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叔沉默的和他對視着,良久之後嘆息着說道:“我越來越好奇你和他的關係了,我翻了你所有的檔案,但是你認識的所有人裡都沒有一個能夠和他的特徵對上號。”
聽到他這麼說,周離認真而體貼的安慰道:“沒關係,繼續加油,只要鍥而不捨的話,總有一天會有新發現的。”
鍥而不捨你妹,你給我老老實實坦白啊混蛋!
雲叔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明智的放棄了這個話題,不再打算繼續深入下去。
絲毫不顧及這裡是病房,他從口袋裡摸出菸捲,叼在自己嘴上後,又作勢遞給周離:“要來一根麼?”
“謝謝,戒了。”
“嘖,也對,年輕人少抽菸。”
一點都不慚愧的倚老賣老着,雲叔點燃了菸捲,深吸一口之後吐出煙霧,沉默了良久。
直至許久之後,一根菸卷快要燒完,他才重新發出聲音:
“喂,我說,其實你小子也是能力者吧?”
被那一雙閃過紫色光芒的眼睛看着,周離明白這個問題無法再像前幾個一樣逃避,沉默的思索了一會之後,終於點頭:
“應該是。”
他帶着一絲無奈的神情攤手說道:“可惜能力只是很簡單的視力強化而已,除了不用買望遠鏡之外,就沒有其他的好處了。”
出乎雲叔的預料,周離竟然乾脆的承認這個可能性。因爲周離明白,就算是自己不承認,恐怕也隱瞞不了多長時間,還不如直截了當一點的承認。
雲叔認真的看着他,一言不發,直到手中的菸捲燃盡成灰之後,才丟掉快要燒到手指的菸蒂:“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他停頓了一下,看向周離:“要加入‘有關部門’麼?”
邀請突如其來,周離卻無法判斷其中蘊藏的是善意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沉默的思索着。
看到他猶豫的樣子,雲叔低聲的笑了笑:“我們可以不計較王吟那裡的事情,這段時間那個傢伙也賣了不少我們的情報給你吧?”
很顯然。他可能早就已經發現王吟的異常、以及他與別人的聯繫,或許是想要誤導周離,又或許是想要留一個傳聲筒,他並沒有發作。
他並不在意周離和那個未知者之間是不是同一個人。只要確定他們有着某種聯繫就好麼。
就算是對方不願意合作,他也不想將他徹底推到自己的對立面上去,來日方長,總有合作的可能和機會,畢竟現在自己不是已經抓住了他的一條線索了麼?
他伸出手拍了拍周離的肩膀:“別把體制想得太壞。上面對能力者的管束很寬鬆的,只要註冊,掛個名就好了。雖然不發工資,但是偶爾能夠幫忙的話,酬金也會不少的。”
“沒必要現在答覆我,有意向的話就打這個名片上的電話。”
雲叔笑着將一張名片放在桌子上,推到周離的面前。
當週離的視線落在名片上,就在心中突如其來的喜感中。忍不住笑了起來:“cctV科教頻道——走進科學欄目組。雲金貴……噗!”
雲金貴,好鄉土風的名字……和雲叔這麼風輕雲淡的高人風範一點都不相配啊!
“笑什麼笑!”雲叔顯然不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了,但還是忍不住吹鬍子瞪眼:“洛白那裡你自己解釋吧,反正他現在火氣大。”
白了他一眼,雲叔提起公文包準備走人。
“喂,喂。這個……”周離叫住他,在他故作疑惑的眼神中晃了晃自己的手腕。手銬和病牀的護欄摩擦,發出清脆的聲音。
“啊。不好意思,忘記了。”
雲叔一點抱歉意思都沒有的說道,慢條斯理的從口袋裡掏出一把小鑰匙,收起手銬之後揮手說道:“那麼,下次我回來找你的。”
找你妹……你這輩子都別來找我了好不好?
周離翻了一個白眼,目送着他離開之後才忍不住鬆了口氣,感覺到短短半個小時的談話,卻令自己疲憊得不得了。
爲了應付他各種旁敲側擊的問題,他幾乎竭盡了心力,他寧願再去和騎士硬碰硬的打一場,也不願意應付這個似乎能夠從一句話裡就能推斷出龐大信息量的中年人。
他說的,或許只是他推論的一小部分而已。
或許,他對自己的身份依舊存有疑點,但是卻未曾點明,不過如果這麼想的話,這或許也是一種示好?
再或者,他可能……
周離苦笑了一下拍了拍腦袋,這種事情果然不能想太多,越想越複雜,只會嚇自己。
其實只要認真的想一想的話,雲叔和周離並沒有非要直接敵對的理由。
況且原本雲叔也只是順手調查而已,如果確認對方有合作價值的話,他也不會在意這種事情——反正在他的眼裡黑社會這種東西像是韭菜一樣,割一茬長一茬,雖然無法禁絕,但是誰割不都一樣麼?
只是周離不願意讓別人將自己和殺死鬼切的那個人聯想到一起而已。
這樣大費周章的僞裝,究是好是壞呢?周離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全部想清楚,但是他明白,現在自己還沒有做好和奧丁戰鬥的準備。現在的自己,還無法曾經世界上最強的能力者相匹敵。
所以,他選擇了沉默。
深吸了一口氣,他不再像這些事情,而是閉上眼睛,啓動了體內的‘幻象僞裝’,一絲絲的霧氣從憑空出現,包裹了他的身體之後,又消散於無形之中。
在房間裡,他彷彿又陷入沉睡之中,可是意志卻沿着覆蓋着銀色迴路的隧道穿行。達到靈魂具現化之後,他便能夠在世界樹的輔助之下有限的將精神力擴散到體外。
而現在,他的意志卻在‘幻象僞裝’所締造出的無形漩渦之中墜落,附着在霧氣上,以模糊的人形顯露在一片空曠的空間中。
在四面濃霧的覆蓋中,少女坐在充滿時光印記的石階上,手掌撐着稚嫩的容顏,低聲哼着模糊的曲調。
在她的身旁。一個又醜又小的機器人在孜孜不倦的翻着跟斗,宛如寵物一樣的繞着她不停的打轉。
憑藉着這一個亞空間的核心凝結成的武裝,周離再一次的以意識聯通了‘真實’和‘虛幻’。來到這個世界。
這就是他爲什麼不曾感傷離別的原因,有了‘幻象僞裝’,他隨時都可以回來。
而倘若以幻象武裝爲憑依的話,七初也能夠有限度的回到現實世界中。只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操縱的只能是自己凝結出的幻象而已。
不過能夠看到,能夠聽到,能夠感覺到的話,就算是身體只是幻象。又有什麼關係呢?
無聲的出現在她的身後,周離擡起霧氣匯聚的手掌,摸了摸她的頭髮,。
名爲‘七初’的少女扭過頭,純淨的臉上浮現出難得的笑容,輕輕的在周離手掌下面搖着腦袋,喉嚨裡發出模糊的聲音。
周離在她的身旁坐下來,扭頭看着她似乎沒有什麼變化的容貌:“還好麼?”
七初依舊是沉默着。輕輕點頭。
“一個人的話。會寂寞麼?”
七初看着他的眼睛,輕輕的笑了起來,用還是有些稚嫩的聲音說道:“不會,因爲一開始就是,一個人啊。”
看着她這樣的笑容,周離心中忽然有些傷心。或許對於她來說,寂寞和孤獨已經不再是情感。而是一種生活的方式了吧?
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臉頰,周離低聲說道:“我以後會經常來的。過一會,要做好過這邊來的準備啊。”
“嗯?”七初疑惑的看着他。
“弱水那裡,你總不能一聲不吭的走掉吧?至少要去好好的道別。”
周離揉了揉她的頭髮:“她可是會哭得很厲害的。”
提到了弱水,七初的眼中也閃過一絲失落,輕輕點頭。
“沒關係,以後我會經常拉你倒那邊去玩的。你們見面的機會還有很多。”
七初擡起頭,視線疑惑而期待,周離看懂了她的眼神,笑着點頭:“真的。”
哪怕是心境早已經習慣於原本淡然的平靜,可是少女此刻還是無法壓抑自己的激動,令周離看着她的樣子,心情好了不少。
明明已經是十八九歲的大姑娘了,可是看起來卻像是小孩子一樣,只要是這樣的承諾就能夠令她開心得不知道怎麼辦纔好。
因爲手頭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周離沒有停留多久,呆了一會之後就離開了。
他實在不放心盧弱水一個人呆在家裡,醒了之後發現七初不見了的話,會着急成什麼樣子。
意志隨着精神力的倒流而回到軀殼之中,周離再一次的睜開眼睛,看到了牀頭的鐘表。
幸好,只是他睡得時間並不長,現在只是早上八點多一點而已。
渾身上下儘管休息了一段時間,但還是在戰鬥結束之後才感覺到一陣一陣的疼痛,哪怕有世界樹的活力治癒,但畢竟需要時間。
周離超出自己極限的戰鬥了那麼長的時間,如果不是還有貫穿了神經脈絡的世界樹,光是身體裡留下的暗傷和肌肉、韌帶的拉傷就足夠他當一個癱瘓病人在牀上躺幾十年了。
有些艱難的扶着牀站了起來,他才發現自己身上套的是病號服,不過原本的那一套有些破碎的衣服、手機什麼的雲叔都沒有動。
而朱騰留下來的那兩把鍊金手槍周離壓根就沒從亞空間裡帶出來,反正他現在如果全力展開世界樹的話,也能夠依靠‘幻象僞裝’來開啓一條足以令物質穿行的狹窄通道,雖然費事一點,但是起碼安全,不會丟或者被人偷走。
至於哀哭之刃……它一直都在周離的身體裡帶着,走到哪裡帶到那裡,隨時隨地、五門功課同步學……咳咳,雖然好像是沒有這個功能,不過鬼切留下來的那些殺人武技也足夠周離一門心思研究好幾年了。
抓着電話猶豫了半天之後,周離才撥通了電話,結果等了半天之後,盧弱水才迷迷糊糊的接通:“喂?找誰?”
“我說……你不會就一直睡到現在吧?”
周離忍不住有一種捂臉嘆息的衝動……果然盧弱水纔是最強悍的存在麼?
“是周離啊?”電話裡的盧弱水迷迷糊糊的笑了起來:“對啊,不用早起就睡得好香……睡懶覺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