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
辛月牙猛得收手，餘光瞥見天池真君奸詐陰暗的雙眼。下一秒，天池真君反抓住上塵的手，借他的手一劍刺過去。
猝不及防，避無可避。幽若貫胸而出，劍尖不沾一點鮮血。
此時，時間都凝固了。
辛月牙痛苦的五官扭曲，艱難的擡手伸向早就呆若木雞泣不成聲的上塵。可懸空的雙手，還是隻差一點，始終抓不住她最愛的師傅……
“師傅，小牙兒……咳咳……”
她的嘴角淌落大把鮮血，瞬間渲染了前襟。胸口的劇痛讓身體輕飄飄的，只等幽若抽出，她像紙人一樣倒到地上，身下迅速涌出大片鮮血，元神從傷口處瘋狂逃亡。
上塵早就萬念俱灰，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近乎從喉嚨深處掐出的一聲‘小牙兒’，突然無力的跪倒地上，看着近在眼前的辛月牙逐漸灰白的眼眸，悲痛欲絕的捶胸頓足。
而借上塵之手殺死辛月牙的天池真君，看着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裡，笑得無比猙獰燦爛，轉身想要得到應有的掌聲和歡呼。可是他錯了，漫天諸神和天兵天將目睹他卑鄙瘋狂的舉動，全都警惕厭惡的逃避他的眼神。他成了他們不恥唾棄的對象。
天池真君嗤之以鼻的冷笑幾聲，愛惜的用衣袖擦抹幽若的劍身，竟發現幽若滲出紅色的液體。不是血，是幽若哭了，因爲辛月牙的死……
他只是愣了幾秒，突然更加頤指氣使的冷哼：“一羣鼠輩！敢想不敢做……想我天池真君有勇有謀之人，怎會有你們這種孬種的朋友！呵呵……”
她的元神緩緩升了天，像燦爛的煙花，和她空洞死灰的眼神形成強烈的對比。可她的嘴角還帶着笑意，因爲她想起了西子爵。想着自己死後，再沒人能要挾西子爵，他是安全的……
就在這時，無數道襲殺從遠處飛射過來，頓時炸得人仰馬翻雞飛狗跳。緊接着一頭火紅的巨獸以咆哮衆生的姿態出現。腳踩天界仙雲，全身綻放着熊熊烈焰。
當諸神看清巨獸身上的男人時，不約而同的打了個寒顫，之後驚恐的做鳥獸散。
他來了，追尋着她留下的蘑菇點點來了。
上塵淚流滿面的擡頭一看，更加泣不成聲。用盡全身力氣艱難的爬向辛月牙，撕心裂肺的呼喚她的名字，希望她已經灰白的瞳孔裡還有火光。
但是，連原本在還天空留戀的元神，此時也消失的一乾二淨。
天池真君不明情況的皺眉着逃竄的同袍，再次愛惜的撫摸幽若，如癡如狂的眼神，被這件曠世之物奪走了心智。
“一羣沒用的飯桶，如今我有幽若在手，三界也不是我的對手，哈哈……”
“廢物。”
“誰在說話！”
天池真君叫囂的四下張望，發現天空中停着一隻渾身火焰的巨獸，而巨獸背上那個男人，正微眯的眼眸看着自己，嘴角的笑越來越危險。
“湛無涯？！”天池真君下意識想逃，可想起幽若在自己手上，何足懼怕一個湛無涯。他舉着幽若對着他，不可一世的大吼：“湛無涯你來得正好！我願做個仁慈的人，讓你和你的女人死在同一個地方！”
西子爵默不作聲，雙眸黯淡。在來的路上他看見了辛月牙逃散的元神，還有她已經消失的氣息。他知道了，她已經死了……
回想千年前，也是在這裡，他失去了自己摯愛的女人，走火入魔瘋瘋癲癲，只剩下了殺戮。同樣是這個地方，當他試圖想留住漫天逃跑的元神時，一切都是徒然。當時淚水無聲息的落下，心如絞痛。
一切難道真的是重蹈覆轍嗎……
蒼茫無際的草地上，那個自己最愛的女人，已經沒了氣息。再也不能抱着自己嘻嘻鬧鬧，吐槽自己做的飯菜，半夜幫自己拉被子……心好痛，胸口好窒息，自己的世界似乎要再次崩塌……
天池真君見他不回話，以爲他怕了幽若，更加頤指氣使的大吼：“湛無涯，是不是覺得今天的場景很眼熟？哈哈，千年前卿伢那個女人就是死在這裡！不過同樣的是，你照樣來遲一步！哈哈，盡情的難過吧，反正你馬上也要死了……”
西子爵緩緩擡頭看他一眼，一個連自己對手都稱不上的廢物，此時竟敢仗着有幽若在手，敢公然和自己叫囂。除了可笑，只剩下可悲和可憐了。
她的元神，真的逃光了，只留下一具訴說哀思的皮囊……
“是你殺了她？”
他用極其平靜的語氣問，也是零點之下的寒冷。
天池真君一口否決，矛頭直指已經失魂落魄萬念俱灰的上塵：“剛滿天諸神都看見了，是上塵殺了他徒弟。說是不想徒弟和你這種大魔頭同流合污，他就清理門戶了——”
“好個胡說八道！冥牙！”
一道聖光，一個襲殺，短短眨眼間，天池真君連用幽若防禦的時間都沒有，胸口被擊出個大洞。他震驚錯愕的看着眼前的西子爵，他的表情很冷，只有左眼是猩紅的。一個沒有全部變身的西子爵，竟一招要了自己的命。
瞬殺，西子爵曾想放棄的大招。
“啊……噗……”天池真君直直倒向地面，驚恐渙散的眼眸余光中，似乎看見了幽若在笑。回想起剛纔西子爵使出瞬殺前，自己想過用幽若防禦。可是幽若拒絕了，它說，自己殺了它的主人，要自己陪葬……“幽……幽若……你竟敢不聽主人的命令，啊……”
西子爵面無表情的擡起焚寂，頃刻間吞噬了天池真君妄想留住的元神。下一秒，他瞬移過去一腳踩在他腦袋上，攤開手心收回幽若。看着他痛苦扭曲的臉，眼神愈發黑暗空洞。
“幽若只有一個主人，就是我的女人……死吧！”
他用冥牙刺穿天池真君的身體，用力將他甩到空中。炎龍突然咆哮着過來，一口把他吃掉。回頭盯着暗處蠢蠢欲動的天兵天將，慵懶的搖着尾巴。
沒了，一切都沒了，關於構思的美好未來，沒有她的參與，只是可怕永不休止的歲月折磨……
“炎龍，就算出來的是天帝，也毫不留情的一口吃掉！”
炎龍嚎了一聲，身上的光更強盛，盤踞在看空中幫他守着。
他不由悲愴的哽咽一聲，用力按住快要流淚的右眼，像個被奪去靈魂的傀儡一樣站着。
歲月無聲，時光死寂。身體裡有個地方似乎空了，在驚覺她已經死去的同時，也隨着她的元神消失在天地間……
就算他再怎麼不想承認也好，辛月牙已經死了……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怎麼也無法抑制心頭的絕望和悲傷。他擡頭靜靜的看了眼天，見那些伺機而動的滿天諸神想攻上來，轉頭冷不丁對他們一笑。
剎那間鴉雀無聲，他們被迫震懾在他的眼眸中。
“呵呵，滿天諸神，不過漫天廢物！”
他嗤之以鼻的冷笑，習慣性揚起嘴角，卻此時卻沉重的可怕。他的小牙兒，竟第二次死去，再次把他丟在這個冰冷骯髒的世間……
“小牙兒——”
他突然打定主意，瞬移到辛月牙身邊，雙眸蒙上了一層陰翳，悲傷的可怕。
上塵擡頭看看他，情緒激昂的想說些什麼，可指尖碰到的她已經冰冷。他近乎撕心的嚎了幾聲，見西子爵要暴走他，拼了命的推開他，護住辛月牙惡狠狠的瞪着他。多恨也好，可此時淚水一點點滿溢流淌，他狼狽不堪的放聲痛哭。
“小牙兒已經死了，不准你再碰她！”
西子爵極其平靜的點頭，靜靜的看着她已經蒼白的臉。藏在左手衣袖中的殺戮之心澎湃洶涌，幾乎到了失控的地步。他急忙收斂心神，怕再次掀起仙魔大戰。
“湛無涯！你糾纏了她那麼久，現在放過她吧……嗚嗚……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多想殺死你嗎，她到死都還念着你的名字，到死都……你欠她的，直到你死那天都還不清了……”
“嗯。我知道……但是她是我的妻子，我要帶她回家……”
“你這個瘋子！小牙兒是我的！你要想帶走小牙兒，就先殺死我……假設你想讓小牙兒死也不安寧的話！”
“哦？非要這樣嗎？”
西子爵癡癡囈語，冥牙突然在右手出現，妖冶的光閃爍四周。
上塵一愣，轉而嗤嗤苦笑。他一生心血已經離他而去，他覺得自己活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不如跟她一起走好了。
想着他把脖子一仰，語氣生硬的低吼：“你殺了我，讓我去陪小牙兒！你殺了我啊……”
“呵呵。”
西子爵意味深長的笑着，眼眶一點點痠痛。突然他高舉冥牙，在上塵視死如歸的表情中，反手直接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血，剎那間渲染四周……
上塵猛然一怔，難以置信他這個瘋狂的舉動。
他依舊癡癡的笑着，額頭佈滿了細汗，張嘴不由咳出一口鮮血。
“湛無涯，你不要以爲用這種苦肉計，就能帶走小牙兒，我……”
“呵呵，你說我欠小牙兒的，到死那天都還不清了。可我記得，小牙兒說他欠你很多……現在她死了，由我這個當相公來還——”
“湛無涯……”
“這一劍還不夠的話，若你還活着，到巫雲殿找我……我會在小牙兒的墓前等你。”
說着他拔出冥牙，鮮血像絕提的洪水一樣，一發不可收拾的噴涌而出。他吃痛的眼角微微抽搐，無視自己的傷口，俯身抱起辛月牙，寵溺的親親她的額頭。擡頭間，淚水無聲息劃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