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躲了起來，濃霧代替了一切。少年雙手背在身後，目光若有似無的在黑暗裡掠過。他早就注意到躲在黑暗裡的人，身份也猜到了一二，就是在想對方什麼時候肯現身。
可對方似乎在和他比耐心，他也從來不是個有耐心的人。
“還不出來？”
對方就是躲貓貓不肯出來。
他勾起嘴角嘲諷冷笑，把善榮的屍體直接扔了過去。
“善榮？！你……”
一聲爆炸，善榮的屍體頃刻間化爲灰燼。辛月牙愣了幾秒，後知後覺臉頰冰冷，突然身上的束縛之靈被撤走，她狼狽不堪的趴到地上，看着夜風送來善榮衣服的殘骸，無聲息的哭着。
一簇鮮血不偏不倚落在少年腳邊，他低頭看了一眼，冷笑着繼續問：“還是不肯出來？”
鴉雀無聲。
“可惡……可惡可惡！！”
少年疑惑的轉身看去，辛月牙顯然已經沒有力氣，可喉嚨裡還是發出嗚嗚的聲音，像貓的哭聲，更像野獸在進攻前發出的鄭重警告！
時光沉寂了很久，辛月牙突然擡頭，雙眼通紅淚水縱橫，被咬破的嘴脣滲着鮮血。她先是狠狠的瞪了眼少年，身體微微弓起。突然間低吼一聲，召喚出妖爍，帶着滿腔的憤怒悲痛飛身砍去。
少年還以爲她是衝自己來了，右手微微鬆開。可她卻擦身而過，冰冷的淚水落到他的臉上，冰的刺骨，心頭有一處地方卻軟了……
“爲什麼連善榮的屍體都不肯放過！你出來……出來！你給我出來！”
妖爍被結界擋了回來，熟悉的氣息讓她驚醒。她轉身落到地上，妖爍震得虎口生疼，她卻咬牙握緊，看着漸漸從黑暗裡現身的人，癡癡的問：“善榮都死了，爲什麼你連他的屍體都不肯留下？嗚嗚……師兄，這是爲什麼？”
“我不懂事的師妹啊。”
天淮緩緩走了出來，和那天穿着一件黑色玄服，斑白的發被風凌亂。他眼神凝重看了眼痛哭的辛月牙，之後視線在少年身上緩緩一落。
和幾天前相比，天淮更加蒼老。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嗚嗚……善榮已經死了，爲什麼……爲什麼師兄還要毀了他的屍體？爲什麼……”
“師妹你還年輕，不知道被食臉妖怪殺死的人帶有瘟疫。我的好徒弟善榮已經死了，爲了不讓瘟疫蔓延，我纔會……”
淚水迷離中，天淮的眼神卻還是沒有動容，好像死的是無關緊要的人。
“可是……可是師兄，你……”
“師妹，這時候我們應該團結一致，殺死那個妖怪！”
“呵呵，妖怪？”少年依舊安之若素似笑非笑。“在天爲尊，下界爲妖。你想殺我就來吧。”
反正死的人夠多了，多你一個不多，少你一個不少……
天淮卻突然瞬移到辛月牙面前，故作籌措不安的說：“師妹，我重傷未愈，不是食臉妖怪的對手。我的弟子全死了，今晚要是放食臉妖怪離開，我死也死得不瞑目。這時候請師妹助我一把！”
“我？”辛月牙擦着眼淚訥訥的說：“師兄，我只是個菜鳥，我……”
“怎麼會呢！師妹是師傅最寵愛的弟子，一定深得師傅真傳。都這時候了，師妹就不要謙虛了！我死沒關係，可平遙城的百姓是無辜的！師妹一定學會了師傅的九罡絕，我們今晚就用九罡絕對付食臉妖怪！”
“可是師兄我……”
“別可是了，不然今晚我們都會死在這裡！”
辛月牙被天淮強行拉起來，非要她使出什麼九罡絕。辛月牙絞盡腦汁也沒想到那是什麼玩意，可怎麼跟天淮解釋他都不相信。她完全傻眼了，一看少年冷若冰霜的眼神正打量自己，嚇得她打了個嗝。
“師妹你……”
“師兄我真的不知道什麼是九罡絕！師侄的仇我會報，但我真的不會什麼九罡絕……”
天淮一萬個不相信：“師妹怎麼可能不會師傅的絕技呢……”
“天淮，光看她愚蠢的臉就知道她真的不會。你一把年紀了還逼一個小姑娘，不覺得可笑嗎？”
——怎麼回事？爲什麼覺得他在幫我說話？
不過——
“你說誰愚蠢的臉？！別以爲我打不過你你就可以隨便嘲笑我，我跟你說，我辛月牙也是有自尊的……啊！師兄他的眼神好恐怖。”
少年看着被自己眼神嚇得躲到天淮身後的辛月牙，嘴角不自覺爬上一絲笑意：“辛月牙？上塵給你取的名字？”
辛月牙從天淮身後探出小腦袋，憋了半天才吼出一句話：“要你管！”
少年又笑了，眼若秋波，卻也是冰冷的。
天淮始終不相信辛月牙不會九罡絕，要知道九罡絕是上塵的絕技，當年他苦苦哀求，上塵死活就是不肯教他，他一氣之下才離開玄機閣。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也始終參悟不到九罡絕。
——玄機閣已經都被毀，上塵生死不明，那老東西不可能沒把九罡絕教給她！或者老東西告訴了她什麼，她纔會隱瞞不說！
天淮想到這裡態度一百八十度改變，把身後的辛月牙拉出來扔到一邊，冷冷說道：“師妹，你不要師兄我開這種玩笑了！”
“師兄爲什麼不相信我說的？不然我們去找師傅，師傅他……”
“呵呵，你不用再裝了！難道你不知道玄機閣已經……”
少年突然進攻天淮，身後拖着的靈光幻化成佩劍——紫電。天淮卻直接拉過辛月牙扔過去，自己瞬移到一邊屋頂上，風輕雲淡的說：“師妹，師兄我重傷未愈，你先撐一會兒。”
“啊？”
少年瞬移避開被當成人肉炸彈的辛月牙，飛身落在樹頂上，迎風莞爾淺笑，右手的紫電暗自泛着幽紫的光。
還好妖爍護主，辛月牙摔了幾下後爬起來，揉着發痛的右肩瞪着天淮。
——師兄哪是要我撐一會兒，根本把我當成肉盾了！
“天淮，你不是要追殺我嗎，現在何必躲起來？”
“呵呵，我現在殺不了你，我又何必送死！”
“哦？”少年挑眉，嘴角帶着不屑的笑。“不過，我現在想殺了你！”
話音剛落，少年已經瞬移到天淮頭頂，紫電頃刻間劈下！天淮躲閃不及，連人帶屋頂塌陷下去。等他從塵土中睜開眼時，紫電已經逼近喉嚨，少年的眼眸更冷。
“你……”
“就你這點能耐，你連重傷時的我都殺不了，現在還敢在我面前放肆！”
天淮被嚇得滿臉冷汗，從得知少年被人打傷掉*遙城地界，他就開始搜尋。原本以爲這次是殺死他得到那個東西最好的機會，結果自己卻動不了他分毫！
“你……你太恐怖了……”
天淮止不住的顫慄，無法直視眼前這個男人。
——怎麼辦，要被殺死了？！不行！我還不能死在這裡！我怎麼就能這樣死掉！
“師妹救我！”
辛月牙聽到天淮呼救後急忙跑了過去，雖然她還記恨天淮剛纔利用自己，可天淮好歹是她的師兄，她不能看着天淮死去。
“妖怪，你放開我師兄！”
少年側頭看着用妖爍指着自己的辛月牙，無端苦笑：“他都不管你死活了，你又何必管他死活。”
“可是……可是他是我師兄！我不能……我不能讓你殺死他……”
下一秒，少年已經瞬移到她身後，緩緩舉起的紫電架在她肩頭，寒冷侵襲了全身。
他逼近她耳邊，輕輕的問：“你能怎樣？”
“我……”
他有點像西子爵，不過西子爵不會那麼恐怖那麼冰冷……
少年重複剛纔的話：“你能怎樣？”
就在這時四周燈火大亮，無數平遙城的百姓拿着武器衝過來把他們團團圍住。天淮趁勢飛到百姓身邊，裝作剛經歷過一場大戰，指着少年吐出一口鮮血後奄奄一息的倒下。
“那妖怪傷了天淮大人，大家要給天淮大人報仇……”
“殺啊，殺死那個妖怪……”
百姓們二話不說舉着武器衝了過來，少年不屑一顧的冷笑一聲，紫電緩緩飛上高空形成劍籠。
“天淮，謝謝你給了我一個大開殺戒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