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天淮的弟子善榮開門打掃時,在門口見到昏迷過去的辛月牙,他以爲辛月牙是意外昏倒在上清閣門口的難民,看她長得又不帶攻擊,瞞着所有人把她帶到上清閣後院廂房休息。
又是那個沒有月亮太陽的場景,在一片一望無垠的天地間,一個男人迎風站在長生路上,長髮飛舞,身上血色戰甲愈發猩紅。突然間他的腳下衍生出一大片紅色液體,迅速淹沒了四周的土地,天地間只剩下一片駭人的猩紅……
“……不要!不要!!師傅救小牙兒!!”
這不知是辛月牙第幾次從噩夢中驚醒,大汗淋漓,臉上更是蒙着一層不知名的霧氣。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做這個夢,就好像一個漩渦,狠狠把她卷落深淵……
每次醒來都會有很明顯的窒息感,這次也沒能例外。她坐在牀上乾咳了幾聲,痛苦的捂着腦袋低頭冥想。
“這裡……這裡是哪裡?腦袋好痛——”
每次她從噩夢中驚醒,腦袋就痛得要裂開一般。以前有花嘟嘟幫她緩和劇痛,這次花嘟嘟自己都趴了,她只能咬緊被子默默忍受劇痛的侵蝕。
這時外面傳來說話聲,一箇中氣十足咄咄逼人,一個則顯得唯唯諾諾只是應聲。
“……善榮,你做事怎麼還是不經大腦!你忘記上清閣的門規了嗎!沒經過師傅同意就把一個不知來歷的女子進進上清閣,萬一那女的是個妖怪,目的就是想混進上清閣搞鬼,你倒好,白白癡癡的拉了個妖怪進門!還好這幾天師傅閉關修煉,不然的話,哼!下場你很清楚!”
“可是師兄,我看她只是一個小丫頭,怎麼看也很妖怪掛不上鉤……”
“廢話!妖邪千變萬化,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的蛇蠍心腸!我看你是看人家長得漂亮,動了春心是不是!師弟啊,不是我這個做師兄的要教訓你,你也知道現在平遙城內憂外患,妖怪們都想趁虛而入。師傅他老人家又深受平遙城百姓的愛戴,城主級的大人物。你這豬腦子就是不長進,這節骨眼上弄出這事兒來!”
“師兄,我知錯,求您別告訴師傅——我……我馬上把那妖怪趕出去,師兄就別把這事兒告訴師傅了……”
“哼!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每次都要我這個做師兄的替你收拾爛攤子!麻煩你以後張長進,做事前先想清楚!你現在把那妖怪送出去,不然出了什麼事,別怪我這做師兄不念及舊情!!”
兩人談話到此告一段落,她感覺到一人已經離開,另一個在房門口進退不安,幾次有推門進來的意思,可都沒有進來。
“上清閣?這裡就是上清閣?!那天淮大師兄——”
辛月牙急忙下牀走到門口,她還沒開門,外面的人已經推門進來,兩人眼神不期而遇。
善榮,天淮的六大弟子之一。除了大師兄善德和他還留在上清閣,其餘四人應天淮的命令外出辦事,一直沒有歸來。
善榮剛過二十,是個羞澀靦腆的男孩子。看見辛月牙已經醒來,面若桃花,眼若秋波,還一個勁盯着自己看,頓時害羞的低頭站在一邊。
“姑……姑娘,你醒了啊——”
——這人真是奇怪,自己都站到他眼前了,難道是夢遊不成?
辛月牙順勢往外面一看,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宅院,只是院子裡種了很多梨花樹,又粗又壯,比圍牆還高一點。
“姑娘……”
“我叫辛月牙。”
上清閣中沒有女子,善榮的記憶裡,天下女子要麼是死去師孃那種賢惠不語型,要麼是街上潑婦罵街那種。像辛月牙這種面若桃花,笑若春風的,多看一眼就面紅耳赤,心如小鹿亂撞。
“姑……姑娘,我叫善榮,是上清閣的弟子……”
“這裡真的是上清閣?!”
“對啊。姑娘不知道這裡是哪裡嗎?”
“呃——沒事沒事了。我到處看看。”
辛月牙直接繞過善榮往院子裡跑,估計全凡間的院子都和她作對!這一目瞭然的院子,可怎麼走也走不出去。她有幾次想飛到牆頭看下是什麼情況,可都被一種不知名力量擋回來。
無論她往哪個方向走,都會走回原來的地方。廢了半天勁兒後她退回原地,突然恍然大悟。
“師傅說過,這是……彼修結界!”
身後善榮大吃一驚:“姑娘,你怎麼知道這是彼修結界?!”
——難道真的被大師兄說中了,她真的是妖怪?!
“師傅說過,凡間三大不可破結界。彼修,地籠和天罡。三大結界中以彼修結界最柔軟,其實是柔韌不可破——”
善榮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這個初見時楚楚可憐,再見時清新動人,隨口卻說出這些不傳之秘,不是妖怪還會是什麼!
說到這裡問題來了——
“師傅說過,要怎麼破這彼修結界呢?好像……好像——”
辛月牙突然俏皮淺笑,舉起的右手食指中匯聚一股粉色之靈。她快速掃視四周,沒等善榮大叫阻止,縱身騰空,一指射向不起眼的矮梨花樹上。
斗轉星移,上清閣最中央的八卦石發出沉悶聲響。善德和上清閣弟子循聲趕來,看見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八卦石竟然動了!
“不好!有人破了後院的彼修結界!”
結界已破,後院的梨花樹井然有序的讓出一條道。辛月牙露出虎牙淺淺一笑,落到地上時看見善榮一屁股跌坐地上,滿臉恐慌震驚。
“你……你到底是什麼妖怪?!怎……怎麼會一下子就破了師傅的彼修結界?!”
“要破彼修結界很難嗎?”
善榮一溜煙爬起來,只不過雙腿不聽使喚的發軟,乾脆抱着一邊的大柱子強做鎮定。
“你……你是妖怪!”
“不不不!我是辛月牙……”
“你是妖怪?!”
“不不不!我是辛月牙,我是你們師傅……”
這時善德帶着上清閣的弟子趕到,善榮見此急忙跑過去,附在他耳邊私語幾聲。善德聽了後臉色鉅變,指着辛月牙冷斥一聲‘佈陣!’。只見數弟子召喚出隨身兵器瞬移而去,牢牢把辛月牙包在其中。
善德雙手交在背後緩緩走出,發現她不過是個滿臉稚嫩的小丫頭,長得水靈靈一雙大眼睛,怎麼看都是那種不帶危險的生物。可是她一下子就破了修結界,也許真的是妖怪!
“你到底是什麼妖怪?竟敢擅闖上清閣!”
——我長得就這麼像妖怪嘛……
“我都說過了,我不是妖怪!我是辛月牙,我是你們師傅天淮的……”
“放肆!竟敢直呼師傅名諱!上清閣衆弟子聽命,把這隻妖怪拿下!”
辛月牙氣急敗壞大叫:“你冤枉我是妖怪就算了,什麼‘只’,我是一個人!”
善德嘲諷的冷笑:“妖怪就妖怪吧,還扮成小女孩的樣子。還好我定力夠,不然就被你給騙了!”
“喂小子!你聽清楚了,我是辛月牙,我是玄機閣上塵的弟子,是你們師傅天淮的師妹……”
“放屁!你個不要臉的妖怪,敢冒充我們的師叔……”
辛月牙漲紅了臉大叫:“放肆放肆放屁放屁!我就是你們師叔咋啦!我問你一句,如果我的師傅不是上塵,怎麼可能一下子就破了彼修結界?”
彼修結界是天淮親手施放,世上能破解的人少之又少。這小丫頭輕而易舉的就破了彼修結界,除非知道命脈法門,不然不可能做到!
善德眉頭緊鎖: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想着他讓衆弟子先停手,沉思幾秒問:“你說你來自玄機閣,證據呢?”
“我——”辛月牙突然高舉左手,掌心內金光浮現銘文波動。“這是師傅給我的手印,你不信自己過來看!”
善德定睛一看,他只是天淮的大弟子,沒見過什麼玄機閣的手印。可看辛月牙那張憋氣的臉不像撒謊,她掌心手印又稀奇古怪,開始有點相信了。
這時一道清風從遠處而來,快速縈繞她周身,在左手掌心剝去一抹溫暖。她還沒反應過來是什麼情況,只見上清閣衆弟子跪下,高呼一聲‘恭迎師傅出關’。
清風散去,辛月牙定睛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灰色玄服,灰髮灰須的男人背手站在自己眼前。滿面笑容,眼神不怒而威。
兩袖清風徐徐來,只道天地淮南生,是謂天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