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月大的亓霽比她走的時候胖了整整一倍,會自己坐着玩了,她與他說話,他會衝着她笑了。
這樣的驚人的變化讓欣喜卻又失落,短短的三個月,她已經錯失了他太多的成長的驚喜,而她將來卻還要離開他。
於是,母子相聚的時間總是過得太快,一轉就是數天過去了,西陵婠婠每每瞅着霍英和霍夫人不在府裡,就帶着嫣嫣偷溜過來了。
“婠婠,你好歹是個公主,現在又是侯府的世子妃,這麼天天從後門跑出來,讓霍英和霍夫人知道了怎麼辦?”祝一夕一邊忙着給孩子喂水,一邊說道。
她以前在宮裡任性而爲無妨,可如今到底是嫁入霍家了,行事總得有些顧忌,可若因爲她讓她與家人起了矛盾,那讓她如何過意得去鞅。
“我是來見你,又不是見野男人。”西陵婠婠道。
祝一夕給孩子喂完水,擱下碗道,“你這麼偷偷摸摸的,他們又不能知道你是來見我的,這若他們聽到風聲了,可不就懷疑你在私會什麼人了?”
“霍英他敢拿本公主怎麼樣?”西陵婠婠聽了雖然怔了怔,卻根本沒有顧忌的意思旎。
“是,他當然不敢拿你怎麼樣,從小到大都是你把他怎麼樣。”祝一夕笑語道。
雖然婠婠與天澈有過那麼一段生死相許的戀情,現在她忘了,但是霍英和霍家是知道的,現在還能這麼一如繼往待她,可見心胸之寬和,所幸天澈離去,她還能生活安樂,相信天澈知道了也是欣慰的。
他所深愛的女子好好地活在這世上,活得很幸福安康。
“瞧你,說得我有多欺負他似的。”西陵婠婠哼道,低頭見懷中的女兒睡下了,輕輕放到了牀榻上了安置好,“不過,我總覺得他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的。”
“哦?”
“你還記得陵州城外,有一座現在已經荒枯的山嗎,我記得以前那裡風景挺美的,就是想不起來它是什麼時候枯的,所以就跟府裡的人問了一句,結果那僕人第二天就從府裡辭工了,再也沒有來過,我問霍英和霍夫人,兩人也都是敷衍了事。”西陵婠婠擰着眉,怎麼也想不明白,不就一荒山的事怎麼就不能問了。
祝一夕抿了抿脣,看來即便忘記了與天澈在一起的所有事,但就像是習慣性或是直覺性的,還是會無意識地去探知關於天澈的事,但是對於現在的她而言,遺忘比記得要幸福得多。
“嗯,記得,不過聽說那裡是鬧了山妖,山妖離開了那裡,所以那裡花草樹木也全都枯死了,你要去問這幹嘛?”
“沒什麼,就是每次路過那裡,心裡總覺得有什麼東西落在了那裡一樣,感覺怪怪的。”西陵婠婠坦言道。
祝一夕微怔,隨後笑了笑說道,“誰走到那裡都會覺得怪怪,你不過是小時候在那裡玩過,所以覺得可惜罷了。”
西陵婠婠聽了點了點頭,抿了口茶道,“想來也是,記得小時候去那裡的時候,那裡風景很漂亮的,我還總去那裡騎馬。”
祝一夕含笑聽着,沒有流露一絲一毫讓她懷疑的異樣,她就這樣一輩子都不再記得,好好的生活下去,這是天澈的心願,也是他們所有人的心願。
大約正是親眼看到過天澈和婠婠之前的悲劇,她才更加難以放手她與聖尊之間的戀情,這世上有什麼痛苦,比得上相愛之人生死相隔,所以既然還活着,有什麼坎是邁不過去的……
“我說,祝一夕,你就真打算那個男人的事,一句話都不相貌跟我說一下?”西陵婠婠斜眼瞅着她,垮下臉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等合適的時候,我再告訴你,或者帶他來見你。”祝一夕笑了笑說道。
現在,一切未安定,她不好透露太多她與聖尊師父之間的事。
“啊,我都好奇死了。”西陵婠婠叫囂道。
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她太清楚祝一夕是多固執的人,實在難以想象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讓她這般癡迷無悔。
祝一夕只是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見亓霽餓了,將他交給了奶孃,自己又坐下來繼續忙着繡東西。
“祝一夕,你竟然繡花?”西陵婠婠似發現了天大的稀奇事,驚歎道。
她記得,她拿槍棍棒什麼都成,可拿針不管幹什麼,一準扎一手傷,想當年母后讓她們學女紅,祝一夕每每把自己扎得直哭,母后心軟自然也就不強求了,便由了他們去。
“不久前學的。”祝一夕笑語道,她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真的能有學會拿針繡東西的一天,就像真的從沒有想到過自己會那樣深深愛上一個神域聖尊一樣。
“不過,你要做什麼?”西陵婠婠好奇地擒起來看了看,問道。
祝一夕低頭忙活着,說道,“先前留着霽兒滿月遞下來的胎髮,所以想做成福袋。”
一個送給聖尊師父,一個留在自己身邊,就算霽兒不在身,起碼也有個念想。
西陵婠婠想了想,說道,“要不是因爲皇兄槓在那裡,我都想和你訂娃娃親,讓霽兒將來娶我家嫣嫣。”
那個孩子太招人喜歡了,模樣又生的得漂亮,霍夫人都問了好幾番是誰家孩子,生得這麼好看。
可是,她也只能想想,多少也要顧忌到皇兄,一夕不能當她皇嫂,大哥一直心有遺憾,她卻要把女兒嫁給搶走一夕的情敵,他一定恨死她這個皇妹的。
祝一夕失笑,
道,“你還真想得出來。”
來的時候,在陵州城外爲老爹和母親掃墓,她都不敢再進城中去見太后和西陵曄,也無顏面再去見他們。
“兩個孩子長得快,前些日讓東城的綢緞莊幫忙給兩個孩子做了換的衣服,一會兒們一起過去看看吧。”西陵婠婠提議道。
祝一夕只顧着忙手上的事,道,“你讓人取回來不就成了,還用着自己去?”
“從嫣嫣出生,我都沒出過別苑正門,想出去喘口氣,你還能帶着孩子天天就待在這院子裡,就去一個時辰就回來了。”
祝一夕拗不過她,只得點頭應下,等着用了早膳,兩人一起帶着孩子出了門,出了巷口上了馬車,前往綢緞莊取了給孩子做的新衣服鞋子,順便在就近的茶樓坐了一會兒,方纔各自回了住處。
母子相聚的日子過得溫馨歡樂,卻也過得極快,一轉眼已經過了一個月的期限,她依依不捨地將亓霽再度託付給了她西陵婠婠,自己準備回玉闕宮去,接受輪迴塔飛昇成仙的試煉。
這一個月,燕丘雖在身邊,卻甚少開口打擾她,到了回去的路上才憋不住開了口,“你真要去輪迴塔嗎?”
“當然,我不去怎麼成仙,不成仙怎麼送你老人家回去?”祝一夕盤算着回去要做的事,心情有些輕快愉悅。
她要把帶回來的福袋送給聖尊,等通過了輪迴塔的試煉,就可以跟他一起再回到小盤古島,就可以將亓霽接到自己身邊照顧,所有的一切都將好轉起來的。
玉闕宮清靜如昔,她連自己的房間也顧不得回,便拿着福袋先去了無極聖尊所住的院落,進了園卻並沒見人在外面,想着平日裡這個時候,他是在房間調息養傷的,於是放輕了腳步走過去,準備在門外等到他調息完,再將東西送給他。
可是,剛走到了門外,卻聽到裡面傳出姚青黛的聲音,“祝一夕到底還有多久纔回來?”
“她說了會回來,就一定會回來的,她一向說話算話。”百草仙君說道。
祝一夕聽着,低頭看了看手上的福袋,看來今天不能交給他了,正思量着要不要這會兒進去,在聽到裡面再度傳出來的話,生生僵在門外。
“無極聖尊,敖姻沒多少時間等了,既然祝一夕已經修出仙元,你還在等什麼?”姚青黛聲音急切,逼問道,“十年前,你收她爲徒,不就是爲了等她修出修元,取出她身上的那一半龍珠讓敖姻重歸神位,事到如今,你到底還在猶豫什麼?”
祝一夕敲門的手僵在半空,只覺腦子裡嗡地一聲響,彷彿聽到了自己的愛情在碎裂的聲音。
她聽到了,燕丘自然也聽到了,當即反應過來,“祝一夕,你還愣着什麼,現在給我離開這裡”
祝一夕恍恍惚惚地站在那裡,手裡還緊緊攥着裝着亓霽胎髮的福袋,卻怎麼也難以相信,那鑽入耳中的殘忍真相。
她收她爲徒,教她修習術法,便就是爲了等到今天,讓她爲龍三公主而死嗎?
飛林送藥過來,看到杵在門口久久不進去的人,催促道,“祝一夕,你傻站着幹什麼,快點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