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踏進門我就讓玲兒趕緊關門,回頭卻見不待我吩咐時,玲兒已反手將門“叭唧”一聲關上,甚至還落了鎖,驚得屋裡幾個童府的丫頭直探頭往窗外看。
我皺了皺眉,玲兒對宇文似乎有很強的敵意,而且,這敵意絲毫不做掩飾,這可有些不妙。
雖是如此,此刻卻也沒有精力去想去處理這件事了,明天再說吧,我問道:“玲兒,哪裡是我的房間?我想歇下了,好累。”
玲兒沒有回答我,只是轉身對立在身後的兩位童府的婢女道:“兩位姐姐,玲兒不太熟悉路,能不能麻煩打些熱水回來,好讓我家小姐淨洗一番?另外,小姐晚上沒有吃東西,如果方便的話,請兩位姐姐順道帶些吃食回來,玲兒先謝過兩位姐姐了。”說着,對着童府的兩個婢女輕輕的行了一禮。
那兩個婢女急忙回了禮,又對我着襝了一禮,轉身出去打水拿吃食去了。
在她們開門的瞬間,我偷眼往門外看了一眼,卻並不見宇文的身影,暗自鬆了一口氣,還來不及惆悵,玲兒牽了我的手,“走吧,小姐,玲兒帶您回房間去。”
雖然是客房,畢竟是童府出品,淡綠的紗帳,赤色的流蘇,牆上掛的是唐時的名畫,壁櫥裡擺的是古樸的根雕藝術,整間屋子給人的感覺是婉約而不失大氣,再加上屋子裡淡淡的蒔香,素雅清新,很是一番講究。心裡暗暗的點頭,看得出童府的當家夫人是一位很有品味很有能力的女子,並不是一味的財大氣粗。
回頭卻並不見玲兒收拾衣物準備侍候我梳洗,只是呆呆的坐在一旁,臉上含愁。
暗暗的嘆了一口氣,我走到玲兒跟前,在她身邊的椅子上坐下來,“玲兒,有什麼話就說,不要悶在心裡,你我之間,沒有什麼不能說的。”
玲兒擡起眼看我,“小姐,真沒想到,童府竟然跟那個人也是有關聯的,現在怎麼辦?看今天這情形,那個人也沒有完全的忘記小姐,這可如何是好,那個人既是王爺,若是他一味用強,怕就算是大少爺也是違抗不得的,是了,他可不就是大少爺的頂頭上司了嗎?”
我拉過玲兒的手,又伸手撫了撫玲兒緊皺的眉毛,“你既是知道他是王爺,就別總是那個人那個人的稱呼,當心禍從口出。”
聽我這樣說,玲兒頗有些不服氣,但心知我說的也是事實,不管她有多麼的不喜歡,宇文畢竟是王爺,不是我們這種普通小老百姓能惹的起的,悶悶的坐在一旁不吭聲。
見玲兒不說話,我又問道:“自我從飯廳裡跑出來,宇文又跟着追出來,童府上上下下的人如何反應?”
玲兒略回想了一下,道:“下人們倒還好,想是童府規矩嚴,對於客人們的事,下人們也不敢議論什麼,甚至連斜眼看都是不敢的,至少明面上是這樣的,私下裡就不知道了,玲兒一直忙着尋找小姐,也不曾多加註意。”
“那童府的主人呢?他們什麼反應?”見玲兒只是說着下人們的反應,我心裡着急,現在誰還管得了下人們,關鍵是童府的主人,童夫人怎麼想?湘兒又怎麼想?
我問得急,玲兒也知道事關重大,忙忙的丟開了心中煩心的事,接口道:“童府的主人倒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童老爺一直沒說話,童夫人也吩咐下人只暗中的尋找,不可聲張,若是王爺找到了小姐,也不必特別的驚擾,速來回了就是了。只有童小姐,”
“湘兒怎樣?”我急忙問道,心一下子被吊起來。
玲兒道:“只湘兒小姐有些奇怪,欲要跟着追出來的時,被童夫人喝止了,後來的事玲兒就不知道了。”
看來,童夫人在這件事中已經看出什麼來了,而童老爺,那也是個人精的似的人物,怕是也瞞他不住,只是不知道宇文會怎麼跟他們解釋。
見我低着頭不說話,玲兒又道:“纔在外面找了一圈沒找着小姐時,玲兒猜想小姐會不會回到瓊苑了,就又往童小姐的瓊苑去找過,童小姐拉着我直問小姐與王爺是不是認識,又問小姐與王爺是怎麼認識的,我不也敢亂說話,只說主子的事情,做奴婢的也不是很清楚。聽童小姐說,童老爺與童夫人已經回了鬆月居,說是下人們回報,王爺已在後山的杏林裡找到了小姐,玲兒才急急忙忙回到惜緣軒來等小姐的。”
啊?這麼說來,剛纔在杏林時,童府的下人也在?他們是什麼時候來的?又是什麼時候走的?我與宇文的對話,他們又聽去了多少?我撫了撫額頭,被這一連串的打擊刺激的腦仁都生疼了,這下可真的是解釋不清楚了。
正頭痛着,外面響起了敲門聲,童府的婢女已打了熱水送過來,玲兒起身去開了門,方纔出去打熱水的那個婢女一面指揮着兩個年紀稍大些的僕婦將熱水提進來,一面對玲兒道:“廚房正在給李小姐準備熱的吃食,待李小姐沐浴完畢再盛上來。”
放下心中的萬千煩惱,我起身讓玲兒侍候沐浴,算了,想不到就別想了,實在不行,今晚養精蓄銳,明天一大早走人了,童府的人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大不了本姑娘以後都不再與他們見面就是了。
美美的泡了個熱水澡,洗去滿身的痠痛,又胡亂的吃了點東西填填肚子,實在是有些困頓,我此刻真的是沒有精力去管玲兒的憂愁,爬上牀,頭一沾枕頭就沉沉的睡着了。
翌日,臨天亮時卻被一陣的惡夢驚醒,夢裡宇文的兩位側妃幽怨的睇着我,還有高高在上的皇上與太后,就在我不肯跪下時,太后怒起,說我狐媚亂國,要着侍衛拿我,我一驚,就從夢中醒過來。
坐起身,仍舊被那真實得令人不知是夢境還是現實的情景纏繞,玲兒掀了被子坐起來,一面掌燈,一面問道:“小姐,是做夢了嗎?此刻天還早,卯時未到,小姐是就起牀還是再躺躺?”
丟開被子,我趿了鞋,自己走到桌邊倒了一碗冷茶來喝,平了平驚慌亂跳的心,道:“就起吧,反正已經醒了。”
玲兒迅速的套了外衣,自己略略的梳洗一番,就過來侍候我梳洗。
“小姐,昨兒晚上,我已將咱們的東西都收拾好了,錦子也藉口說車轍子鬆了要送去緊緊,將咱們的馬車趕到了外面,若是小姐決意離開,咱們現在就可以走。”收拾妥當後,玲兒蹲在我身前,雙眼堅定的望着我,等着我的決定。
我有些驚訝,玲兒這是在鼓勵我逃開嗎?
見我不說話,玲兒又道:“從家裡出發時,因爲擔心路上有什麼急需,我已將小姐的銀票縫在裡衣上隨身帶着,除開一念開業前的一些用度,還有七千多兩的結餘,小姐不用擔心咱們無處落腳。”
心裡的驚訝更甚了,看來,玲兒不僅是在鼓勵我逃離宇文,甚至是要逃離李府逃離京城,不過,想想也是,以宇文的地位,如果我不離開李府離開京城,宇文隨時都有辦法找到我,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一世。只是,不知玲兒如此心急的希望我離開,到底是因爲什麼原因。
我扶起蹲在面前的玲兒,讓她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問道,“玲兒,你老實告訴我,你這般急切的想要我離開,是因爲你不喜歡宇文,還是因爲你不喜歡李府?”
玲兒的眼神卻有些閃躲,不肯正視我,見我一直等着她的回答,才囁嚅着開口,道:“玲兒沒有不喜歡宇文,也沒有不喜歡李府,只是,玲兒覺得,小姐若是想要擺脫那個人的糾纏,離開京城是唯一的出路。”
我卻不說話,只兩眼定定的盯着她,這個自我來了古代後最信任最貼身的朋友。
如此,兩人都不說話,靜默了好幾分鐘,終於,玲兒先忍不住了,咬了咬嘴脣,倏的一下起身,跪倒在我面前。
我一驚,卻強迫自己穩穩的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將玲兒扶起來,不管我有多麼的信任玲兒,可是,我還是要知道玲兒的真實想法,這對於我未來是否要讓玲兒與宇文多做接觸十分重要,畢竟,宇文的身份太過特殊,或者,因爲明瞭我的感情,因爲明瞭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態度,他不得不忍受我的責怪埋怨,甚至將這些責怪當作兩人相處的一些小情趣接受了,但這並不代表他能忍受玲兒對他的敵意,稍有不慎,玲兒說不定就會有殺身大禍。
自從決定了站在宇文身邊,給宇文、給自己一個幸福的機會,宇文的感覺也成了我必須要考慮的因素,這並不是說從此以後玲兒的感覺對我來說就沒那麼重要了,相反的,正是因爲他們兩個對我的重要性,我才必須要了解玲兒的想法,按照的目前的情況,我是沒有辦法要求宇文去諒解玲兒對他的敵意的,而,如果我不能化解玲兒對宇文的敵意,那麼最好的辦法即是儘量減少玲兒與宇文的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