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沉寂,藥香瀰漫。
祝一夕抱膝坐在門後,因着方纔運氣想劈門了去,被術法封住的傷口還是流出血來,粉白的衣衫染了一片的血色。
她確實很想能活下來,可以永遠做聖尊師父的徒弟,可是她並不想因爲自己,而讓聖尊師父被問罪受罰,從她拜入玉闕宮就老是惹來禍事,每次都要他出面來救她,這次竟連累了他被神域問罪……
“一夕,你師父沒有怪你,她這麼做只是希望能救你。”百草仙君前蹲在她的面前,溫聲勸道“我認識他幾千年,也沒有見過他如此維護過誰,所以你更不能讓她失望擔心。鯽”
祝一夕擡頭望了望說話的人,“真的嗎?”
百草仙君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他明知道帶你到神域會是什麼後果,但他還是帶你來了,說明不管那是什麼後果,也不值得放棄你的性命。”
祝一夕眼中淚光盈盈,卻又忍着沒有再哭出來,可是早在那之前,她就已經死過一次,如今的她也只有短短十年的命,至於十年之後會成什麼樣,她自己都不知道。
“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該做的就是好好聽我的話,治了好在這裡等他回來。”百草仙君勸道。
確實,他想不明白從來目空一切的無極聖尊爲何要這般維護這個凡間女子,但他從來不是糊塗的人,他既然冒這麼大的險要救她,就一直有他堅持的理由。
這個時候,如果他不去承擔罪責,再鬧下去天尊和鴻元老祖也會追究,到時候只怕不僅他要被問罪,連祝一夕的命也難保得住,而且身爲司法神君觸犯神域法度,以他的性格更會以身作則去承擔罪責,但他終究也是無極聖尊,不可能爲這麼一件小事就奪去他的仙元。
祝一夕聽了他的話,扶着他的手起來,回到榻上坐下,繼續依照先前他所說的方法調理內息,以配合百草仙君施術法爲她治傷。
這治療過程是漫長而痛苦的,爲了防止她會出去,或是外面的人闖進來找她麻煩打擾了醫治,無極聖尊施了特殊的結界封住了整座竹屋,只留給了百草仙君通過結界的仙訣,包括飛林也只能留在外面照應。
由於先前她是被天珠將魂魄鎖在體內的,這幾日也只是靠着百草仙君的術法勉強能清醒幾個時辰,現在開始醫治便不能再用術法讓她醒來,得讓她傷勢痊癒之後自己活過來,以至於她又一次深深地沉睡了過去,百草仙君利用自己的法器和仙術讓她的魂魄重新自然回到身體裡,可這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她的魂魄似還蘊藏着什麼不知名的力量,幾次回到身體裡又彈了出來,百草仙君只得耐下心來慢慢等她的魂魄一點一點去適應自己的身體。
直到三天之後,她的魂魄終於融回了她自己的身體,百草仙君才長舒了一口氣,查驗了番她的脈息,雖然還很微弱,但已經漸漸開始有了。
他打開結界出去,便碰上守在外面的飛林,“無極聖尊有什麼消息?”
“聖尊一人擔下了兩人的罪責,自己去了雷鳴洞。”飛林面色沉沉地說道,他一早就勸過了,可他就是不聽。
雷鳴洞是神域所有刑罰之地最殘酷的一處,若是修爲低的仙神進去了,多會在裡面灰飛煙滅了,即便是修爲高的人也得損上千八百的修爲,這樣的代價去救一個凡人的一條命,未免太過慘重了。
若是按神域律法處置,祝一夕該處死,十世不得輪迴,而這些罪責,聖尊甘願一人擔下來了。
“罷了,這些莫再跟一夕說了,他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再怎麼說,她受傷也是爲了救聖尊而受傷的。”百草仙君拍了拍飛林的的肩膀,說道,“聖尊損些修爲,我幫他醫治,以他的慧根可以再修回來的,可是凡人的命一生就那麼一次,死了可就死了,再輪迴就又是下一世的人生了,她能霍出了命去救聖尊,也是難得的。”
也許亓琞對他那小徒兒還是師徒之情,可是見多了那些兒女情長的他卻瞧得出,祝一夕對於他已經不再是徒弟對師父那麼單純了,可能她年紀還小還不曾發現自己心裡這份情感真正是什麼,但總歸有一天她自己會知道的。
飛林經他這麼一說,對於祝一夕的怨氣也散了幾分,他也知道錯不在一夕,只是他多是生活在聖尊身邊,自然放在頭一位的就是聖尊了。
“看你這呆頭呆腦的,還不如一夕機靈,難怪聖尊疼一夕都比疼你多。”百草仙君揉了揉他的頭,笑着揶揄道。
“跟你說多少回了,不許碰我頭。”飛林氣急敗壞地拍掉他
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頭髮,最討厭人把他當小孩子戲弄了。
祝一才十幾歲,他可不是十幾歲。
“你給一夕煮些湯,他那些天唸叨了好多天你做的菜,只是現在身體虛弱還不能吃別的,這樣下去傷勢不宜癒合。”百草仙君催促道。
飛林前腳離開,前面仙府的仙童便匆匆過來稟報,“仙君大人,朱雀神君過來了,說有事要見你。”
“他要見我?”百草仙君以爲自己聽錯了,他跟陵光仙府從不往來,那瘟神也見他都繞着走,這會兒倒上門想幹嘛。
莫不是還想來找祝一夕這個凡人的麻煩,前那日就是他帶着天將過來帶走了無極聖尊的。
罷了,既然他來都來了,他倒要看看他要玩什麼花樣。
他回了百草仙府,換了身光鮮衣衫方纔去見客,一身暗紅錦衣朱雀神君早已在園中恭侯多時,四方神獸之中的神君也最數這朱雀神君皮相生得最好,一眉一眼生得極爲精緻漂亮,雖比不得亓琞那般絕世風華,卻也是神域之中出了名的俊美,只是少與其它仙神來人往,行事也邪裡邪氣的,他向來敬而遠之。
“朱雀聖君光臨我這破草園子,有何貴幹?”
“那個凡人,還在百草仙君的府上,是也不是?”朱雀面色冷厲地問道。
那日在來這裡的時候,他分明就感覺到了那個凡人的氣息,可是追到竹林那裡的時候又消失了,無極聖尊一定將那凡人還藏在百草仙府,可是一連過去三天也不見動靜,他只得親自找上門來。
“在本君府上又如何,你想將人搶了去?”百草仙君絲毫沒有將這位凌駕於自己之上的朱雀神君放在眼中,反正他人緣好,真打起來神域大半仙神也是幫着她,不會幫着這怪里怪氣的朱雀神君,反正他一向不怕惹事兒。
“私藏凡人在府,百草仙君的膽子倒是不小?”朱雀神君冷哼道。
百草仙君本就看不過去對方,加之此刻存心挑釁,於也是就不留什麼顏面了,“朱雀神君今日是存心來找事兒了?”
“是又如何,那個人凡人,本神君要帶走。”朱雀神君以命令的口氣道。
“那個凡人是在本君這裡,可是無極聖尊已經擔下了所有罪責,你還想找她的麻煩,到底是何用意?”百草仙君繞着他走了一圈,冷笑道,“雖然無極聖尊被問罪,但掌管神域法度的還是他,即便不是他,也還沒天尊和老祖,怎麼也輪不上你來過問。”
“百草仙君是存心要包庇,不肯放人出來了?”朱雀神君語氣不善,大有要動武的架式了。
百草仙君耐下性子,道,“行,你要帶人走也可以,如果你帶得走的話。”
他說着,負走帶路朝着後方的竹林走去,將人引到了竹屋外道,“她人就在裡面,你能帶走了,我無話可說。”
他太瞭解亓琞了,他既然留了這結界,那麼就除了他不會再有人能把它破開。
朱雀神君看了他眼,施展術法想要破開竹屋的門,可是他的術法撞上去,轉瞬就反彈到了自身,令他連退了兩步。
“你們施了結界!”
百草仙君抱臂靠着竹子,一臉可惜地說道,“這是無極聖尊設的,也只有他能打開,你要是能自己打開的話,就把那凡人帶走,要是打不開就等他回來了,讓他打開你再打人走,怎麼樣?”
無極聖尊是不想與這些人計較,若真計較起來,他朱雀神君現在還能站在這裡喘氣了纔怪。
起碼,這麼些年來,他還沒見過神域有哪個仙神修爲能蓋過了無極聖尊,便是天尊和鴻元老祖也不行,畢竟再沒第二個仙神能身兼修東天的道法和西天的佛法,可也正是因爲這非一般的實力,加上又執掌神域司法,讓神域有些仙神頗是眼紅嫉恨。
四方神蓋在東天待了不知多少年了,可是從無極聖尊到了東天,他們就被踩在腳下了,故而這些年雖然明面上沒有爭端,暗地裡卻是不和的,只是知道自己實力不及對方,不敢肆意冒犯,這回讓他們抓到了無極聖尊私帶凡人到神域,自然是抓緊了機會大作文章。
“區區一個凡人,無極聖尊竟要這般護佑,真是荒唐。”朱雀神君道。
他要來找那凡人,更多是因爲這凡人身上似乎還有他要找的某樣東西。
“既然是神明,自是該護佑蒼生的,否則與冷血殘暴的魔族
又有何區別?”百草仙君反問道。
朱雀神君沉默了許久冷靜下來,望了望被結界保護的竹屋,“好,本神君就等着無極聖尊回來了再來!”
“慢走,不送。”百草仙君語氣不善,側頭瞅着拂袖騰雲而去的朱雀神君。
飛林準備完了膳食過來,遠遠見雙方在爭吵便沒有再過來,待到朱雀神君走了方纔過來,“出什麼事兒了?”
“朱雀神君想趁着無極聖尊不在,抓一夕去問罪,好在你家聖尊聰明,早有準備。”百草仙君望了望竹屋,甚是安心。
現在,他要做的就是早些醫好祝一夕的傷,等亓琞回來交還給他就夠了。
“一夕怎麼樣了?”飛林端着煮好的清粥,詢問道。
他進不了結界,也不知那三天裡面是何情形,只能從百草仙君口中問了。
“暫時還沒醒,不過等亓琞回來,我保證讓她活蹦亂跳的。”百草仙君接過他手中裝粥的竹籃子,打開竹屋的結界進了裡面。
他將湯一勺一勺涼了給沉睡的睡了半碗,一邊喂一邊唸叨道,“我對自己都沒這麼體貼過,凡人怎麼還非得吃飯,這麼麻煩。”
亓琞走之前,還一再交待要給祝一夕吃的,好像他們還能把她餓死了似的,真是年紀大了,什麼事兒都愛瞎操心。
祝一夕沉睡了八天,睜開眼時還被百草仙君的仙術懸浮在半空,下方的法器不斷向她的體內輸送着靈氣,以促進她的傷勢癒合,百草仙君從外面進來,見她已經醒了,收了仙術讓她落了下來,“你可算是醒來了,再不醒來,我就沒法跟你師父交待了。”
祝一夕一落地,便問道,“聖尊師父回來了嗎?”
“還沒有,就這幾天的事兒了,你先看看傷口長好了沒有,”百草仙君催促道。
祝一夕轉過身去,撩開衣看了看傷口的位置,原本一直流血的傷口已經在短短几天長肉結痂了,她理好衣服轉身說道,“已經長得差不多了,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你怎麼話三句話都離不了師父了,他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百草仙君將帶來的膳食給她擺上桌,道,“先吃飯,飛林專門給你做的。”
“師父他真的會回來嗎?”祝一夕擔憂地問道,這些天她一直做着一個很長的夢,夢到聖尊師父走了,她怎麼都找不到他。
“會的,會的,快吃飯。”百草仙君催促道,她這些天都昏睡着,只能進些湯藥,人都比前些天瘦了一大圈,原本還有些小肉的臉,徹底變小了,這要是亓琞回來還不得怪他沒給吃飯。
祝一夕拿起筷子,明明都理她想念了許久的菜,肚子也餓了好些天,她卻實在提不起幾分胃口,勉強塞了幾口朝百草仙君問道,“這些天,有發生什麼事兒嗎?”
“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朱雀神君又來過一趟,想趁着你師父不在抓你走,不過自己技不如人,打不開結界又灰溜溜的走了,還放話說等你師傅回來,還要來找麻煩。”百草仙君仇忿然說道,說完了還數落了朱雀神君半天。
“他要抓我幹什麼?”原本還想找他打聽燕丘的身世,現在看來那朱雀神君不怎麼好惹了。
百草仙君夾了一筷子菜嚐了嚐味兒,想了想說道,“他說什麼你身上有邪靈,我就聽到這一句了,你身要是有邪靈,你師父還能不知道?”
或許,那時朱雀神君是感覺到了這裡有一夕的魂魄,所以誤認成是邪靈了吧。
“誰是邪靈,他纔是邪靈,他全家都是邪靈。”燕丘聽了破口大罵道,他是正兒八經的神仙,只不過倒黴現在只剩下一絲神魄了,竟敢說他是邪靈。
祝一夕瞥了一眼燕丘棲身的劍鞘,爲什麼聖尊師傅還有百草仙君都發現不了燕丘的存在,而那朱雀神君那麼敏銳的就感覺到了,若他真認爲燕丘是邪靈的話,再找上門來可如何是好?
現在看來,向那朱雀神君打聽燕丘的身世更加不可能了,她向他一問,不就不打自招了,到時候燕丘被捉了去除掉,她這好不容易那救回來的一條命也要跟着他一起死了。
她勉強填飽了肚子,擱下碗筷道,“仙君,我有些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她得儘快和燕丘一起商量好對策才行,不然到時候不好應付。
百草仙君聽罷,沒有多問,“你傷勢纔剛好,是該多休息,我晚些再
過來。”
他說罷,收拾了碗筷離開。
祝一夕將燕丘拔出鞘,問道,“現在怎麼辦,我們怎麼找到那朱雀神君打聽你的身世?”
對方明顯來者不善,暴露了燕丘,他們兩個都得送命,甚還會再次連累聖尊師父。
“現在重要的不是打聽我的身世,是不能讓朱雀神君再發現我,否則我們都得死。”燕丘語氣沉重地說道,原以爲來了神域就能找到自己的來歷,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自己知道爲什麼他會感應到你的存在嗎?”祝一夕詢問道。
燕丘明顯很難接受朱雀神君說自己是邪靈的事,聲音也不如以往淡定,“我不知道,但是他一來我就能感覺到是他。”
“這樣的話就麻煩了,現在我們在結界裡面他還發現不了你,聖尊師傅回來了肯定會收了這個結界,到時候朱雀神君找過來怎麼辦?”祝一夕瞭望屋內,對方竟然能感應到燕丘的存在,她把它藏在哪裡都是沒有用的。
燕丘久久都沒有言語。
“燕丘,你怎麼不說話?”祝一夕拍了拍劍柄,以爲他睡覺了。
“祝一夕,你相信我是邪靈嗎?”燕丘問道。
他一直自詡爲神仙,如今好不容易到了神域,找到唯一能知曉自己身世的朱雀神君,對方卻說他是邪靈。
“你說了你是神仙,怎麼會是邪靈?”祝一夕笑語道。
“你真是……”燕丘氣結,教訓道,“我說我是神仙,你就相信,萬一我真是邪靈呢?”
“不會的,你一定是神仙。”祝一夕堅定地說道。
“萬一,我真的是他口中的邪靈呢?”燕丘不死心地追問道。
他在那劍裡待了多久,他自己都不記得了,她是第一個跟他說話的人,這些日子朝夕相伴,雖然他嘴上嫌棄她笨,可是這卻是這世上唯一能聽到他,知道他存在的人了。
“不會的,燕丘,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神仙。”祝一夕拍了拍劍柄,低聲說道,“現在當務之急,是怎麼避開朱雀神君,等以後了我會再想辦法給你查到你的身世的。”
燕丘雖然嘴巴毒了點,但心地並不壞,當初雖然誆了她,但也算是救了她一命的,她不相信他會是邪靈。
他等了這麼年,纔等到來神域追查自己的身世,現在卻被說成是邪靈,連自己到底是什麼,從哪裡來都一無所知,只能孤零零地被困在劍裡面,想想也過得挺不容易的。
“我想想看。”
祝一夕左思右想了一番,提議道,“燕丘,不然我們告訴聖尊師傅吧,請他幫我們。”
“不行,無極聖尊畢竟是神域的人,若他也認定我是邪靈,一定會同朱雀神君除掉我,在我找到自己的身世之前,對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你那聖尊師父也是一樣。”燕丘決然拒絕了他的提議。
其實,現在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自己以爲的神仙,還是一個邪靈。
祝一夕抿了抿脣,只得作罷另想辦法,燕丘很難去相信人,若不是她的命在他手裡,只怕連她也是不信的。
兩人都深深沉默了下來,思量着怎麼避過眼下的大劫,可是半個時辰過去,誰也沒有想可行的對策。
“這百草仙君府上下,真的就沒有能讓你藏身的地方嗎?”祝一夕詢問道。
“朱雀神君能感應到我,藏哪裡都沒用,要麼無極聖尊不收掉這結界,要麼我消失掉……對,有辦法了。”他說着說着,突地想到了什麼。
“什麼辦法?”
“我們剛開始來了那麼多天,他都沒有感應到我的存在,是爲什麼?”燕丘問道。
“爲什麼?”祝一夕一時間沒反過來,他到底要說什麼?
“因爲那時候我爲了給你續命,神魄虛弱和快要消失了,到後來我在藥泉裡藉助靈力恢復好了,他才發現我的。”燕丘激動地解釋道。
祝一夕這才恍然大悟,說道,“你是說,只要你再虛弱成剛來的樣子,就能不被他發現?”
“這樣還不夠,他若是找到這裡來,可能還是會被發現,我將現在的靈力給你,然後你將我藏到那藥泉底部,那裡靈氣旺盛掩蓋我的蹤跡,等到咱們離
開神域的時候,你再帶我出來。”燕丘朝她囑咐道。
祝一夕聽卻有些擔心,這樣的辦法無疑是危險的,一旦稍有差池,燕丘就算沒死在朱雀神君手裡,也會神魄衰弱而亡。
“燕丘,這樣真的可行嗎?”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只能賭一把了,等到聖尊一回來打開結界,你就把我送到那藥泉,埋到泉底藏好,一定要趕在朱雀神君趕來之前藏好。”燕丘認真地向她交待道。
“嗯,聖尊師父一回來,我就送你過去。”祝一夕向他保證道。
兩人終於商量出了辦法,這才各自鬆了口氣,一步一步盤算着後面的路。
“燕丘,我們回去了再想辦法,我一定會修成仙身,再幫你找到你自己的身世的。”祝一夕知他現在心情不好,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道。
如果,連自己都忘了,那該多難過。
“知道了,你敢不幫我找,我就讓你跟我一起死。”他威脅完,口氣不善地說道,“我休息了,沒事別叫我。”
祝一夕知道他並不是想休息,只是想安靜地想想自己以後到底怎麼辦法,畢竟這一眨眼之間,給他的變化太大了。
百草仙君每天會按時過來,給她診脈送藥和膳食過來,在她每天不斷的追問下,總算在第六天告訴他,聖尊師父明天會回來,她坐在屋內等了一夜都沒有閤眼,唯恐自己一不小心睡過頭了,聖尊師父回來都不知道。
燕丘半夜就將自己神魄的靈力給了她,一再囑咐了她,結界一打開,儘快想辦法把他送到藥泉裡去藏起來。
神域沒有黑夜,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外面傳來細微地響動,她匆匆奔至門後,從門縫裡看着外面的動靜,果真看到白衣廣袖的聖尊一步一步從竹林外走了進來,明明只是走了短短數日,她卻恍然覺得他已經走了許久許久。
她看着越來越近的人影,心裡一遍又一遍盤桓的,全是他的名字,他的樣子。
亓琞行至竹屋外,面色帶着略微憔悴,默唸仙訣之後,一揮袍袖收了籠罩在竹屋的結界,他手還來得落下,竹屋的門砰地一聲打開,屋內的人已經疾步如風奔出來,直直撞入他的懷裡,說話的聲音帶着略微的哭腔,“聖尊師父……”
亓琞也沒料到,她會這麼跑出來,想來也是害怕了,伸手撫了撫她的頭安慰道,“好了,沒事了。”
她仰頭看着他有些憔憔的面容,眼中滿是淚光,百草仙君一直不告訴她聖尊師傅到底會被如何處罰,她一直懸着心等他回來,終於等到了他回來,喜悅的心情過後,卻又是深深的難過和自責。
綠竹林裡,靜寂得只有風吹過的聲音,少女含淚緊緊擁着自己抱住的人,生怕一撒手眼前的人就會再消失不見了。
“嘖嘖嘖。”百草仙君走在後面,瞧着抱了半天還不撒手的師徒兩個,“光天化日的,注意點。”
祝一夕這纔回過神來,發覺自己是如何失儀,垂着頭站在一旁,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敢擡頭去看聖尊的面色。
聖尊一向不喜人太過親近,她剛纔竟然吃熊心豹子膽撲過去,還抱了那麼久,聖尊要是生氣了怎麼辦?
“走吧。”亓琞擡手拍了拍她明顯削弱的脊背,聲音難得溫和。
祝一夕小心翼翼擡頭瞄了他一眼,發現他並沒有生氣,這才暗自鬆了口氣,“聖尊師父,你受傷了嗎?”
“無礙。”亓琞淡然道。
“都進屋去吧,就算傷了不是還有我在嘛。”百草仙君過來道。
祝一夕走在聖尊邊上,幾次試着伸了手想扶她,可見他又自己走的好好的,又縮回手去,看得一旁的百草仙君哭笑不得。
亓琞一進了屋內坐下,她連忙倒了茶水雙手送上去,“聖尊師傅,喝水。”
“我呢?”被冷落的百草仙君,垮着臉道。
她這才又斟了一杯給他送過去,飛林也趕了過來,端着早早煎好的藥送了過來。
“我一早讓飛林煎好了,可是花了我存了好幾千年的寶物。”百草仙君瞅着那碗藥,一臉地心疼。
亓琞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朝百草仙君問道,“這些天可遇到麻煩了?”
“其它的倒好應付,就是那朱雀神君後面又來了一回,非
說一夕身上有邪靈,可當時破不開結界只能走人了,說還要過來。”百草仙君一說起,口氣就不怎麼好。
祝一夕這纔想起來燕丘交待的正事,說道,“聖尊師父,我出去一趟。”
“別走太遠。”亓琞囑咐道。
她一向不是個安靜的性子,被關在這竹屋裡這麼多天,肯定是憋屈壞了。
祝一夕佯裝抱了換下了衣物拿出去交給百草仙府的仙童,實則把燕丘裹在了衣服裡面,出去將衣服一放,見周圍沒有人了便一路直奔了藥泉的方向,鞋都顧不得脫便跳下泉池裡,一邊挖開底部的石子,一邊道,“燕丘,我先把你放這裡了,走的時候再來接你。”
“你遇上朱雀神君,試探問一下我的身世,他找不到我,不會拿你怎麼樣。”燕丘最後交待她道。
“我知道了,你好好待着。”祝一夕說罷,就潛下水將他埋在池底碎石裡面。
可是,她剛剛埋好了劍從水裡出來,就看到燕丘不知何時站在了泉岸邊,皺着眉頭看着從水裡出來的人,“你在幹什麼?”
“呃,我……”祝一夕沒料到他會跟過來,又不知道他看到了些什麼,一時緊張到詞窮,一低頭看到浮在水裡的香囊道,“我來找聖尊師父給我的香囊,之前在掉了一直找不到,我想可能是掉在這裡了,果然找到了。”
她緊張地抓着撈起來的荷包,也不知道飛林信沒信她這一番說詞。
飛林冷着一張臉,伸手道,“找到了你還要在水裡玩多久?”
祝一夕暗自鬆了口氣,握住他的手爬上了泉岸,擰了擰衣服上的水問道,“你找我幹什麼?”
“我從屋裡一出來,就看到你見鬼似的往這裡跑,就跟過來看看你發什麼瘋。”飛林出口的話,一如繼往帶毒。
祝一夕嘿嘿笑了笑,擰了擰香囊的水,說道,“我是想快點找到它,所以走得急了點,哪裡發瘋了。”
“不就一個香囊,丟了跟聖尊說一聲就是了,他還能不給你了。”飛林瞅了一眼,她寶貝似地捧在手心裡的東西‘這都泡了這麼久了,還能用嗎?”
“這是聖尊師父給我的第一件東西,不能丟的。”祝一夕笑着說道。
飛林看了看笑顏如花的少女,沉吟了半晌,說道,“前些日子,我不該因爲聖尊的事不理你,你別往心裡去。”
本就不是她的錯,他卻一直遷怒於她。
“你在跟我道歉嗎?”祝一夕愣了愣,問道。
“該說的,我說了,你愛聽不聽。”飛林說着,便準備走身走開,跟人道歉認錯這種事,他這還是頭一回。
“我聽,我聽。”祝一夕拉住他坐在草地上,道,“本來就是我惹來的麻煩,你生我的氣也是應該的,我自己都生我自己的氣。”
飛林瞧着她自責的樣子,也知她說的不是假話,施了道仙訣,給她風乾了身上的衣裳,問道,“我要回去準備吃的,你要吃什麼?”
這麼多天沒見,她出來竟然瘦了這麼多,本來個子就小,這又瘦了一圈,感覺一陣風都能吹跑了似的。
祝一夕一聽,眼睛直髮光,跟着他一道起來往回走,一張嘴就數了一堆要吃的。
飛林一臉嫌棄地看她,“吃這麼多,你是豬嗎?”
“你看我都瘦了這麼多了,還許我吃了?”祝一夕訴苦道,這些天因爲燕丘和聖尊師父的事,送去的膳食她也沒什麼胃口。
燕丘雖然嘴上數落他,但卻並沒有打算真的不她做,一邊走一邊道,“別想着只吃白食,過去幫忙。”
“知道了。”祝一夕笑着跟他並肩走着。
燕丘安頓好了,聖尊師傅也會來了,她小命也保住了,所有的事情都讓她心情好得不得了。
兩人剛走到了百草仙府,準備去廚房做吃的,遠遠便見一身紅衣的人從天上騰雲而來,落在離他們數步之外的地方。
祝一夕認得,那就是那天帶走聖尊的朱雀神君,雖然知道他早晚會找到來,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她心虛地躲到飛林身後,小聲問道,“怎麼辦?”
飛林瞧她嚇得樣子,扭頭板着臉望向來人,“朱雀神君若是來見聖尊的,聖尊剛剛休息,不便見客。”
原本因着先
前他來帶走聖尊之事,他對這朱雀神君窩着火,現在竟然又敢找上門來,這神域上下誰見了玉闕宮的人不禮記三分,他一個神獸還敢來跟他們耀舞揚威,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朱雀神君卻擡手指向躲在他背後的人,目光凌厲,“本君來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