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局,內部審訊室。
韓主管被掛在一堵灰黑色的牆壁上,這種特殊生物材料的軟牆能牢牢將他吸附住,並能有效防止格鬥者的發力。
而他渾身上下都被特製的鐐銬所捆縛,內臟也被注射了藥物,確保他不會死,但也不會讓他的異化組織得以復原。
他此刻一動不動,彷彿真的只是一具乾癟的枯屍。
這時他似乎聽到了動靜,眼皮下的眼珠動了動,然後睜了開來,審訊室厚重的大門被推開,審訊組組長先走了進來,隨後肅立在了一邊。
隨後穩而有力的腳步聲傳來,陳傳自外走了進來,他看了一眼韓主管,就走到對面的審問椅上坐了下來,說:“你想見我?想說什麼就說吧。”
韓主管用嘶啞如摩擦的聲音說:“我想單獨和你談談。”
陳傳擡手示意了下,審訊組組長敬了一個禮,就退走了出去,並把門給帶上。
“說吧。”
韓主管看着他說:“我是精修派的人。”
陳傳語氣平淡的說:“然後呢?”
韓主管彷彿是以爲他沒有明白,於是重複了一遍,聲音也提高了一點。
“我是精修派的成員。”
陳傳神情依舊,擡眸看向他說:“那又怎麼樣?你是說這事情裡面還有精修派的成員在參與?”他點點頭,“你把名字說出來,我會記錄下來。”
韓主管似沒想到等到的是這樣的回答,他說:“陳主管,我知道,你是純淨派的人。
你把我抓起來,或許你認爲你是在依照處理局的規矩和中心城的律法做事,可你我的身份,註定了這並不僅僅是處理局內部的事,你的舉動是有可能引發派別之間的爭端的。”
陳傳絲毫不爲所動,語聲毫無波瀾的說:“這就是你的倚仗?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精修派也好,融合派也罷,如果你現在還妄想通過這些擺脫制裁,那是十分可笑的事。
以你們精修派過去的表現,現在的你對他們已經沒有什麼價值了,恐怕他們只是想着如何與你撇清關係。
但你背後的流派如果真想借此掀起流派之間的爭鬥,那麼我也不吝接招。”
他很清楚,精修派就算與他們起衝突,那也只會是因爲自身的核心利益被觸犯,但絕對不會是爲了韓主管。
他看着韓主管,平靜的說:“韓復,你想交代,那就仔細交代清楚,不想交代,你當過調查主管,知道局裡有的是辦法讓你開口。”
說完之後,他再沒有對話下去的興趣,直接站起身來,從這裡走了出去。
在他離開之後,審訊組的人繼續審訊。
不過韓復的開口比想象中的要快,他出來之後,只是三個小時過去,審訊組的負責人就帶着一份筆錄口供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內,帶着一絲振奮說:
“陳主管,韓復他招了。”
陳傳問:“上手段了麼?”
審訊組長說:“並不是,是他自己願意配合。”
陳傳並沒有去問爲什麼韓復忽然又願意配合了,他將口供拿了過來看了下。
根據韓主管交代,這次的事情主要是在市政議會某位曾議員的授意和支持下發動的。
首要目的是想辦法將利納克斯聯邦和聯合體的一部分不在登記上的人員送入交融地。
韓主管沒有說這背後的具體原因,可他不難看出來,這明顯是議會和政務廳鬥爭的延續。
市政議會想通過交換利益和拉外援的方式,削弱和對抗政務廳在推平摩天輪之後日益壯大的影響力。
韓主管這次殺掉文主管,就是爲了打通道路的阻礙。同時文主管如果不在了,伍局如今又管不了事,再加上陳傳如果也被剪除掉的話,那麼處理局就只有韓主管一個人說了算了。
這樣短時間可以放鬆對交融地入口的監管,而若能進一步的話,韓主管就是接替的處理局權柄最有資格的人選。
到時候市政議會這一方就在處理局這裡有了足夠的影響力,其本人亦能獲取更大好處。在地位權力之外,還可以爭取到大量的資源傾注。
至於武毅學院那部分,根據韓復的交代,說是自己並不十分清楚,因爲這事情並不是他直接聯絡的,而是通過灰殼事務所這個中間組織安排的。
陳傳把這些看完之後,擡頭對審訊組長說:“你對這份口供怎麼看?”
審訊組長說:“主管,屬下認爲應該屬實,而且我從他眼裡看到了強烈的求生欲。
主管,如果他什麼都不想說,我們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但是最後是不是一個正常的腦袋那不好說。
不過他願意配合,我們就沒必要多此一舉。
我們走正常流程,如果牽扯到的人足夠多,辦案流程的就會變長,他作爲人證之一,是能活下來的。
而活下來就有希望,他不想這麼快的死。”
陳傳點頭,他剛纔說話同樣也感覺到了韓主管那強烈的求生欲,不過後者不僅僅是爲了求生。
身爲格鬥者,他更瞭解其人的想法,韓主管這是不想就這麼輸了。
他還想贏。
他在賭,賭市政議會這一方能笑到最後,那麼他還有可能活下來,甚至再度翻盤。
而想要看到這個結果,首先要求,就是保證自己能活着。
陳傳思索了一下,這裡交代的人中,曾議員算是一個明確的目標,不過其人有着議員的身份,想光憑口供拿下還不行,還需要更多充分的證據。
並且此刻就算能動手,那隨後就要做好與整個議會對上的準備,牽一髮而動全身,這想必同樣是韓復痛快交代的緣故。
其人恐怕很希望他能夠與市政議會直接起衝突。
至於那個灰殼事務所……
他很清楚這個組織就是精修派的代理人,精修派的很多事就是由他們負責聯絡的。
比如上次來招攬他進精修派的三個人,就是這個事務所的人,如果不是因爲純淨派直接來了兩個格鬥家過來威懾,事情還不會那麼快得以結束。
而這回的事,會否是上次那件事的反擊?
不無這個可能。
站在精修派的角度上,他們肯定是不希望純淨派重新在中心城內立足的。再加上他本身就處在這件事的關鍵位置上,要是能順帶處理掉,那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並且這事還不是通過他們自己親自出手,所以也不必擔心純淨派的事後追查。
他思索了下,自己此刻面對的是一個以市政議會爲首的龐大利益集團,光是除掉一兩個人是沒用的,也並不觸及根本。
拿掉其中一個,他們可以再扶植一個出來,唯有將整個利益集團連根拔起,纔可能將事情徹底解決。
但這並不是他個人,乃至處理局一個部門能做到的,而且現在也不是對付這些人的好時機。
目前最重要的,其實還是交融地的事情。
不管聯合體和利納克斯聯邦與市政議會做什麼交易,那必然是建立在奪取遺落物上的,這個東西纔是關鍵中的關鍵。
所以無論出於何種目的,都絕對不能讓此輩如願。
他剛纔已經通過臨時最高權限看過記錄了,徐隊長在進入交融地後,期間發了幾次電報回來,只是越往交融地深處去,信號傳遞就越困難,從前天開始,就再沒有消息傳回來了。
以徐隊長的能力,還有那支小隊的力量,只要不是遭遇到數倍以上力量的圍剿,應該不至於有問題的。
只是一旦徐隊長提前找到了遺落物,那麼他就成了聯合體和利納克斯聯邦乃至舊帝室的主要目標,這就較爲危險了。
而他這裡所能做的,無非就是兩件事,一是及時派遣支援,二是嚴格控制並限制進入交融地的人員,這樣保證不讓更多敵對勢力加入到其中。
他深思了一會兒,對安盾說:“安盾,幫我聯絡防衛部的樑專員。”
“好的,請您稍等。”
過了一會兒,他辦公室前方的場域屏幕忽然亮了起來,隨後樑專員的上半身在裡面顯現出來,他說:“陳主管,找我有什麼事麼?”
陳傳先是點頭致意一下,然後說:“樑專員。處理局發生的事情想必專員你已經知道了,我剛纔加緊審問了下韓復,大致情況已經弄明白了,我想樑專員有必要過目一下。”
他點了下界憑,將那封修飾過的供述給發送了過去。
樑專員那邊立刻就接收到了,他看了好一會兒,面色變得非常嚴肅,他說:“陳主管,現在由你主持處理局,我想聽聽看你的意見。”
陳傳說:“對付市政議會可以先放一邊,我們必須將聯合體和利納克斯聯邦的力量先行約束住,我的意見,目前應當立刻對所有去往交融地的通道進行管制,暫時不允許任何與公司企業相關的人員進入交融地。”
樑專員沉聲說:“我也希望這麼做,但是做不到。允許公司進入交融地協同防守,這是大聯盟時期簽署的協議,目前國際上一體遵守,並且這麼多的企業和公司之所以留在中心城,除了商業目的,就是因爲有交融地的通道存在。
他們不僅是競爭者,將來同樣是對抗那個世界的一方主要力量,我們不可能將他們排斥在外。
而且在交融地上,還有他們的建立的聚集地、公司分部及城市,我們如果強行封閉通道,會引發所有的公司的不滿,如果背後再加上市政議會的煽動,照目前這個趨勢,很難想象最後的局面會發展到何種地步。”
陳傳點點頭,他似乎對此已經有所預料了,他一擡頭,“那麼,只能用第二種方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