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的子彈在瞬間貫穿了合攏的門扉,撕碎了木板,融化了鋼鐵,令灼熱的鐵汁隨着破碎的鐵片向着四周飛迸而出。
子彈似乎擊中什麼東西,痛苦的咆哮聲響起。
吞沒了周離和魏宰的幻象驟然停止、破碎,周離來不及等待眩暈和痛楚過去,‘哀哭之刃’具現化,衝向門板破碎的裡屋。
而就是在那一瞬間,他猛然被身旁的魏宰踹開。就在空中,他詫異的看着那個臥倒在地上的男人,緊接着,他聽見扳機扣動的聲響。
砰!砰!砰!砰!
數顆子彈從門後飛出,擦着周離的身體呼嘯而過,釘在牆壁上。
倘若在剛纔魏宰沒有察覺到門後鎖定的殺機,恐怕此刻周離就被子彈貫穿了。
在門後,終於反應過來的趙信安丟掉打空彈夾的手槍,扶起身旁失去了右臂的中年人。
他呆呆的看着中年人肩膀上宛如被燒焦的斷裂傷口,愣住了:“袁叔,沒事兒吧!?”
“快走!”袁朝年低聲的說道,拉着他蹣跚的向着門口衝出,低吼着再次釋放出締造幻境的白色光芒。
幻象再次襲來,這一次世界驟然破碎,無盡的絢麗光芒中,再一次重新拼湊成旋轉不休的萬花鏡。
感覺不到重力,失去了上和下的判定之後,周離感覺到大地在瘋狂的轉動,前後左右的概念開始混淆。
絢麗的萬花鏡之中,他只能感覺到頭暈目眩。傾聽到同樣的腳步聲和巨響從四面八方傳來,小小的房間頃刻間變成迷宮。
沒有留給周離再次破解的時間,名爲袁朝年的中年能力者拉着趙信安急速的向着門口衝出。
而就在這天地旋轉的萬花鏡之中,魏宰竟然強行從地上站了起來,憑藉着自身苦修十幾年後早已經紮實無比的‘鐵橋硬馬’的功力,穩定了下盤。
低吼着,他全力的向着自身感應到的慌亂情緒的來處。發出一擊!
瞬間,一步踏出,他低吼着砸出右拳。渾身的力量都匯聚在這一拳之中,帶着破盡一切阻礙的氣勢轟出!
形意五行——炮拳,心如火藥。拳如炮!
在一片迷亂之中,他感覺到自己似乎打中了什麼東西,憑藉拳頭的觸感,他明白這一拳已經打斷了敵人的骨頭。
趙信安的痛呼聲傳來,腳步聲加快,擦着魏宰的身影跑出房間。
而就在幾秒鐘之後,周離的青色眼瞳終於破解了眼前的‘萬花鏡’世界,拉起魏宰向着門口衝出。
匆忙之中,他沒有忘記重新給自己和魏宰施加僞裝,由於隱形消耗的精神力太大。他乾脆將自己和魏宰變成兩個臉上光禿禿,什麼器官都沒有的無麪人。
疾奔之中,他們衝進走廊,撞開了兩個還沒反應過來的服務生,就在衝過拐角的時候。卻看到緩緩合攏的電梯門。
瞬間,周離的喉嚨裡發出憤怒的低吼,加快了腳步。
就在電梯之中,趙信安用力的按着關閉的按鈕,就在漸漸合攏的縫隙裡,向着遠處已經趕不上的周離露出慶幸的笑容。
下一瞬間。電梯門就徹底的關閉,在開始下沉的密閉空間,趙信安的身側垂落着已經斷裂的左臂,忍不住發出喘息的笑聲。
就在那一刻,無形的利刃貫穿了鐵門,橫切!
堅實無比的鐵門在下沉之中被橫揮的利刃切開一道歪斜的缺口,冰冷的刀鋒切破了趙信安皮膚和頭髮,橫貫了他的面容,鮮血噴涌。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在鐵門上的倒影,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從臉上流出的鮮血,發出恐懼的尖叫聲。
而就在電梯之外,周離的攻擊不停,宛如瘋狂一般的揮動刀鋒,撕開了厚重的電梯門,卻只看到空空蕩蕩的電梯道,還有正在下降的電梯。
‘哀哭之劍’的鋒利並非是沒有極限的,將它具現化它每次劈斬都是依靠着周離的力量來驅動,縱使無物不破,但是消耗也太過巨大。
短短几刀,就領周離所剩不多的精神力開始見底,看來是不能繼續這樣野蠻的劈砍了。
不過……
“有時候,電梯也不會很安全的啊。”
周離低聲的冷笑,揮刀砍向面前的線纜。冰冷的刀光一閃而逝,數根粗大的鋼絲線纜瞬間斷裂,粗大的線纜在電梯的拉扯下劃破空氣,發出低沉的悶響後抽打在牆壁上,火花迸射。
電梯驟然失去了牽引的力量,向下墜落,但是卻很快卻觸發了電梯限速器,安全鉗驟然啓動,令電梯和滑輪摩擦,迸發出一陣火星之後停了下來。
周離正準備一躍而下,卻聽到背後的走廊裡傳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魏宰感覺到十數個充滿敵意的目標正在襲來,連忙拉了周離一把:“走!”
周離有些不甘的看着五六米之下的電梯通道里卡死的電梯,喉嚨裡發出有些不甘的聲音。
感覺到電梯內部即將爆發的幻象力量,他明白今天只能到此爲止,只能後退了一步,拉起魏宰,再一次啓動‘幻象僞裝’,向着門外衝去。
小心的繞過了那一羣手持槍械的精悍保安,當週離和魏宰從那個早已經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的會所,回到車中。
精神力有些衰竭的周離啓動了心口的符文,緩慢的恢復着自身的力量,但是依舊感覺到一陣隱隱的痛苦從腦中傳來。
被那種程度的萬花筒幻覺籠罩着,視力提升到極限的周離幾乎在瞬間就有一種頭暈目眩、噁心欲嘔的衝動。
強撐着將那個幻覺領域破除,周離幾乎下半輩子都不想見到萬花鏡這玩意了。
魏宰的體力消耗並不大。所以在休息了片刻之後,率先開口:“這個東西,還給你。”
說着,他從腰間抽出鍊金武裝‘淑女’,神情隱約有些無奈:“我不大擅長這種東西。”
將武器遞給周離,他有些遺憾的說道:“如果你不把它給我,你可能就得手了。”
周離擡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淡然的說道:“要不然的話,你可能死了。“”敵人是未知的能力者,你還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可能……”他停頓了一下,坦然的說道:“我不喜歡冒這種風險。”
魏宰愣了一下,低聲笑了笑。很快恢復原本的沉默。
不願意在這裡多停留,魏宰啓動了汽車,拐上另一條街道,向回行駛着。
在寂靜的車裡,素來沉默的魏宰今天話出乎預料的多,雖然依舊言簡意賅:“剛纔,你失控了。”
不是疑問,而是陳述,這是魏宰親眼所見的事實。
在後來,周離似乎已經沉迷在戰鬥之中。不顧一切的想要和人廝殺,就連防備都不做的衝向裡屋;而且在趙信安逃掉之後,依舊追擊不放,哪怕他們的增援已經到來……
不像是平時那個穩重而淡定的男人,反而像是沉迷於戰鬥之中的僱傭兵。絲毫不顧忌自身安危、不達成目的誓不罷休的殺手……
對此,魏宰很疑惑。
周離聽完,沉默片刻之後無奈的笑了笑:“大概……是因爲被其他的東西影響到了吧。”
“雖然我可能沒資格這麼說,但是我看得出來,你走了歪路。”
魏宰目視前方,如此說道。
這麼說的原因就在於周離一旦戰鬥起來。便絲毫不顧惜自己的安全,每一次都是和敵人一命搏命,以傷換傷的狂暴打法。
以攻代守、輸出爲上什麼的,聽起來確實很厲害,對於鬼切那樣的殺手來說也或許很正常,但是對於魏宰這樣受過數十年國術薰陶的拳師來說,卻太過邪門。
習武練拳,不論是好勇鬥狠也好、做人保鏢也罷,內家拳的根本目的是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而不是爲了殺人。
而周離這種打法,換成別人,別說延年益壽,就算不在戰鬥中死去,恐怕過不了幾年就徹底的廢掉了。
現在看起來龍精虎猛,過了四十歲健康程度鐵定直線下降,暗傷爆發、後遺症纏身……這個傢伙下半輩子想要在輪椅和病牀上度過麼?
“我不知道是誰教你這麼邪門的打法,但是打法越狠辣,一般就越講究養氣的功夫。你似乎在這一方面沒有什麼研究。”
聽到魏宰這麼說,周離的笑容越發的無奈。何止沒有研究?自己壓根就沒有那種東西吧。
哪怕他再怎麼不願意承認,他的打法,他的招數,還有他的經驗都是來自於鬼切留下來的記憶。而自己也正在踩着鬼切的老路,向着‘最強殺手’的這個方向快速前進。
鬼切留下來的經驗沒有絲毫的藏私,而周離自己也下苦工的去學習,以至於,不知不覺,他自己就被鬼切的風格限制死了。悲劇的是,周離連個做參照、能夠令自己觸類旁通、修正方向的東西都沒有。
靈魂是記憶的載體,記憶是意志的根基……鬼切的記憶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便是鬼切的另一部分。如果不是這樣,周離又怎麼能夠通過記憶複製出本體的幻象?只不過沒有意志了的驅動,那只是一具空殼而已。
有這麼一本百科全書、絕世神功在,確實是好事,但周離畢竟不是鬼切,也不可能成爲那個昔日的最強殺手。
周離又何嘗不清楚,這樣下去自己會不知不覺被記憶影響侵蝕?只是世界上哪裡有既能夠迅速變強,又沒有後遺症的這種好事?就算是富二代鋼鐵俠史塔克在研究出新能源之前,也要被自己鋼鐵戰衣的核電池侵蝕,忍受重度中毒的痛苦呢。
有得有失,等價代換永遠都是真理。原本週離已經做好了付出代價的準備,只是沒有想到它竟然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