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機閣有一條路叫長生路,與其說是玄機閣的長生路,不如說是長生路的玄機閣。據說長生路是通往仙界成就不老不死的道路,所以玄機閣沒有天黑天亮一說,也沒有時間的概念。花開花落爲一歲,上塵看着那株流光火螢凋謝開放十八次,辛月牙理所應當十八歲。
一個十八年來沒有看見過天黑的少女,踏足凡間的那一天起,她才明白爲什麼黑是什麼概念。
黑暗裡,她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掌心的靈清楚的告訴她蘇沛白的方向,就在這座森林的某一處。
她怕黑,可還是堅定的按着那個方向走着。
身後沒有西子爵的氣息,她多少有點失落。轉念一想也好,她和西子爵非親非故,而且那男人有太多女人,最可怕的是有一個足以用靈力把她碾壓的前N任。就這樣分開也好,無牽無掛,無思無念……
“……蘇蘇,你在不在附近啊?我是辛月牙,我很擔心你——蘇蘇,你有沒有聽見我在喊你,我來找你了……蘇蘇?蘇蘇會不會傷痛昏倒,聽不到我叫他也是正常的——”
辛月牙堅信順着這個方向能找到蘇沛白,所以她很認真也很努力的走着。齊肩的雜草無數次劃過皮膚,有點刺痛。蟲子也特別多,繞着她的腦袋轉悠。
她突然想起了花嘟嘟,十八年來無論她去哪裡,花嘟嘟都會在她身邊,可這次……
“嘟嘟你放心,我一定會把你找回來的!”
前面突然閃過了火光,她以爲是蘇沛白給她的信號,開心的飛奔過去。跨出雜草地後,眼前是一片草地,不遠處有條小溪,溪水縱橫在草地上。打溼了鞋子,冷氣直往她腳底心鑽。
她費勁的甩着鞋子上的水,拎起裙襬一蹦一跳的往火光走去。
近了,她也看見的火光,其實是很多舉着火把的男人。有老有少,參差不齊,唯一相同的是他們另一隻手上都拿着兵器,火光晃出一道道殺氣……
“這麼多人?”
辛月牙小心的往旁邊一躲,掌心的探尋之靈卻飛了出去,目標直指人羣中間。
“蘇蘇在裡面?!他們都是來找蘇蘇的嗎?”
就在這時,人羣中有一個特別尖銳的聲音闖入她的耳中。
“……終於找到你了,哈哈,今晚你逃不掉了!”
——逃?他們不是蘇蘇的夥伴嗎?!
“你在平遙城殺了那麼多人,還打傷了天淮大人,今晚我們一定要爲他報仇……”
“呵呵,無聊。”
“你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等下我們就把你大卸八塊,爲死在你手裡的無辜生靈報仇!”
“說得倒是冠冕堂皇,或者——天淮告訴你們那東西在我這裡?”
此話一出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好像都是在觀望等待。
辛月牙吃力的伸長脖子聽着,心想那東西到底是什麼東西?而且之前蘇沛白說過天淮在他重傷的時候偷襲他,貌似也是想從他身上得到什麼東西……
“……我聽說你是妖怪?”
“別說得你們是人就不是什麼妖邪一樣!”
話外之意,人心比妖怪更恐怖……
“哈哈,你是妖怪又怎樣!受了那麼重的傷還到處亂走,你的同黨呢!那天和你在平遙城的女人呢?我們早就聽說了,那女人是玄機閣上塵真人的徒弟,卻和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妖怪同流合污,殺了上塵真人,毀了玄機閣,還想殺死天淮大人!你們現在是過街老鼠,天上地下已經沒有你們能安身的地方了!”
“什麼?!師傅死了?!”
“誰在那裡?
一時間所有的火光和殺氣都逼了過來,辛月牙卻魂不守舍的想着剛纔的話,那男人說上塵真人死了,死了……
那個收她養她,十八年來一直照顧,比父親更愛她的師傅死了?她不敢相信,她不會相信這會是真的……
淚水無聲息的衝出眼眶,順着臉頰緩緩落下。她茫然若失的癱坐下來,腦海裡不斷重複一個聲音‘師傅死了……’
老大是個刀疤臉大漢,肩上扛着把大刀,窮兇極惡的面相。
“原來是個小女子——”
“大哥,她就是和這妖怪出現在平遙城的女子!”
“哦?她就是上塵真人的徒弟,天淮大人的師妹?那她身上肯定有……把她抓起來!”
“遵命!”
靠在樹上養傷的蘇沛白快速看了眼那邊的辛月牙,她哭得一塌糊塗,眼神遊離,絲毫沒有注意到不懷好意靠近的男人們。
“辛月牙,危險!”
這一聲也是無果。
蘇沛白捂着胸口勉強站起來,胸口的舊傷裂開,鮮血再次渲染雪白的前襟。他皺着眉頭看着迅速被包圍的辛月牙,憤恨的握緊拳頭低吼:“西子爵那混蛋死哪裡去了,口口聲聲喊着小媳婦,怎麼能放自己的小媳婦亂走!”
他擡頭看看血月,他傷重的時候,月亮纔會變成血月,而迷霧只是他用來掩護自己的霧隱結界。
“可惡!西子爵,你還快現身!”
殺戮大起的男人們聽到蘇沛白在喊西子爵,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噤,湊到刀疤臉男人身邊不敢動了。
“怕什麼!難道他喊一聲西子爵,他就真的是西子爵的朋友了!”
“可是大哥,萬一西子爵真的在附近,萬一他們真的是認識的,我們這麼做不就是……”
“你想說找死對不對?老子就找死了怎麼的!傳聞都說西子爵能殺人於無形,滾他麼的傳聞!老子就不相信了,西子爵能一下子就殺光我們!”
刀疤男惡狠狠的低吼,見手下都不敢動,揮舞了幾下大刀,殺氣騰騰的往辛月牙那邊走。
辛月牙突然擡頭看着刀疤男,眼神空洞的看着,豆大的眼淚卻滾了下來。她吸了吸鼻子,抓着刀疤男的衣袍泣不成聲的問:“師傅……師傅他真的死了嗎?我……我想知道……我想知道師傅他怎麼樣了……”
刀疤男無情的甩開她的手,狂妄大笑幾聲,突然用大刀指着她:“這時候了你還跟老子裝可憐!你夥同那妖怪殺了上塵真人,毀了玄機閣的事情,普天之下的百姓都知道了!看你柔柔弱弱的,沒想到是蛇蠍心腸!像你這種欺師滅祖和妖邪同流合污的禽獸,我今天一定要替天行道……”
“不是的——”
她低頭低低抽泣,肩頭不住的顫抖。恐慌悲傷,無助孤單堵得胸口好難受……
“你說什麼?”
“我……我沒有做那種事……蘇蘇也不是妖怪……”
“哈哈,平遙城所有百姓都能證明那男人是妖怪,你卻紅口白牙睜眼說瞎話,說他不是妖怪!你別以爲擺出一副弱質女流的樣子,老子就下不了狠手!你……”
辛月牙猛得擡頭,淚紅了眼,聲嘶力竭的大吼:“我沒做那種事情,蘇蘇也不是什麼妖怪!你們冤枉欺負我就夠了,不能隨隨便便說師傅死了這種話!師傅不會死……師傅他……師傅他不會死的!!”
“呵……呵呵。”這丫頭哪來的氣場,竟有點嚇人。“既然你和那妖怪那麼惺惺相惜,那我就做件好事,讓你們一起死在這裡!”
刀,近在眼前,殺戮已經展開,無法避免……
蘇沛白慌張的想瞬移過來,剛動一下傷口從胸口裂到了脖子,鮮血噴涌出來。滕皇護主意識強烈,自行飛出來幫他療傷,可禁止他再亂動去救辛月牙。
他忍着劇痛勉強睜眼看着被人包圍的辛月牙,一口冷氣凝聚在嘴邊,顫抖着雙脣低吼:“愚民,你們知道圍住的人是誰嗎!她……是西子爵的女人!”
刀疤男愣了幾秒,突然仰天哈哈大笑:“死到臨頭了還想嚇唬人,西子爵的女人怎麼可能會在這裡,還和你這妖怪同流合污!我可是聽說了,西子爵是那種忍不了自己女人看別的男人一眼的瘋子……”
蘇沛白咳出幾口鮮血,閉目冷笑:“你說得對,西子爵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看別的男人一眼,要是誰動了他的女人一根頭髮,你認爲西子爵會怎麼處置你們?”
“我……老子我就不信了!等老子先殺了這小婊。子,再去撕裂你的臭嘴!”
大刀高舉的瞬間,蘇沛白屏住呼吸,收斂僅剩的靈力準備出手。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光束以極快的速度闖進來,一手打飛大刀。刀疤男還在驚慌大叫‘有鬼’,喉嚨就被人掐住了。
“你……你……”
轉瞬間西子爵站在辛月牙面前,他側頭看了眼失魂落魄的她,自顧自冷笑幾聲,寒冰一樣的眼眸逼向刀疤男。
“剛纔的對話我聽到了,我西子爵的確忍受不了自己的女人看別的男人一眼,更加不會放過想動我女人一根頭髮的宵小!”
“他……他真的是西子爵?!”
“西子爵來了,大家快跑……”
刀疤男連真的恐慌的時間都沒有,脖子就被掐斷了。西子爵隨手把刀疤男一扔,低頭看着鳥獸散的男人們,眼眸微微眯起,嘴角蓄着鬼魅的笑。
他一直藏在衣袖裡的左手有了反應,像是聞到了獵物的氣味,靈力不斷的涌出。
“我想起來了,上一次殺人也是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