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與小亓霽見過面,回到魔宮祝一夕閉關了數日纔出來,一向聒噪的燕丘這一次卻是安靜地出奇,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衣服平整地沒有一點褶子,見她出關只是在門口等着,看到她也只是抱以淺笑。
祝一夕先去了花楚那裡,取她煉的丹藥,可不管怎麼走一擡頭總能看到燕丘那張精緻光豔的面容,但他就是不說話。
“你到底想幹嘛?”她終於受不了他的怪異轉變,問道。
燕丘還是不說話,只是微笑着看着她,那舉手投足倒斂了平日的痞氣,有了幾分神族中人的高貴優雅。
祝一夕見她不說話,朝花楚問道,“他中什麼邪了?啞巴了?髹”
花楚瞥了一眼燕丘,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卻沒敢說實話,“不知道,回來第二天就這樣了。”
祝一夕皺着眉頭瞅了一眼,沒有再理會,他安靜下來也好,省得煩人,這樣正好清靜了。
只是,這樣高冷寡言扮了幾天,燕丘自己倒是先憋不住了,終於還是忍不住說話了,“我這幾天怎麼樣?蠹”
“還好,不煩人。”祝一夕如實說道。
“就這些?沒點別的什麼特別感覺?”燕丘又是鬱悶,又是緊張地問道。
他想,大約她是喜歡無極聖尊那種高冷寡言型的,所以他話少一點,大約她也許就會不會再被無極聖尊所引誘,轉而將心思放在他這裡,哪知道她竟然直接將他當空氣一樣,還覺得落了清靜,虧得他如此犧牲退讓。
祝一夕冷冷掃了一他一眼,道,“什麼特別感覺?”
燕丘走近,把自認爲最完美的側臉對着她,一本正經地說道,“沒有覺得,這幾天……我特別有魅力?”
他說着,帶上一抹淺笑,側目看着她。
祝一夕面無表情看着面前舉止怪異的男人,本想勸點什麼,但想想大約是被關在玄天宮幾千年,一個人待得太久了,所以不是腦子出了問題,就是精神出了問題,索性也就懶得費神再去說了,反正也跟她沒多大的關係。
花楚站在她身後,看着憋笑不已,這若是沒有看到燕丘平日城的行徑,單這麼一看的話,不可否認是個風華絕代的模樣,可是看習慣了他平日痞裡痞氣的行徑,再一看眼前這一副樣子的他,怎麼看看都覺得好笑。
“你倒是說話啊。”燕丘見她不說話,着急地追問道。
祝一夕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省得再被追問下去煩心。
燕丘聽了,頓時樂開了花,本想再說什麼,但爲了保持自己高冷寡言的樣子,又咬牙忍了下來,繼續展示自己所爲的特別魅力。
祝一夕服了花楚給的丹藥,徑自去魔宮密室的藥池休養,燕丘如影隨形的跟着,但卻是難得安靜。
祝一夕靜躺在藥池裡,借藥池裡的魔血調養傷勢,只是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總覺得腦子裡亂槽槽的許多事情理不清楚,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和畫面在腦子裡轉來轉去,讓人心神難寧。
“一一?”燕丘見她眉頭皺起,甚是苦惱的樣子,急忙喚她道。
祝一夕卻似是被什麼纏住了,手腳不停地抽搐,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醒來。
“一一,一一?”燕丘緊張地抓住她的手,想要將喚起來。
祝一夕只覺自己置身在滔天的火海中,她怎麼也找不到逃出去的路,卻在這時突然有一隻手伸進來,一把將她拖了出去,她霍然睜開眼睛,眼底驚懼猶在……
“沒事了,沒事了……”燕丘輕攬着她,安慰道。
祝一夕慢慢回過神來,低眉看到還被抓到的手,方纔將她拉出來的就是他嗎?
她抽回手,打掉他的手,眼底恢復一向的冰冷,“走開。”
燕丘往邊上挪了挪,但卻沒有離得太遠,問道,“夢到什麼了?”
“沒什麼。”她面無表情地說道,自己終究還是沒辦法克服懼火的事,即便只是在夢中,她都怕得亂了方寸了。
燕丘卻依然難以放心,她雖然不說,但他也猜想的到,一定是因爲曾經那些事的影響,即便什麼都不記得,即便只是夢到,她依然是害怕曾經親身經歷過的一切,大約這就是她一直不願自己去追問關於祝一夕的原因。
她寧願做這個冷血嗜殺的四方魔主,也不願再去觸碰那斷遺忘的過去,即便來到她身邊一個又一個的人都是因爲祝一夕,她也不願去過問關於祝一夕的一切。
她不願問,他便也不向她說起,只要還能看着她還活在世上,不管是人是魔,是善是惡,他都必然會護她永生永世,定不會再讓她獨自去經受前世那樣的苦難。
“燕丘,是不是你們都想找回祝一夕?”祝一夕背對着他坐在藥池邊上,驀然出聲說道。
一開始她是不願多想多問的,但從神域那一戰開始,這麼多的人和事圍繞着她,她不會真的一點影響。
她也知道,自己可能就是他們口中所喚的那個祝一夕,但是直覺性不願再去過問曾經的那段人生,即便什麼都記不得了,但卻還是覺得那段人生有太多太多沉重的東西,所以她不想要去想起,也不想再做回他們在找的那個祝一夕。
“只要她過得好,是誰都沒有關係。”燕丘笑着說道。
其實,他是最不願她想起過去的人,她想起來便又會與無極聖尊糾纏不清,更不願她再去承受那時候的痛心和絕望。
這樣就好,什麼都不記得,他們重新相遇,重新開始,他爲她掃去所有的傷痛和苦難,讓她每一天都過得平靜安好。
“你爲什麼……一定要跟着我?”祝一夕淡淡朝着背後的燕丘問道。
這個人雖然很多時候很煩人,但從他出現之後起,卻也每次都會挺身相護,但這一切不可能沒有緣由的。
她不知道,曾經那個叫祝一夕的她與他之間有什麼樣的過往,但多少還是感謝他的。
“這還要爲什麼,因爲你那麼笨,老是被人騙,我不看着你,又被誰坑了都不知道。”燕丘側頭瞅了瞅她的背影,多想伸手去抱一抱她,可是又怕被她再像上回那樣給揍飛了。
“你說什麼?”祝一夕語聲驟寒。
燕丘立即改了口,道,“是我無處可去,只能求你收留了,我來給你當牛做馬的。”
祝一夕沒有說話,脣角卻勾起了少見的笑意,雖然這個聒噪的傢伙很多時候看着討厭,但有時候又覺得還是順眼的。
燕丘偏着頭看着她的側臉,那微微揚起的笑,也隨之笑了起來。
自從神域見到她,他已經很少見到她有笑的時候了,這樣只在他面前綻放的笑意,對於她現在的她,實在太難得了。
“你是準備一直賴在這裡,不走了?”祝一夕冷哼道。
燕丘悄悄挪近了些,手指一點一點爬過去,輕輕挨着她的指尖,然後暗自得意地笑了笑,說道,“你走我就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在遇到他之前,她被關玄天宮數千年,他並沒有那麼強烈的出來的願望,即便是想出來,卻也並沒有想過自己要出來做什麼。
但是現在出來了他,只想守着她,天荒地老。
她想上天入地,他全都奉陪,哪怕她想將這三界翻覆,他也願第一個爲她上陣。
只要,她與他同在。
祝一夕側頭看了看他,說道,“好,我不走,你不走,你敢食言,我就殺了你。”
“嘖嘖嘖,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燕丘嘀咕道,可面上眼底卻分明全是笑意。
她說出這樣的話,是不是就代表,他們的關係有了那麼一點點的進步,哪怕並不像曾經的她和無極聖尊那樣。
但是,這樣一點一點進步,也許有一天,他也能住進她的心裡。
“你現在後悔,可以滾。”祝一夕冷眼睨視着他,說道。
“後悔?”燕丘趁機又挪近了點,挨着她坐着“我燕丘頂天立地,從不幹後悔的事。”
至今,大約他唯一後悔的是,他遇到她的時候太晚了,他出來見到她的時候太晚了,他發現自己喜歡上她的時候……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