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傳很清楚,徐穆堂對他這麼說,既是真的出於他的感謝,也是屈於現實的妥協。
這處秘藏到底該歸誰所有,歸根到底還是要看武力的。
這位恐怕也會想,如果自己說這裡的東西理當歸自己所有,那壓根沒有能力攔住,還不如干脆坦然一些了。
他說:“我想問一問,徐總巡查,你這次來這裡取拿,是代表的哪一方?是自己,是市政議會,還是政務廳?”
徐穆堂聽他問起這個,稍作斟酌,才試着問:“我剛纔看陳處長所用招式,似乎是純淨派的路數?”
陳傳對此沒什麼隱瞞的,這個事情也不是秘密,他說:“是的,我是純淨派的成員。”
徐穆堂點了點頭,才說:“不瞞陳處長,徐某人是植入派的成員。”
陳傳心下微動,看了看徐穆堂,植入派同樣算是五大流派之一,成員很多是推崇植入技術的那一批人組成的。
其中頗有一部分是生物工程師和技術專家,當然更多的是高級植入體戰鬥人員,不過他看徐穆堂,似乎並沒有運用多少植入物的樣子。
徐穆堂說:“雖然我本人沒用什麼額外的植入體,其實我在第三限度的時候是做過一套異化組織的調整的。
這是一項將我身上有缺陷的異化組織取出來單獨培養調整,後再重新植入的技術,這樣可以人爲彌補一些先天上的不足。只是這裡的技術所要求的條件非常高,需要用到相當的資源,後續還要長時間技術追蹤和調整,這需要國家力量的投入。
直到如今,我仍是在這個研究項目之中,不過這套東西如今在國內只有國家企業和政府才被允許做。
而我個人覺得,隨着技術的進步,植入體纔是我們的未來,它能幫助很多沒有天賦和才能的走到這條道路上來。”
說到這裡,他感嘆了一聲,“外界通常認爲我們是一羣植入和改造狂人,其實很多加入植入派的成員並沒有做很誇張的植入改造,理念上的重視往往比身體上的改造更重要。”
他又看了看陳傳,誠懇的說:“我之前聽說了,濟北道目前在推動天際線計劃,無論是我本人還是隴右道政務廳都認爲,天際線計劃是大勢所趨,大順所有的中心城唯有整合起來,技術和資源才能得到充分且集中的利用,這才能應對大轟撞。所以我們也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
陳傳點了點頭,他聽得出來,這位是在向他表明自身的立場。
像徐穆堂這樣的人其實更容易得到國家的信任,因爲他們很多東西其實是和國家綁定的。
而從全球範圍看,植入派是最多的,但同時也是最爲分散的,彼此有着太多不同的理念,公司那邊其實也有一些植入派,但和徐穆堂這種完全是背道而馳的,不過在國內來看,很多人立場是比較明確的。
他說:“徐總巡查,這裡所謂的秘藏到底是什麼情況,裡面到底藏着什麼東西,我們都不知道,所以我們先不用去要談歸屬問題,你和我一起先進去看看,等有了結果再談其他,你看怎麼樣?”
徐穆堂聽他這麼說,又看了看他,確認的確不是在說客氣話,他說:“好,陳處長既然如此說,那我也就厚顏了。”
兩人這邊議好,就一起朝着大殿方向走來。
陳傳問:“徐總巡查,你們隴右道之前對這秘藏有多少了解?可以說說麼?”
徐穆堂說:“這些東西不算什麼緊要的事,陳處長問起這個,我可以如實相告,因爲這地方就在我們隴右道旁邊,所以長久以來我們都在研究這個秘藏,也蒐集了舊時代很多關於這處地方的資料。
以前許多人把主要的注意力放在帝室記錄上,可是收效甚微,幾乎沒什麼進展,所以又把方向轉到了無爲教上。
舊時代過去後,很多以前被人秘藏的宗教典籍都被從邊邊角角里挖了出來。後來果然有了一定的突破。
分析下來後,這裡面得出了很多種論證和推斷,一時半刻說不完,但大多數都認爲無爲玄士纔是這處秘藏的佈置者,這我個人是比較認可的。”
陳傳想起適才那個道人,說:“應帝就這麼信任這位無爲玄士麼?”
徐穆堂說:“據說當初應帝能登位,就是因爲這個無爲玄士的支持,還有說後來應帝做的很多天怒人怨的事,背後都有這個無爲玄士的影子。”
說到這裡,他卻有些不以爲然,“我個人認爲,就應帝那種好大喜功的樣子,根本不需要有人去唆使,把一切髒水往無爲玄士那裡潑,不過是爲他做辯解而已。
只我們差不多能斷定,應帝一直在尋求登仙之法,可能因爲本身資纔不夠,走不通原先的路數,最後不得已附着胞弟軀殼,這一步步很可能是無爲玄士有意引導,讓他不得不走進來,而其人很可能就是在應帝最後登仙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所以才導致了應帝的崩亡。他到底要做什麼,我們至今不得而知。
專家組一直在從留存下來的宗教典籍裡尋找這個人身份,可不管是無爲玄教本身的典籍還是其他玄教派別,對這位都沒有描述,好像整個人是憑空冒出來一樣。
這其實是很不可思議的一件事,尤其是這位幾乎是左右了王朝更替和天下興衰的人物,居然沒什麼像樣的記載,我認爲這些很可能是被人爲抹去,或許是後朝爲了避免這類事發生,所以對關於此人的宗捲進行了集中銷燬。”
陳傳思索了下,如果無爲玄士就是適才出現的那人,那麼從其留下的話語來看,可不單單是爲了弄死應帝,而是要得到更重要的東西。
就在說話之間,兩人已經走到了殿裡,並來到了宇文元奇剛纔所坐的位置之上。
陳傳說:“我剛纔找到了一下,殿內唯有這個座位以下存在着空間,如果有秘藏,應該就在這下面了。”
徐穆堂贊同說:“應該沒錯了,記載上說應帝爲了修玄服丹方便,就在正殿下方建有一個丹窖,所以秘藏很可能就藏在這裡。”
他想了想,說:“陳處長,讓我來吧。”
陳傳點了下頭。
徐穆堂感受了一下,朝下看了看,身的生物場域作用下,那些坐墊和裝飾物都被挪到了一邊,下面出現了一大塊明顯有別於周圍的寬大石板,差不多有一丈長寬,表面還雕刻有童男童女獻丹圖。
他看了眼雕刻圖上那一對對天真活潑的童男童女,不由搖了下頭。
隨後他眼裡光芒隱現,石板慢慢飄了起來,同樣被移至一邊,底下則露出了一條向下的臺階,隱隱還有光芒從裡面泛出來。
兩人點了下頭,就一前一後往裡走入進來,到了下方,發現是一排通向下方的階臺,一直向下折回延伸去較深處,隱約還能聽到空洞的水聲,兩側每過一段距離,就掛有一盞長明燈。
因爲不清楚這裡是否還有什麼佈置,也怕不經意間損毀了裡面的東西,所以兩人也沒去尋什麼捷徑,就沿着臺階往下去。
陳傳往四周看了看,見這裡牆壁上刻着全是上古中古之時的求仙問玄圖,還有種種傳說軼事,只是主人公的人物形貌全篇一律,與之前他看到的應帝臉龐有些相似,所以大致能斷定,就是以其自身的形貌來描繪的。
光看這個,就能理解應帝對求仙一事已然偏執狂熱到一定程度了。
他思索了一下,出聲問:“徐總巡查,史書上只說應帝是雷擊而崩亡,你知道他真正的死因麼?”
徐穆堂也看到了圖畫,他說:“這事沒法確定,其實嚴謹一些的專家甚至無法確認應帝是否亡了,因爲從有限的描述看,應帝實際上是失蹤了。”
“失蹤了?”
徐穆堂說:“是的,當時大殿上血流滿地,除了宇文元奇的軀殼,什麼東西都沒有剩下,全殿生靈,一概俱無,所以應帝在大業塬帝陵中只有一個衣冠冢,後世的盜掘者發現裡面是空的。”
陳傳想了想,又問:“那無爲玄士呢?應帝失蹤,這位又如何了?”
徐穆堂說:“應帝之亡,衆臣認定是無爲玄士蠱惑帝上,國家才受此災劫,只是當時其同樣不知所蹤,認爲隨先帝一同受了天譴。
幼帝繼位後,卻堅決否認此議,認定是應帝和無爲玄士一同登仙成功了,還爲表孝悌,遵照應帝生前之旨,將宇文元奇的軀殼送到這處秘藏之內,按照佈置的儀式封鎖了起來,後不到三年時間,就是新朝鼎革了。”
說話之間,兩人大概已經下去了有百數十米了,感覺已經來到了山腹之中了,這時也終於到達了底部。
在轉向正面後,他們看到了在燈火之下,有一座座高大的人影貼着山壁龕洞或站或立,匆匆一瞥,竟達百數具之多,而等再一看,發現全都是玄教仙神的塑像。
兩人來到了這巨大的洞廳之內,轉動着腳步,環顧周圍這壯觀的景象。
徐穆堂走到底下一尊塑像之前,上去敲了敲,有些驚訝擡頭看了看,說:“這是金銀鑄造的。”
陳傳站在下方,他掃了幾眼,目光在幾座神像身上停留了一下,說:“不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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