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夕一行幾人匆匆離去之後,花楚也收拾了行囊準備離開。
莫大娘將一封書信交給她,道,“這封信,你跟着他們到了陵州之後,代我交給一夕的父親。”
“那你怎麼不直接給祝姑娘,讓她自己帶回去?”花楚奇怪地看了看她,問道。
“別問那麼多了,你記得要親手交給一夕的父親,至於龍三公主的消息,你跟着他們總會找到她的。”莫大娘語重心長地說道鯴。
花楚收好了她給的東西,依依不捨地看着一起生活了十來年的人,“莫大娘,你要保重。”
她本是雪山上的雪蓮花妖,千年之前得遇龍三公主援手將她移到了靈氣旺盛的雪山上,才讓她能這麼快修練出來,先前從雪山下來的時候被捉妖的道士撞上了,一心要想捉了她練丹,幸好遇上了莫大娘,她才撿回了一條命。
不知不覺,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幾年了,現在突然要走了,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你也是,祝一夕以後,你也替我照應着些。”莫大娘不放心地叮囑道。
“知道了,我有機會再回來看你。”花楚紅着眼眶說道。
“不用了,過不了多久,我也要從這裡離開了,若是有機緣自會相見的。”莫大娘淺然笑語,送了她出了小院。
花楚一步三回頭離開了村落,熱鬧了一個月的農家小院就這樣冷清了下來。
莫大娘在院子裡站了一會兒,便疾步回了自己的房間,打開衣櫃從裡面提出了幾個包袱到了院中攤開,是一捆刻着經文的桃木箭,她將每一根都在洞着院子的牆根下埋好,屋檐各處也都裝上了早早準備好的機關,似是在等待着什麼大敵。
她用了近一天的時間準備好了所有的東西,然後坐在院子裡望着天漸落的夕陽,算算時間明天日落他們也該到了西陵境內了吧。
第二天的清晨,巫族的兩名黑袍護法果真找到了院子裡,隨之而來的風都帶着陰煞之氣。
“明羽大祭司,多年不見了。”揹着妖刀的女護法,冷笑着踏進了院中。
莫大娘平靜地看着來人,絲毫沒有意外,“見到你們的舊主人,就是這樣的禮數,看來你們的新主子還真是沒有好好教你們。”
女護法冷冷笑了笑,絲毫沒有將眼前的舊主放在眼中,“你以爲你還是十八年前的大祭司,現在不過是喪家之犬,有什麼資格再來教訓我們。”
當年,這位高高在上大祭司生下孩子,便被驅逐出族,可她卻帶走了封印祖巫的玉璜碎片,這些年爲了找到玉璜,他們東奔西跑才終於找到了那麼一塊,上次那些人用假的玉璜誘他們上當,沒想到反而讓他們有機會碰到這個失蹤了多年的大祭司現身,剩下的玉璜恐怕也只有她知道在哪裡。
“那你可以試試,我還有沒有資格?”莫大娘沉冷一笑,說道。
黑袍女護法伸手緩緩拔出了背後的妖刀,哼道,“你若是自己乖乖交出玉璜跟我們回去,尚且可以留你一條小命,今天你的幫手可一個都不在。”
“對付你們,我一個人足夠了。”莫大娘掃了一眼兩人,一向慈善的面容隱隱透出幾分睥睨衆生的凜然之勢。
黑袍女護法微怔,卻並沒有就此退縮。
莫大娘院子中間的桌邊,連身都懶得起,一擡手安置在屋檐下的機關,數支桃木箭從她後方飛射而出,直指接近他的兩人,兩名黑袍護法一左一右躲開了桃木箭,便都自己走進了預先設下的法陣之中,一時動彈不得。
黑袍女護法一刀劈出,一向無往不利的妖刀,這時候卻力量不如從前。
“就帶着這麼件東西也想來對付我,你們那新主人也未免小瞧我了,以前是奴才命,就算現在當了主人也改不了奴才的眼光。”莫大娘鄙夷地冷哼道。
這妖刀的妖術,她也是多年纔想出剋制它的辦法,這院子地下和圍牆裡都是她埋好的最古老的桃木,桃木有辟邪之用,這妖刀在這裡自然沒有以前那般威力,那麼她再要對付他們,也就要簡單多了。
那黑袍女護法恨恨咬了咬牙,舉劍劃破自己的掌心,而後帶血的手緊握着妖刀,妖刀瞬間就伸出藤蔓纏住了她的手臂,舉刀劈開了周圍的法陣。
“竟然以自己的血來喂這妖刀,你還真是瘋了。”莫大娘看着那黑袍女護法,目光悲憫。
巫族有保存一些不詳法器,但都
封印起來不得使用,可是十八年前族中有人野心勃勃,想要借那些法器的力量,讓巫族再現當年的盛況,於是百般對付她,讓她在巫族難以立足下去。
她只能帶着親信逃離巫族,但最重要玉璜她卻一起偷偷帶走了,這才讓現在的巫族大祭司這麼多年追着不放。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還用顧忌什麼?”黑袍女護法說着,揮刀破開了同伴的法陣,殺氣騰騰地逼近坐在桌邊的中年婦人。
她這般費周章設下這些,存心不想再讓他們活着回去的,她若再不設法自救,可就得死在這裡了。
莫大娘緩緩站起身,緩緩張開雙臂,小院的房屋,圍牆都緩緩坍塌下去,更大的法陣將在三人都困在其中。
“玄光陣!”黑袍女護法看了看周圍,恨恨咬牙道,“看來,你是想跟我們一起死在這裡了。”
玄光陣,是與敵人同歸於盡的禁術,巫族中一般不會有人去刻意修練的。
“我在這裡等了你們這麼久,哪能輕易再讓你們回去。”莫大娘冷然道。
“你殺了我們兩個,大祭司還會派別的人尋找玉璜,尋找你的女兒,總有一天會打開祖巫的封印。”黑袍女護法說道。
祖巫是由歷任大祭司封印,只有玉璜和他們的性命爲祭纔有可能打開封印,所以這些年他們一直在尋找玉璜和明羽,畢竟新任的大祭司是篡位當上的,並不能打開祖巫的封印。
若是明羽今天死在了這裡,除非找到她的親生女兒爲祭,否則就算得到了玉璜,也無法解開封印。
“她不會有機會打開封印了,她在野心就留着做白日夢吧。”莫大娘說着,熟練地用去了術法與同困在法陣之中的兩人交起手來。
另一邊,花楚不通御劍之術,只能從陸地上走,可是祝一夕歸心似箭,路上根本不作片刻停留,她追了一天一夜也未能趕上他們。
一場暴如其來的暴雨,讓她又不得不停下腳步,暫時尋找地方避雨。
哪知,跑得太快,包袱裡的東西掉了出來,莫大娘交給她的信也掉在了水裡,她趕緊拾起在身上擦了擦,可身上也是水,越擦越溼,只得趕緊尋了就近破廟躲雨,生了火趕緊將信拆開在火邊烘烤,以免字跡暈染,誤了莫大娘交給她的囑託。
她一邊烤着,一邊還吹着,無意間看了幾眼信上的內容,驚震地站起身“怎麼會這樣?”
她先前還奇怪,爲什麼莫大娘不是將信和玉璜交給祝一夕,而是要她帶着,原來是怕她會看到這信上的內容。
莫大娘這個時候讓他們都走,一定是有危險了,她也顧不上許多,趕緊收拾了東西準備折回去,可是走了一段路想想,若真是那兩個黑袍護法找到了莫大娘,她回去怕也幫不上什麼忙,一番糾結之後她又掉頭前往西陵的方向。
爲今之計,她唯有儘快找到祝一夕他們,讓他們一起返回去幫忙。
這麼一決定,她也顧不得天降大雨,施展術法朝着西陵邊境趕去。
祝一夕一行人到了西陵邊境,那隻帶路的蝴蝶突然不知怎麼了,一直盤旋着不肯走了。
“是不是你娘就在這邊境,所以它不走了?”華世鈞猜測道。
祝一夕一聽,立即御風而下,到了西陵曄邊境落地,匆匆進了城內去尋找。
“這邊城地方不大,咱們分頭尋找。”西陵曄見她心急,提議道。
“可是……”華世鈞看了看祝一夕,小聲問道,“我們怎麼才能確定找到的是你娘?”
她不知道她娘叫什麼名字,也不她長什麼樣子,這茫茫人海怎麼能辯別出,誰纔是她要找的親人。
祝一夕看着上下盤旋卻不肯再走的藍蝴蝶,焦急地望了望周圍來來往往的行人,她的母親真的就在這裡嗎?
可是,她離得這麼近,卻根本不知她長什麼樣,不知該怎麼樣去認出她。
“我去傳令封城,一個一個查問總能找出來。”西陵曄說罷,已經先去城門下令了。
祝一夕在人羣裡穿行,遇到年紀稍長的婦人便拉住詢問。
“你有沒有一個失散十八年的女兒?”
“你是不是有個女兒,從小失散了?”
……
姚青黛跟在後面,看着她發瘋一樣見人就問,無奈地嘆了嘆氣。
華世鈞看着有些心酸,也幫着她向路人打聽,西陵曄則是調了邊城的兵馬,派了一隊人也在城中一個一個地幫着詢問,可是半天功夫下來,幾乎都問遍了城裡的人,也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自己有個失散了十八年的女兒。
祝一夕站在街角,看着面前盤旋的蝴蝶紅了眼眶,“你不是能幫我找到她嗎,你快點幫我把她找出來,快點啊。”
可是,那蝴蝶還是不肯動,只在她面前上下飛舞着。
西陵曄看她心急的樣子,上前道,“我們只找了城裡,興許還有在城外,或者我們來往了一步,她已經往西陵別的地方去了,我們再問問。”
這麼多年,她曾無數次想要詢問母親的消息跟祝大人吵起來,當年祝大人堅決說她的母親已經過世了,她一個人躲起來哭了好久,好些天都不肯說話,母后勸了好些天才好轉起來。
輾轉這麼多年,她終於得知自己的親生母親還在這世上,那種欣喜和企盼即便他無法感同身受,也是可以想象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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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若是又找不到人了,她得有多難過了。
“這隻蝴蝶已經不走了,要麼就是人真的在這城裡,要麼就是莫大娘給的這隻蝴蝶沒用了。”華世鈞說着,深深嘆了嘆氣。
祝一夕好不容易纔得到這一點線索,滿以爲自己很快就能見到自己的親生母親,可現在又是一場空,讓她心裡如何能接受得了。
“一夕還有我沒找到的地方。”祝一夕望着周圍陌生的行人,多想自己的母親就在這其中,聽到她在打聽她的消息,找到她這裡來告訴她,她就是她的母親。
可是,沒有人來,始終都沒有人來。
“一夕……”西陵曄想勸她,卻又不知該勸說些什麼。
她找了這麼多年,不可能因爲這樣就放下尋找母親的念頭。
“對了,城外,城外村莊裡我們沒有去找過。”祝一夕說罷,疾步朝着城門口的方向去了,邊境的村子裡一家一戶地繼續詢問。
西陵曄幾人勸不住,只得跟着她一起,幫着一家一家地打聽。
“若是行人,哪會無緣無故地往這村子裡來。”姚青黛道。
“她只是不想放棄任何可能罷了。”華世鈞道。
莫大娘明明說那隻蝴蝶要吧帶她找到她孃的,可突然不知怎麼了,就是不肯走了。
“興許,那姓莫的騙了她呢。”姚青黛哼道。
那個莫大娘雖然在他們住在那裡的時候並沒有對他們不利,可是總覺得有些奇奇怪怪的,這讓她不得不有所懷疑,只是一時之間又想不出,她要騙祝一夕的真正動機來。
“你還是不肯相信莫大娘是真心幫一夕的?”華世鈞側目打量了一眼姚青黛,問道。
“沒有不相信,只是她的行爲舉止有些不合常理罷了。”姚青黛說着,瞅了眼前方還不肯罷休,挨家挨戶詢問的祝一夕,“我就不明白了,一個把她丟了十八年都不聞不問的女人,她還非要去找着幹嘛?”
“姚姑娘,血濃於水,親情的牽絆是割捨不下的,你也是有親人的,將心比心。”華世鈞低聲勸道,這話可不能再當着祝一夕的面說了。
“我娘早死幾千年了,長什麼樣我都忘了。”姚青黛直言道。
大約是她比他們活得長久,看得事多,也經歷的事情多,所以對於情感,不管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都看得淡泊,甚至於不明白他們這些凡人執着這些有什麼意義。
正在兩人議論之際,後方突地一股勁風疾馳而來,姚青黛警覺性地回頭準備出手,卻看到是先前見過的花楚,收了術法將對方一把拉住,才免於花楚收力不及撞上大樹。
“花楚姑娘,你怎麼來了?”
花楚喘了喘氣,望了望幾人急切問道,“莫大娘出事了,祝姑娘呢?”
“她在那邊。”華世鈞給她指了指祝一夕和西陵曄在的方向。
花楚疾步奔了過去,一把拉住她便要走,“祝姑娘,莫大娘出事,我們快回去救她。”
“可是,我們還要找一夕她母親呢,現在巫族的人也在追她,要是晚了……”華世鈞聞言,雖然去救莫大娘也
是要去的,可是一夕的母親也得儘快找到才行。
“祝姑娘,莫大娘就是你的親生母親!”花楚打斷華世鈞的話,朝着祝一夕認真說道。
原本她也不敢相信的,可是一想這一個月來莫大娘對祝一夕的格外照顧,在透過她夢境看到她從小到大的事落淚,她記得很早以前她也說過她有個女兒的,只是許久沒提了,她就沒有想到那麼多,更沒有想到她的親生女兒真的會來找到她。
“莫大娘……”祝一夕怔怔地望着說話的人。
如果她就是她的親生母親,爲什麼……爲什麼她在的時候,她都不肯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