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小亓霽起了個大早,自己穿好了衣服,就跑去了廚房。
“飛林,餛飩,我要兩碗。”想了想,雙道,“不,我要三碗。”
飛林正忙着給他準備早膳,瞅了他一眼,挑眉道,“我知道你能吃,可也吃不了三碗吧。”
“我要給帝歌還有那個姓燕的大叔帶過去。”小亓霽一臉鄭重地說道。
飛林無奈嘆了嘆氣,現在是不得不與他們的新鄰居緩和關係的時候,自然有求必應的髹。
“知道了,你的馬上就好了,一會兒再煮了我陪你送過去。”
“謝謝啦,我去叫聖尊大叔起牀。”小亓霽說着,飛快地跑開了。
然而,他過去的時候,無極聖尊已經起來了,看着臉都沒洗的孩子從外面回來,無奈笑了笑蠹。
“這麼早出去幹什麼?”
“我讓飛林多煮點餛飩,一會兒給帝歌帶過去。”小亓霽小臉上滿是欣喜地笑意,這樣能想見到誰就能隨時見到誰真好,要是能一起見到他們兩個人,那就更好了。
無極聖尊聽罷並沒有反對,牽了他去洗臉,然後耐心地給他梳了頭髮紮好了髮髻,道,“記住了,去了不可以調皮,不可以惹她生氣。”
“放心吧,霽兒很乖的。”小亓霽笑嘻嘻地說道。
無極聖尊重新給他整理了衣服,牽了他去用膳,在路上問道,“今天要去多久?”
“嗯……午飯回來,你要乖乖在家裡養病,不許出去,也不許來接我,也不許在外面吹風。”小亓霽一副大人口氣,交待着不放心的人,那樣子讓人好笑,卻又貼心。
“你昨晚已經說過了。”無極聖尊笑語道。
“可是,你不聽話。”小亓霽板起臉,仰頭瞪着他道“別以爲我出去了,你就能偷懶,我會回來盯着你吃藥午睡的。”
百草叔叔說他病得不輕,需要人好好照顧,他是監督他吃飯睡覺的,所以午飯前他要趕着回來,盯着他吃藥,然後午睡。
無極聖尊失笑,這小傢伙一板起臉真是讓他不知說什麼好,活像他纔是受照顧的孩子似的。
他帶着他去用了午膳,然後親自送了他過去敲了門,祝一夕知道是她,便自己過來開門了,“霽兒,你怎麼這麼……”
一開門看到門外的人,笑容頓時斂了下去。
“霽兒要給你送餛飩,我怕他燙着。”無極聖尊說着,將提來的竹籃子遞了過去。
祝一夕沒有伸手去提,而是雙手捧住了竹籃子,似是不想跟他有過多的接觸,接過去之後低頭朝小亓霽道,“先進去吧。”
“大叔,你快回去吧。”小亓霽衝他擺了擺手,方纔跟着祝一夕進了園子。
無極聖尊站在原地,直到母子兩人都走遠了,這才轉身折了回去。
小亓霽跟着祝一夕到了前廳,道,“你快吃吧,餛飩剛煮好的,再泡就不好吃了。”
祝一夕放到桌上,小心翼翼端了出來,笑着道,“真香。”
正說着,燕丘也起來,聽到響動就過來了,看着有兩碗便道,“有我的嗎?”
“這個是你的。”小亓霽小手指着另一碗,說道。
燕丘走近揉了揉了他的頭,“真乖。”
小亓霽摸了摸頭髮,板着臉道,“不要揉我頭髮,大叔纔給我梳好的。”
燕丘聽罷,卻又伸過去揉了兩把。
“我不給你吃餛飩了。”小亓霽氣惱,追過去要搶,可燕丘卻抱着碗跑了。
祝一夕拉住氣鼓鼓的孩子,笑着勸道,“好啦,我給你重新梳好。”
亓霽看了看桌上的餛飩,道,“你先吃吧,吃完再給梳。”
說着,小手抹了一把臉上的碎髮,樣子憨態可掬。
祝一夕聽了他的話,先吃他送來的餛飩,雖然沒有味覺之後並不喜歡進食,但這碗他送來的餛飩,她卻還是全都吃下去了。
“好吃嗎?”小亓霽眨了眨水亮的眸子,修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明天我給你送魚肉粥吧。”
“好。”祝一夕淺然而笑。
祝一夕收拾了桌子,洗了手牽了他去後面的房間,讓他在鏡前坐下,小心翼翼給他拆了被燕丘揉亂的髮髻,拿着木梳一點一點地給他梳順了,重新紮了起來。
“紮好了,要是不好看,我再重扎。”
小亓霽瞧了瞧鏡子裡的自己,滿意地點頭道,“好看,比大叔扎得好,大叔以前扎的不好。”
祝一夕放下梳子,道,“我給你買了新的風箏,你上次不是說想養鴿子,我給你買回來了,就在後面園子裡。”
“快點,快點,我要去看。”小亓霽一聽,急忙拉起她往外跑,迫不及待要去看鴿子。
祝一夕帶了他去園子裡,將買來的鴿子籠交給他,小傢伙趴在桌上給鴿子餵食,歡喜得不得了。
“我要是放它出來,它會不會就飛走了?”小亓霽道。
祝一夕想了想,說道,“不會,但是你要好好愛護它。”
小亓霽忙點了點頭,催促她把鴿子放出來。
祝一夕打開了籠子,將白鴿拿了出來,斂目默唸了什麼,一道墨色的光影在鴿子身上一掠而逝,然後她鬆了手,鴿子就在乖乖在石桌上自己吃食,根本沒有飛走的意思。
她是借血浮屠重身的,而血浮屠的魔身是血瞳黑鴉,對於這些普通的烏禽自然有着很強的馴化能力。
小亓霽歡喜地抓着食物,由着小鴿走在手心裡啄,“你看,它在吃我手心裡的東西。”
祝一夕見着他高興,一向冷漠的面上也不由泛起笑意,柔聲說道,“以後,它會跟着你的,你要好好照顧它。”
小亓霽重重地點了點頭,道,“早知道從神域出來能見你,我該和大叔早點出來找你的。”
在神域的時候雖然也過得開心,但沒有現在這麼有意思,他現在都不想再回去了。
祝一夕垂眸而笑,斂去了眼底的黯然和痛色,在這個孩子尚還未出生的時候,她也曾是多麼期望着他們一家在一起的光景,然而輾轉百年這一切近在咫尺之時,她卻再沒有了去擁有的勇氣和心力,對於那個她曾深深癡戀的男人,她也難以再相信他會是她和孩子最好的歸宿。
那個時候,她真的相信他會是一直保護她和孩子的人,可是現在她卻相信只有自己的力量才能保護這個孩子,保護自己。
“帝歌?”小亓霽發現他有些不對勁,喚她道。
祝一夕斂去眼底的異色,含笑擡眸看着他,“我們給這個小鴿子取個名字吧?”
亓霽小手撐着臉蛋,認真想地想了好久,道,“小白?”
“好,叫小白。”祝一夕笑語道。
“小白,你吃的太多了,去飛一圈吧。”小亓霽小心翼翼地捧起鴿子,揚手將它拋了出去,鴿子撲騰着翅膀在上空飛了起來,樂得他直蹦,“它飛了,它飛了……”
燕丘在不遠處的房頂上曬太陽,聽到孩子歡呼聲,睜開眼瞄了一眼,這麼天天哄孩子也不知到什麼時候纔是個頭。
亓霽一早上都忙着和鴿子玩,直到肚子餓了,纔想起來要回去,抱着小鴿子道,“帝歌,我要回去照顧聖尊大叔吃藥,等他午睡了,我再過來找你。”
“好吧。”祝一夕無奈,送了他出去,看到他進了對面的大門,方纔自己回去。
無極聖尊本是在等他回來用午膳,見午膳時辰都過了好一會兒,想着他是在那邊玩得忘了回來,便準備和百草仙君先吃了,剛拿起碗筷便聽到外面有人跑進來的聲音,“大叔,我回來了。”
百草仙君已經先動了筷子,瞅了一眼抱着只鴿子回來的孩子不由好笑,“你抱個這玩意兒回來幹嘛?”
“這是帝歌送給我的。”小亓霽說着,寶貝似地把鴿子抱到了一旁的榻上放着,還小聲說道,“你乖乖在這裡,我吃完午飯再跟你玩。”
他安頓好了自己的鴿子,這纔到了桌邊吃飯,無極聖尊瞧着一頭的汗,笑問,“玩得開心嗎?”
“嗯嗯。”小亓霽連連點了點頭,一邊吃飯,一邊講着在那邊的事,說完了還朝燕丘道,“明天我要吃魚肉粥,要三份,不,兩份就夠了。”
那個姓燕的大叔揉他頭髮,明天不給他吃。
“你們兩貪吃的傢伙,湊在一塊兒,就是不得了呢。”百草仙君笑道。
花楚抿了抿脣,道,“她已經沒有味覺了。”
無極聖尊眉目微沉,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顫了顫,久久沒有言語,她以前一向是貪口腹之慾的,就算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兒,給她點吃的就能哄好了。
現在,卻已經沒有味覺了嗎?
百草仙君和飛林也不由自主沉默了下去,雖然不知道失去味覺是什麼的感覺,但什麼在嘴裡都是淡而無味,吃東西反而已經成了一種折磨吧。
小亓霽並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見他們都不動筷子,也不說話了,奇怪地問道,“你們怎麼了?”
無極聖尊盛了湯給他,卻依然沉默着沒有說話,似乎焚仙爐的一劫,已經奪去了她所有的快樂,現在回來的她,再怎麼像她,終究也不可能再成爲那時候的她了。
可是,誰來告訴他,他到底要怎麼樣做,她和霽兒纔不會再離他而去,到底要怎麼做,他們才能在一起……
亓霽跟他們一起用了午膳,親自監督着無極聖尊服了藥,然後盯着他回房午睡,等到他睡着了,方纔帶着他的小鴿子躡手躡手躡出了門。
“霽兒,你幹什麼去?”
“我答應了帝歌的,等大叔午睡了,就過去找她。”小亓霽抱着小鴿子,瞅了瞅擋住了去路的百草仙君如實說道。
百草仙君子讓了路,只是叮囑道,“記得早點回來。”
“知道了。”說罷,小亓霽抱着小鴿子一陣風似的跑開了,出了大門就直接竄進了對面的園子裡。
他這前腳出了門,本該午睡的無極聖尊就已經醒來下牀了,套上外袍出了門到院子裡坐着,不一會兒功夫就看到對面的園子上空飛起了兩隻風箏,幾乎可以相見這會兒,母子兩個在那邊玩得多開心。
百草仙君懶洋洋地曬着太陽,順着他的目光瞅了瞅,“這論起鬨孩子,你果然還是欠火侯,霽兒跟着你那麼多年,也沒見他這麼高興的時候,這樣下去怕要不了多久功夫,你兒子就讓他們拐跑了。”
無極聖尊看着空中飛着的風箏,恍若未聞,靜靜地看着,眉目帶着微微的笑意。
“這祝一夕要帶霽兒走,這本也是應該的,可你也別忘了,那邊還有個等着要給霽兒當後爹的燕丘,你就真的一點不着急?”百草仙君坐起身來,問道。
無極聖尊依然望着那兩隻不斷在風中飄舞的風箏,只淡淡說道,“霽兒只會有一個父親,但絕不是燕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