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鳴聲自頌唱聲升起,脫落的裝甲和車廂之後,交錯的鐵雨向着四周潑灑而出,在空氣中留下了一道道誇張的擴散軌跡。
看上去像是霰彈槍一樣沉重的武器內裡卻使用了和現境完全不同的機制。
擺脫了火藥反應之後,而是在槍膛內部設置一個粗糙的鍊金反應倉,憑藉着最粗暴的將微小的奇蹟破壞,融鉛化鐵,激化白銀,進而自然而然的在地獄中產生這樣錐形釋放的金屬暴雨。
在十五米的射程範圍之內,由鉛和鐵蒸汽混合而成的白銀暴雨將帶來不遜色於任何武器的恐怖殺傷。
固然有着裝填困難和性價比不高等等缺點,但有了鐵晶座的生產供應之後,一切便都不再是難題。
如今,伴隨着閃耀的白銀之雨噴薄飛灑,首當其衝的三道焰光瞬間被撕扯成粉碎。在爆裂的火焰中,好像有什麼乾癟的屍骸墜落了,可隨着卡車的疾馳,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天空中傳來直升機的怒吼。
巨大的飛行器驟然加速,趁着一條支路無法變道的機會,竟然跑到他們的正前方。龐大的體型靈活調轉方向,向着後方倒飛着,緩緩壓低了高度。
隔着數十米的距離,槐詩幾乎能夠看到垂落的駕駛艙中,駕駛員旁邊那個渾身籠罩在甲冑中的鋼鐵騎士。
面甲的眼部的狹窄縫隙之後,一雙紅色的眼瞳毫無任何波動。
向着他們的方向看過來。
“真他媽陰魂不散,不就是多拿了一點退休金麼……你們他媽至於麼!”
雷蒙德嘴裡惱怒的罵了一句,伸手猛拉身旁的操縱桿,擡起手連連扳動了駕駛艙頂部儀表盤上的開關。
引擎咆哮,伴隨着一陣陣熱風自車底盤中噴薄而出。整個巨大的卡車好像隱約收縮了幾分,變得稍微小巧了那麼一點點,越發靈活。
好像看出他們想要逃跑。
在飛行器的巨大機身之下,再度甩出了好幾個登陸艙,十幾道沙拉曼達的火光從其中再度升騰而起。
那些火焰和車身後面緊追的幾個大羣彼此呼應着,用古怪的尖嘯作爲溝通,在空中封堵着他們躲閃的方向。
並不急於進攻,反而是想要不斷的騷擾,給他們創造麻煩。
槐詩拔出了蠅王,對準前方,想着要不要給這羣孫子一個狠的。但審判模式的子彈只剩下四發了,不到萬不得已的關頭他不想輕動——切換彈夾到了實體狀態,將拇指粗細的子彈一發發的填入其中去。
一共六發,別西卜舒暢的呻吟起來,正想要說什麼‘裡面被填滿’之類的糟糕的話,結果槐詩甩手合上彈倉,拉下車窗,就沒給它放垃圾話的機會,直接探出窗外,不管那些亂七八糟飛來飛去的火光,直接對着遠方的直升機連連扣動扳機。
震撼的轟鳴爆發。
實彈模式的蠅王后坐力大的驚人,巨大的後坐力好像野馬在瘋狂掙扎一樣,哪怕是以槐詩的握力都幾乎脫手飛出。
拇指粗細的合金子彈在矩陣的激發之下瞬間燒紅,穿刺空氣,留下了一道慘白的軌跡之後,向着飛行器飛撲而至。
不遜色於大口徑狙擊步槍的恐怖動能賦予了它穿透護甲的力量,蹂躪着面前微不足道的鋼鐵,撕裂了駕駛艙前的窗戶之後,瞬間便已經來到了駕駛員的眼前。
而就在槐詩扣動的瞬間,副駕駛上的披甲人便驟然拔劍,厚重的劍脊擋在了子彈呼嘯的軌跡之上。
鋼鐵和鋼鐵的碰撞迸發巨響。
披甲人坐下的座椅竟然一陣扭曲,自根部斷裂扭曲。
重劍在震盪中嘯叫,劍身上已經浮現了一點隱約的凹陷。一顆變形的彈芯從劍脊上落下,落在了駕駛員的手背上,嗤嗤作響。
根本不用命令,忍着灼燒的劇痛,逃過一命的駕駛員按下了紅色的按鈕,啓動了機身上的偏轉力場,甩下了兩個黑色的貨櫃,便迅速的拉昇了高度。
緊接着,伴隨着槐詩的槍聲,駕駛員就開始看到燃料表的格數跳水一樣的下降。
力場轉化引擎發出不堪重負的轟鳴,驗算芯片幾乎都在這短時間內超量衝擊之下要過載宕機了。
好像被大炮近距離轟擊一樣!
六顆子彈打完,槐詩感覺自己的手腕都已經要斷了。
正在他準備回頭解決掉那十幾個在周圍繞來繞去的沙拉曼達的時候,就發現那一團團火光好像看到狗的兔子一樣,一個個開始原地瘋狂左右橫跳。
被別西卜嚇了個夠嗆。
看到槐詩的槍口對準過來,就瘋狂的戰術機動,躲的比被討債的小貓還要遠。
可還沒來得及擺脫掉這羣糾纏不清的傢伙,飛行器拋下的那倆貨櫃就已經砸到了卡車的前面。
雷蒙德一個原地漂移幾乎沒把槐詩甩出去。
緊接着隨着貨櫃的破碎,兩輛轟鳴的機車就從其中飛出,載着渾身罩甲的騎士向着他們疾馳。
隨着引擎的高亢咆哮,過於巨大的機車尾部甚至噴出了火焰,只是瞬間便已經靈巧的掠過了護衛隊的霰彈,雜耍一樣的貼近了車輪,手中的長矛刺出。
輪胎爆裂聲音響起,雷蒙德的臉色越發難看了起來。
萬幸的是卡車的輪胎足夠多,還夠他們戳個十幾次。
但問題是,對方根本用不着戳完。
他們速度一旦放慢,肯定就會被噩夢之眼緊咬着不放,一旦拋錨在這裡,就不用想地下的分控中樞,幾乎就相當於白給了。
他簡直太熟悉這一套了。
在周邊搜索的偵測隊伍一旦發現敵人的蹤跡之後,便糾纏不放,呼叫救援,然後十幾支隊伍開始合圍……
或者,不必那麼浪費人手,直接呼叫炮火支援……到時候死的可能更慘。
槐詩已經看傻眼了。
他原本以爲在地獄裡開個卡車就已經牛逼到頂了,結果這對面又是飛機又是大炮,還特麼人均配摩托……
“他們怎麼這麼先進的臥槽!”
“不然呢,噩夢之眼可是無歸者墓地裡首屈一指的傭兵團,和超過十幾個地獄關係密切到穿同一條褲子,只不過是幾輛摩托車而已……就連威權遺物他們都有的!只不過這一次來的黃昏之鄉的分隊未必有那麼高級的配置而已。”
槐詩一愣,來不及倒吸那麼幾口冷氣,就反應過來:“等等,你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哈哈哈,那可就說來話長了……”
雷蒙德尷尬一笑,猛打方向盤,忽然一個原地甩尾,車身好像鐵牆一樣將一輛逼近的摩托車拍飛了,在半空中炸出了一團焰火。
可抓住略微停滯的機會,周圍遊曳的沙拉曼達和另一輛機車驟然靠了上來……而槐詩,已經徹底怒了。
出了門大半天,目的地沒看到,看到一羣衝上來收過路費的,而且還死纏着不放。
既然不能繼續上路,那他媽的就只能送你們去上路了。
猛然推開車門,不顧雷蒙德的驚呼,他直接飛身撲出。
“餵你搞毛?”
“——練琴!”
在半空中,臃腫的防護服裡,槐詩揚手,一道冒着黑煙和火星的鎖鏈就已經從手裡飛出來,隔着數十米,纏繞在了機車的握把之上,迅速收縮。
“你好!”
伴隨着誇張的迴旋,從副駕駛上跳出的槐詩便已經從天而降,擦着衝撞過來的焰光墜落,踩在機車的車頭之上。
不等他站穩,機車上的騎士便已經拋下長矛,拔出了武器架裡的配裝的手槍,對準了槐詩的面孔。
鼓手!
伴隨着驟然迸發的颶風,槍膛被攥住了,擡起,對準了天空,子彈飛出。
騎士一愣,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了一陣殘影在眼前飛過。
那個籠罩在防護服裡的人影,好像在瞬間……長出了八條手臂!
手握着祭祀刀和美德之劍,槐詩揮動手臂,拉扯着劍刃之上的烈光,向前瘋狂劈斬而出,在瞬間將激烈的節奏揮灑完畢。
可已經看不出究竟砍出了多少次。
在槐詩所投下的陰影中,騎士愣了一下,低下頭,只看到自己防護盔甲上那些交錯的破口……
愣在原地。
“再見!”
槐詩揮手,仰天倒下,抓住了收縮的鎖鏈回到了車身之上。
緊接着,暴虐的陽光灑落。
詛咒降臨。
在破碎的盔甲之後,濃郁的黑煙升騰而起,慘叫在響起的瞬間就戛然而止。
火焰升騰着,裹住了那一具燃燒的殘骸,隨着機車一同傾斜,在地上翻滾,迎來滅亡的爆炸。
可緊接着,有更多機車的轟鳴聲從前方的拐角處響起,還有螺旋槳在天空中迴盪的低沉聲響。
好像被激怒了一樣,大量的空投艙被拋下來,緊接着從那十幾臺機車之後升起了數十道焰光。
槐詩傻了。
這特麼比人多他怎麼都比不過啊!
“還有多遠?”他落在車頂上,在無線電中問。
“三公里!一腳油門的事兒!”
雷蒙德揚聲大吼:“我要發功了,你們抓穩!”
“啥玩意兒?”
槐詩覺得自己沒聽清楚,可緊接着就感覺整個卡車猛然調轉方向,竟然筆直的朝着旁邊坍塌的巨大建築開了過去。
要飆車了!
槐詩臉色一白,想起前幾天那穿山過海的狂野體驗,就感覺到頭皮發麻,立刻把自己給捆在車頭上。
而剩下的護衛隊自然是一個個的抓住了自己焊在車廂上的椅子,準備接受衝擊。
眼前一花。
並沒有感受到衝擊的震盪和轟鳴。
槐詩只覺得身體一輕,緊接着便向後墜落了下去。
等他反應過來,便看到大地在迅速距離自己遠去。
他在上升。
整個卡車竟然已經十足詭異的開上了樓……字面意義上的,開上了樓。視重力若無物,車軲轆碾着牛頓的棺材板,竟然和地面保持着九十度,行駛在大樓的樓身之上,迅速向上躥升。
槐詩掛在悲傷之索上,目瞪口呆。
可在這迅速的上升之中,他聽見了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近,當槐詩擡頭時,便從迅速逼近的飛行器駕駛艙裡那一張和自己同樣呆滯的面孔。
難以置信。
還有這操作?
對,就是有這操作!
不假思索,無視了那些緊追過來的焰光,槐詩擡手,握緊了悲憫之槍,將輝煌的鐵光向着近在咫尺的飛行器拋出。
伴隨着破空的呼嘯,原本的偏轉力場被槍刃所撕裂,緊接着,便貫穿鋼鐵——沒有向着駕駛艙,而是衝着飛行器的右翼而去。
再度拔劍的披甲人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衝着駕駛員大吼:“立刻迫降!”
劇震之中聽見了爆炸的巨響。
奮進全力的的一擊,悲憫之槍已經貫穿了機翼,槍身正卡在了螺旋槳的槳葉之間,和飛速旋轉的鋼鐵碰撞在一起
伴隨着一陣令人頭皮發麻的高亢聲音,龐大的扇葉分崩離析,沉重鋒銳的碎片從槐詩的身旁呼嘯而過,深深的嵌入了樓身裡。
隨着一截機翼的斷裂,濃煙和火焰噴薄而出,飛行器在空中歪歪扭扭的墜落,盤旋向下,最終砸在了地面上。
燃燒的殘骸中,披甲的昇華者從濃煙裡走出,拖曳沉重的長劍。
昂首看着那一輛長着翅膀的卡車在樓層之間靈活跳躍,逃之夭夭。
許久,他收回視線,自身後的殘骸裡中扯出無線電對講機。
“目標確認。”他說,“象牙之塔的槐詩……還有叛逃者‘不死的雷納德’,正向你們那邊去了,好好招待。”
“收到。”
在嘈雜的電流聲裡,傳來沙啞的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