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君齊想,有什麼不好的,至少她還活着,不是嗎?
不等回答他,韓敬修已經伸手將她攬到懷中。“對不起,我來晚了。”
顧君齊不由想起顧東發死的時候,他突然一個電話出現在她家的樓下,也是這樣子的擁緊她。
她的腦子異常混亂,很多念頭在心裡一晃而過,只是抓不住。她虛軟無力的靠着他:“我好睏,想睡覺……”
韓敬修把人送回家裡去。
一進門,顧君齊直接去臥室睡覺了。
韓敬修看着她萎靡不振的精神狀態,以及乾裂的嘴脣,不難想象這幾天她是怎麼過來的。保釋的過程並非想象的那麼容易,他也是動用了關係,極力運作,才終於在今天將人保釋出來。依舊不免叫她吃了一些苦頭,他的心裡只如刀割一樣難受。
先去燒了開水,然後翻找冰箱裡的食材,最後乾脆給助理打電話,叫人做好了吃的送過來。
端着杯子去臥房,叫了幾次,顧君齊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一側臉頰枕着自己的手背,掙扎着說:“我沒有犯罪……”
韓敬修心頭一震,眼波加深:“你做夢了。”一隻手掀着她起來;“先起來喝點兒水,一會兒吃了東西再睡。”
顧君齊捧着杯子咕咚咕咚的灌下去,一口沒咽利索,劇烈的咳了起來。
韓敬修輕輕拍打她的背,提醒她:“慢點兒喝。”手指碰到她凸起的脊椎骨,就彷彿有極鋒利的東西咯着他柔軟的心房。其實不過短短的三天時間沒有見,若是往常,誰都不太會放在心上。這幾天卻感覺度日如年,每一秒鐘都是數着過來的。種種憂慮,最甚的就是怕她在裡面吃苦頭。沒想到再見面,恍如隔世,而她已然變得這樣瘦。
他的目光深沉而狠戾,垂下眸子收斂無蹤。
顧君齊喘順之後,接着將杯子裡的水喝完。又讓韓敬修倒了一杯,一連喝了兩杯,重新倒回牀上去。
“我不餓,不想吃東西。今天真是麻煩你了,我想再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韓敬修沒有問她接下來要打算怎麼辦,恢復生息之前,她一定沒辦法思考這些事情。
助理的電話打過來了。
韓敬修輕輕的帶上門,出來接聽。
果然,助理已經到了。
韓敬修說:“先拿上來吧。”
既然顧君齊不肯吃,就先放到了冰箱裡。等到她醒來有了胃口,拿到微波爐里加熱一下就可以吃了。
韓敬修見她睡得很沉,一時半會兒不會醒來,就先出去辦事。
坐在車上點着一根菸,失神的望着整個夜色。即便是燈火輝煌的不夜城,也有讓人感覺無限寂寥的時候。絢爛的霓虹彷彿清冷的灰,灑得可處都是,烏煙瘴氣嗆人的嗓。
他覺得難耐,從得知顧君齊被公方控制起來的那一刻起,他整個人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的給自己的律師團隊打電話。那樣的恐懼並非因爲沒有見過什麼大場面,而是擔心這樣突如其來的打擊叫她無法承受。
一個時時刻刻宣告所有權的男人,卻突然反目成仇,不要說顧君齊一個柔軟的女人。即便是他,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不由得一陣怔愣。
下意識想,
到底發生了什麼?
前幾天簡白招開記者招待會的現場視頻他還刻意找來看過,宋微然出場的瞬間叫人心涼。韓敬修隔着屏幕盯着宋微然的眼睛,頭腦中閃現四個大字,“遙遙無期”,那時候他還絕望的以爲,這一生想從這個男人手中搶奪她是不可能的了。他以爲那種佔有已經足以抵禦一切,沒想到最後他竟以這樣殘忍的方式推開她。從天堂到地獄大抵也就如此,宋微然活生生的將顧君齊變成了上流社會裡的一個笑柄。不知有多少看好戲的人等着嘲弄和戳脊梁骨,這個圈子素來沒有什麼溫情可言。況且眼紅是人類的一種通病,所以,這些年即便顧君齊什麼都沒做,光是宋微然對她的寵溺,就已經讓她樹敵無數。
現在宋微然突然向世人“宣佈”他不要她了,顧君齊將立刻變成衆矢之的,接下來的處境會非常艱難。
所以,到底要多大的過節,要宋微然這樣殘忍的對待她?
煙火燒上來,一直燙到他的指腹。韓敬修靜靜的看着,竟然沒有覺出疼來。直到手上被燙出一個鮮活的水泡,他纔想起將菸頭扔到窗外。
疼意漫上來了,都說十指連心,真是一點兒不假。此刻他的心痛不可遏。
夏北北是從蘇瑞那裡聽說顧君齊已經被放出來了。
從顧君齊出事開始,她就一直纏着蘇瑞。懇求蘇瑞去宋微然那裡替顧君齊講講情,雖然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顧君齊被警方帶走是宋微然一手造成的,那麼他也一定可以息事寧人的吧?
當時蘇瑞坐在沙發上只是不肯動彈。他不是沒有找過宋微然,早在那天晚上夏北北約他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就已經去找過宋微然了。
可是,無能爲力。宋微然犟起來,八頭大馬都拉不回。他已經決意放棄這樣一段感情,覺得情至末路,沒有再堅持下去的必要。他做爲一個旁觀者,實在沒什麼好說的。
況且宋微然曾跟他說過,感情的世界裡一定要快刀斬亂麻,否則千絲萬縷,拖得越久也就越麻煩。然而在宋微然看來,他和顧君齊的感情已經僵持很久了。只是人有一晌念歡的惡習,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偏偏回不過神。
蘇瑞想勸解,無從說起。只覺得一切言詞在宋微然強大的意志力面前,都變得非常的蒼白無力。畢竟再好的朋友也不能爲別人的命運買單,何去何從,還要當事人自己說得算。
只得勸夏北北說:“這是別人夫妻間的事,做爲朋友我們不好插手的。放心,顧君齊不會有事的。但是,我也不能去求宋微然。如果兩人之間真的有點兒什麼,他這會兒肯定還在氣頭上。我去找他的後果可能更會遷怒顧君齊,不見得是件好事。”
夏北北急得直掉眼淚:“那總不能就一直讓君齊在裡面呆着吧?蘇醫生,你不是神通廣大麼,我求求你幫幫君齊吧。宋微然是你的朋友不假,顧君齊嫁給他那麼久,對你不是一直也很不錯。”
蘇瑞看了她一眼說:“我找律師問問該怎麼辦。”
先去公方瞭解過案情,商討出的結果也是保釋。
可是,還沒等出手,就得知韓敬修的律師已經過去了。
蘇瑞很相信那個人的本事,所以,乾脆在家裡等結果。
夏北北沉不住氣,每天不停的打電
話問他事情的進展情況。
蘇瑞總是叫她不要急,今天終於說:“已經被人保釋出來了,後面的事我們再運作。相信我,肯定不會有事的。”
夏北北高興的開始唸佛,也顧不上跟蘇瑞說話了。掛了電話給顧君齊打過去。
電話開着,可是,響了幾次沒人接。
她就直接去幸福康城找她。
顧君齊已經起來了,扯下牀單被罩扔到洗衣機裡清洗。
然後去放洗澡水。
還是老式的浴缸,不如家裡的舒服。家裡是下沉式的,躺在裡面透過窗簾的縫隙可以看到江城璀璨繁華的夜景。五顏六色的燈光那樣絢爛,總能讓人想到詩和遠方。
她擡手撩着上面的香薰泡泡,像個孩子一樣玩耍,自由自在。
他說:“我會給你全世界。”
於是,萬丈霞光,九天雲彩,曾經都是屬於她的。無論她從哪個角度看世界,都能看到令人唏噓不已的奇異景光。
顧君齊以爲她會看遍全世界的美景,和宋微然一起……
本來約好了要在她生日的時候出去旅遊,他放下手邊所有的事情,陪着她四處走一走。爲此,顧君齊連行程都打點好了。
她伸手拿過浴缸邊的酒杯,高高的舉起之後,舉自己生日快樂,然後一飲而盡。
是啊,今天是她的生日。真的好似重生,在看守所的日子她時時刻刻都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見到明天的太陽。可是,你看,她不僅見到了太陽,還看到了夜晚的月光和霓虹。她應該很滿足了。
液體辛辣,順着食道往下。
其實顧君齊不怎麼能喝白酒,可是,家裡除了顧東發的那幾瓶珍藏還都是白的以外,就沒有其他的酒了。
她獨自一人喝到昏眩。
這個生日真是叫人終生難忘。
洗衣機進入了甩幹狀態,機身嗡嗡的響着,每次工作都有蹦出去的嫌疑,燥音大的不得了。顧君齊幾次叫孫青換掉,她都不肯,堅持說還能用。
卻吵得人沒有辦法。
顧君齊從浴缸裡爬出來,喝了酒的緣故,腦子有一點兒昏眩。所以,想的什麼連自己都不太清楚。
穿好衣服後,頭髮都沒有吹,就拿上包出來了。
車子就停在樓下,她將鑰匙插進去,發動引擎離開。一路上速度很快,一直開去“盛妝”。
早到了下班的時間,店員們都離開了。
顧君齊自己拿鑰匙開了門,伸手按開燈擎,店內剎那間盈滿耀眼的光。她微微的眯了眯眼,看着自己晶瑩剔透的小王國,衣服件件華麗。
她慢慢的走過去,順手挑了一件純白的露肩小禮服。換上之後,對着鏡子爲自己上妝,一點點勾畫出立體輪廓。
宋微然沒想到這個時候會接到顧君齊的電話,他盯着屏幕上的來電顯示,微微失神,猶豫着要不要接。
顧君齊的固執堅定了他接起來的想法,聽筒湊近耳畔說:“有什麼事?”
顧君齊的聲音平靜,只問他:“你在哪裡?”
宋微然不在家裡,這個時候他在外面喝酒。環境優雅的酒吧,臺上一名歌首抱着吉他唱一首英文老歌。
他把酒吧的名字報給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