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南郊小機場,黑雲籠罩天空。
自從下午四點開始,黑色的雲層就從蒼白的天空之中出現,在天空的盡頭凝結成一線,在漸漸黯淡下去的夜色中迴盪起雷鳴的聲音,不時顯出閃電的慘白光芒。
隨着時間的推移,那一線漆黑的雲層緩緩從海洋深處推進而來,在上陽的天空盡頭染出一片令人心悸的黑。
在一陣陣轟鳴的雷聲中,所有人都驚詫的看向天空,暴雨要來了?
作爲沿海城市,上陽從來都沒有接連遇到過這麼多的詭異天氣——先是持續籠罩了整個城市將近一週的大霧;沒過多久之後,在快過年的時節裡,一場大雪還沒停;現在竟然還要下暴雨?
最先吵成一團的氣象臺的一票工作人員和專家,這實在是太不科學的事情讓人很無奈,有很恐慌。
老天爺的地理課究竟是誰教的不知道,但既然要颳風下雨,下面的人就得接着。
兩個忽悠慣了的專家上電視臺跟女主持人扯各種奇怪的外國理論,把這種反常的天氣現象給忽悠圓了,然後發佈暴雨預警,所有人都早早的回家,爬窗戶前面看老天爺究竟能下個什麼東西出來。
當夜幕漸漸降臨的時候,天空的盡頭傳來一道持續而沉悶的雷聲,緊接着是雨點從風中飄落,落在雪地上的聲音。
大雨降臨。
就在漆黑的夜幕和雨聲之中。一輛漆黑的轎車從中海而來,下了高速公路之後。穿過上陽市的幹道,直奔南郊碼頭。
“糟糕的天氣。”
在駕駛座上。帶着眼鏡的女人皺着眉頭看着不斷落在車窗上的雨水,啓動了雨刷。
車燈發出光亮,照破了夜色和雨幕,最後在一片暴雨之中停在一家旅館的門口。
就在門口,一個看起來蒼老的中年人正撐着傘,向着駛來的轎車招手:“青丘。這裡,這裡!”
被稱爲青丘的女人緩緩的停下了車,扭頭看向後座——在那裡,有一名渾身都籠罩在大衣裡的人。就連腦袋都被帽子蓋着。
就算是套着臃腫的大衣,他看起來也分外的瘦弱,在後座蜷縮成一團,像是睡着了。
“阿蘭,阿芝。”青丘看着後座上沉睡的同伴,眼中閃過一絲無奈:“快起來,我們到了。”
就在大衣的籠罩之下,卻有兩個完全不同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們有些怯懦的回答:“我知道,我沒睡。”
他們的聲音重疊在一起,聽起來就像是一個人。在沒有開燈的車內,聽起來分外的詭異。
青丘笑了起來,柔聲問道:“那怎麼裝睡?”
就在後座的人身上,那兩個聲音再次同時響起:“人多,我害怕。”
青丘聲音輕柔:“別害怕,雲叔叔會保護你的。”
“哦。”那兩個聲音有些不情願的應了一聲,緊接着那個看起來異常瘦弱的人便從車座上爬了起來,帽子下面的視線看向車窗外面的雲叔。
雲叔敲開車窗,對着青丘笑着說道:“辛苦了。”
青丘摘下臉上的眼鏡。有些疲憊的嘆息了一聲:“我還要去應付基金會的那羣傢伙,只能送他們到這裡了。你要照顧好他們,別讓他們被那羣傢伙又欺負了。”
“我知道,我知道。”雲叔點頭,拉開了車門,向着後座上的人點頭致意,伸手說道:“葉蘭、葉芝,又見面了。”
像是小孩子害怕生人一樣,那個人低着頭,結結巴巴的迴應:“雲叔好。”
雲叔笑了起來:“嗯,好孩子,跟我來。”
將身體似乎很孱弱的他扶下車,雲叔將自己的傘讓給他,不顧自己被淋溼,向着青丘揮手:“好了,你去忙吧,我會把這兩個孩子原模原樣的還給你的。”
青丘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們還不走?”
瓢潑大雨中,淋溼的雲叔笑了起來:“在等人。”
青丘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明白他是說誰,不明白爲什麼雲叔對那個人抱了這麼大的期望,最後只能嘆息着揮手,搖上車窗,調轉車頭消失在暴雨中。
穿過瓢潑的雨幕,轎車在馬路上疾馳。就在左側的車窗之外,卻忽然有一到人影撐着黑色的大傘閃過。
因爲能見度不高的原因,令青丘嚇了一跳,以爲自己撞到了人。
就在人影和轎車擦身而過的瞬間,融化的冰雪混合着泥水飛濺而起,撐傘的男人就像是早有預料一樣的放低手中的雨傘,令濺起的雨水被黑色的傘面所阻擋,緩緩的滑落。
因此,他也暴雨被淋溼了不少。
有些慌亂的青丘倒車回來,看着有些狼狽的行人,擔憂的問:“你沒事吧?”
撐傘的那個男人向着她露出表示‘沒關係’的俊秀微笑,緩緩搖頭。
楚青丘看到零落的雨水從他的頭髮上滴下,沿着側臉滑落,最後落在領口,在黑色的風衣上暈染開一團模糊的水跡。
看着那道俊秀的笑容,楚青丘眼鏡後面的眼睛忍不住停滯了一下,支吾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沒什麼,小心駕車就好。”撐傘的男人揮手說道:“看你還有急事兒的樣子,快去吧。”
被他提醒了之後,楚青丘纔想起來自己的辦公桌上已經堆到下個星期的繁忙公務,忍不住感謝了一聲,搖起車窗,轎車飛速而去。
直到開過幾百米之後,她才隱約的回想起來那一張熟悉的臉,頓時手掌忍不住拍在方向盤上,恍然大悟的感嘆:“原來是他!我說怎麼那麼眼熟……”
就在暴雨之中。撐傘的男人緩慢的步行着,穿過雨幕之後。走到旅館的屋檐之下,向着等待已久的中年人露出笑容。
緩緩的收起手中的雨傘。甩了甩水珠之後,周離向着神情無奈的雲叔打招呼:“不好意思,女朋友讓我吃了晚飯再出來來着。”
雲叔揮手:“來了就快點,就差你和黃鳳仙了。”
周離點頭,邁步走進今日似乎被包場了的旅館之中。在大廳裡撲面而來的暖氣之中,他感覺到數道落在自己身上的微妙目光。
有好奇。有疑惑,還有好幾道掩飾得很好的……敵意?周離低聲的笑了笑,擡起頭迎着那些目光,他毫不示弱的一一的回看過去。
就在旅館的大廳裡。擺着零零散散的幾張桌子,大概八九個人坐在椅子上,看到有人進來之後,向着他投來目光。
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大胖子,他似乎正在跟人神采飛揚的說着什麼,就算是看向周離的時候,嘴裡也不忘繼續說,弄得正巧被他抓包了的那個人相當無奈,只能不斷點頭。
周離隔着那麼遠,也還能夠隱約聽到他的聲音:“東流兄弟我跟你說啊。哥哥我一直搞這個,它這不能叫傳銷,有空你到我那,我請顧老師給你上幾堂課……”
好吧,雖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但是貌似好厲害的樣子。
還有兩個人坐在一起,他們正在低聲的說着什麼,看到周離進來之後點頭致意。
再有兩道含義微妙的目光是來自周離左邊,桌子後面那個男人滿是敵意的看着他。正準備起來,卻被另一個人拉住,對他說了一句什麼,他看了同伴一眼,悻悻的坐下,斜眼看了一眼周離,做了個‘呸’的姿勢。
周離微微的皺起眉頭,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敵意是怎麼回事兒,但是不妨礙他心中惱火。作爲回報,周離只是對他柔和的笑了笑,然後以一個只有他能夠看到的隱蔽角度豎起中指。
雖然搞不明白,但是你呸個屁啊!有本事的話衝上來咬我啊?
不屑的眼神很完美的表達了他的意思,令那個人的表情頓時堅硬了一下,正準備再次起身,卻被同伴扯住,最後只是比劃了一個威脅的手勢。
察覺到兩人的動作,大廳裡的氣氛瞬間變得很尷尬,
周離最後看向那個單獨坐在角落裡的人,在溫暖的大廳裡還套着臃腫的大衣,腦袋藏在有些過分巨大的兜帽裡,臉上還帶着口罩,卻給人一種瘦弱的感覺。
察覺到周離的視線,他落在周離身上的目光慌亂的收回去,低下頭繼續沉默。
周離環視了大廳一眼之後,就像是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在兩道不爽的視線裡挑了一張空着的桌子坐下,將雨傘放在了桌子上,沉默的等待着。
……
就在另一頭,那兩個剛剛目光敵意的人正在低聲交談。
“朱升,雲叔不是說過讓你消停點的麼?!”
剛剛挑釁周離的年輕男人不屑的笑了笑:“看到了沒?那小子那麼囂張,剛來就給人這麼大臉子看,他以爲他是哪根蔥?一個破編外的現在也牛逼上天了。”
“還不是你先挑釁他?”中年男人孟碧嘆息了一聲:“這次行動畢竟是要互相配合的,等會雲叔進來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說你。”
“配合?你看過他檔案沒?”朱升瞥了同伴一眼:“一破偵測型的能力,和我們配合個蛋,照我看他就是一走後門過來蹭功勞的貨色。”
“呸,雲叔也老糊塗了。竟然要捧他和南朝哥放對。”朱升吸着煙,吐了一口白氣,冷笑起來:“就他那熊樣,還想當領主……”
孟碧無奈的看着他:“南朝他不一定能看得上上陽領主這個位子呢呢。”
“等會我給他點顏色看看,反正我是看他不爽。”朱升捻滅了菸捲,低聲說道:“到時候你可別管我,否則哥們一準兒跟你翻臉。”
孟碧無奈的攤手:“隨你吧,別搞砸了。”
朱升冷冷的看着不遠處低頭玩手機的周離,怪笑了起來:“包在我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