她像是陷進了自卑裡,感覺和誰親近都是負擔。她害怕了再被人冷言冷語,可今天是善德的繼任大典,她想等今天結束後再離開。
至於能去哪裡,她卻茫然了……
“姑娘,請問這裡有沒有安靜的地方?”
對方的聲音很好聽,溫柔似水。
她擡頭一看,不只聲音,他的眼神也是。
少年見她看自己,臉上還有淚痕,淺笑的上去擡頭要擦她的眼淚。她下意識抗拒的往後退,自己胡亂抹了下淚,執拗的轉身站着。
可餘光還是掃清了少年的樣子,棱角分明,劍眉星目,笑起來的時候眼神特別深邃,臉上還有兩個深深的酒窩。他穿了一身藍白相交的長衫,手上拿着一把紙扇。腰間掛着一塊白玉玉佩,上面刻着一個蝙蝠,福壽綿長的意思。
她悻悻的抹着淚水,可能是被少年盯急了,扭頭沒好氣的說:“不知道看見女孩子哭的時候要閃避嗎!”
少年眼中的笑意更深邃柔情,搖着紙扇走到她跟前,口吻俏皮的說:“我只知道,看見姑娘家哭要上去安慰——”
“你!”
“我就是怕姑娘認爲我用心不善主動搭訕,纔會等姑娘哭夠了——姑娘,你是上清閣的人嗎?”
“不是!”
少年似是而非的點點頭:“我想也是,上清閣沒有女弟子,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如花似玉的美女呢——”
辛月牙頓時傻了眼,什麼自卑難過感都沒有,好奇的盯着少年看。
他急忙拱手作揖介紹自己:“我叫倉洛,請問姑娘芳名?”
“我不認識你——”
說着她轉頭跑開。
倉洛覺得有趣,要追上的時候僕從來找他。他只能無奈先過去,卻刻意記下了辛月牙跑進的方向。
前廳熱火朝天的大吃大喝,她卻只能趁沒人的時候進廚房找吃的。今天上清閣找的是外面的廚子,廚房裡什麼都沒有。她找了半天只找到隔夜的包子,狼吞虎嚥了幾口吐了出來。
“酸的——”
她捂着乾癟的肚子在廚房裡來回轉悠,最後一屁股坐到柴堆上,手託下巴想着這幾天發生的事。
自從那天和善德回來後,上清閣的弟子好像都事先說好了一樣,不約而同的把她當透明人。而且她不傻不笨,聽到了很多關於自己的風言風語。說她那天和蘇沛白殺了很多人,還說天淮前去除妖,爲了救她死掉了。
而善德爲了顯示自己的仁慈道義,把她這個‘大逆不道天理不容’的小師叔接回上清閣,還打算供養她一輩子。
本來是想讓善德幫自己洗清那幾次的冤枉,善德卻好像只關心自己的繼任大典,看都沒來看她一樣。
“可能是善德比較忙吧,他說了幫我澄清的……而且他也知道的,天淮是作惡多端,自己掉進地獄巖死掉的,不關我的事……唉,師傅,您託夢告訴小牙兒吧,到底是誰害死了您,好讓小牙兒幫您報仇……”
這是走廊上突然傳來腳步聲,她急忙往柴火裡鑽。爬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想起來,自己又沒做錯事,爲什麼要躲起來!結果,她卡住了!!
我去我去!腳步聲越來越近,好像是要進廚房。就她現在腦袋朝下,屁股朝上的糗樣,讓人看見又要成爲笑柄了!
她咬牙死命的往外蹬腿,可最近好像吃胖了,卡着身體動都動不了。
突然有一雙溫柔的大手托住她的纖腰,就這麼往外一拽,呼!外面的空氣真清新!
她抹着臉上細汗緩緩鬆氣,後知後覺想起剛是有人拉自己出來的!
她就這麼順勢往後一看,倉洛正一手青菜一手大蔥的對她溫柔淺笑。
“姑娘,以後不能再淘氣亂鑽了,很容易卡住的~”
“你!你到底是誰?
倉洛丟下手裡的東西再次拱手作揖,一本正經的回答:“倉洛,來自雨花臺。”
辛月牙哪管的了那麼多,她可是黃花閨女,連根頭髮都不能讓男人碰的!(說到這裡,西子爵好像中槍了。)結果這個素不相識的男人直接託了她的腰,以剛纔那個角度,不是看到她屁屁了!!
她衝過去站到倉洛面前,氣急敗壞的大吼:“你你你!!”
倉洛一再溫和淺笑:“倉洛,來自雨花臺。”
“我管你來自哪裡!你來這裡有什麼圖謀!快說!”
倉洛一臉茫然的揉揉眼角:“今天不是上清閣新任掌門的繼任大典嗎,我記得帶我來的僕人是這麼說的——”
“這好像是吧……這不是重點!你怎麼會到廚房來的!!”
“我吃多了有點胃脹,聽上清閣的弟子說廚房裡有草藥,我就來找找——”倉洛拿起一顆大青菜,笑得無比燦爛。“姑娘認不認識解胃脹的草藥,是不是這個?”
辛月牙一把拽下青菜,沒好氣的低吼:“這不是草藥,是菜好不好!我記得這好像叫大白菜——對!這就是大白菜!”
“哦。”
倉洛傻眼的看看她,又彎腰在廚房裡找着。
她看着他孱弱的身體,還有他腰間的玉佩,心想這就是個病公子啊,連白菜都不知道的病公子!不過玉佩?!
她下意識摸一下自己的腰間,找遍全身也沒找到上塵給自己的玉佩。頓時心頭拔涼,呆若木雞的靠牆休息。
迷君丟了,花嘟嘟也不見了,連玉佩也沒了,真是多災多難的人生啊~
“嘿,你繼續找你的藥吧,我先走了。”
“好~姑娘,我還不知道你的芳名呢?”
走到門口的辛月牙扭頭有氣無力的吐出三字:“辛月牙。”
——她就是辛月牙?!
反正都沒自己什麼事了,不如回房睡大頭覺,明天醒來和善德說一句,自己一個人調查殺上塵的兇手好了。
她垂頭喪氣的走着,拐彎口的時候和一羣男人不期而遇。對方身上酒氣熏天,走路都S了,看樣子就是喝多了闖到後院來的客人。
她退到旁邊讓對方先過去,結果那些人看清楚是她後,突然凶神惡煞的把手裡的酒壺給甩了,殺氣騰騰的操傢伙圍住了她。
“你們……”
“哼!我認識你這個女人,你就是殺死我大哥的兇手!”
這又是哪一齣?
“我不知道你什麼大哥,我也沒殺人……”
“還想狡辯!今天我就殺了你替我大哥報仇!”
男人大刀直接往她那邊一砍,她靈活的往旁邊一躲,被逼着退到廚房門口。
對方摩拳擦掌殺氣騰騰,她欲哭無淚的步步後退。看到倉洛正拿着一根萵筍出來,還笑嘻嘻的問自己這是不是草藥。她頓時瞎眼了,大喊一句‘小心’,及時把倉洛從大刀下拉出來。
“那小白臉肯定是她的同黨!今兒叫你們死在這裡!”
倉洛急忙丟下被砍掉一半的萵筍,着急的看向辛月牙:“姑娘,這是什麼情況……”
“我咋知道!你快一邊邊去,別擋着我逃跑!”
她說是這麼說,可一見倉洛被誤會成自己同黨,那些人已經紅了眼不可能會放過。她又急忙跑回來,拉住倉洛的手就跑。
就在這時幾個人圍住了他們,眼見大刀就要砍下,一隻三角金箭劃破空氣射進旁邊的柱子裡。幾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閃進來,隨後一道金光的結界應聲落地。
“神遣十八騎在此,誰敢妄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