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小夥子吃完今天的小魚乾,默默地伸出爪子在食盆邊兒上又劃了一道,劃完他盯着食盆上淺淺的指甲痕跡數了數,距離劉十七離開,已經五天了。

小夥子小步踱到劉十七空蕩蕩的窩跟前,沒精打采的臥了進去。鬍子耷拉着,耳朵也垂在腦袋邊上,眼皮兒沉沉的,腦袋卻十分的精神,毫無睡意。

沒多久劉十七女主人嚶嚶的哭聲又從臥室傳了出來,兩個男主人都出去找劉十七了,已經深夜了,還沒有回來。

小夥子的女主人坐在客廳開着電視卻沒有看,聽着劉十七女主人的哭聲跟着嘆氣。

小夥子猜到劉十七走了主人們一定會着急,卻沒有想到主人們竟然這麼傷心這麼着急。

他這些天默默的看着主人們從爭吵哭泣到焦慮着急,再到四處奔走愁眉不展,整個家裡的氣壓低到前所未有。小夥子心裡不由得有些愧疚,畢竟主意是他出的。

他正懨懨的懊惱着,客廳的門“咔噠”一聲響,兩個男主人一前一後的進了門。

有了劉十七逃跑的經驗,現在主人們進出門幾乎是溜着門縫快速穿梭,在門廊一站穩就立刻回身把門關死,一副前有虎狼後有追兵如臨大敵的樣子。

小夥子有點兒無奈。

坐在客廳嘆着氣的女主人第一個聽見動靜,蹭的站了起來,一臉期待的朝門口望過去,但看見兩個男主人空空如也的雙手之後,她又嘆了一口氣,眼底的希望迅速灰暗下去,轉身不言不語的坐在了沙發上。

而屋裡哭泣的劉十七的女主人這時也紅着眼睛打開了臥室門,站在臥室門口哽咽着問:“有消息了嗎?”

小夥子的男主人作爲“不小心放走劉十七”的人,面對劉十七的女主人有些侷促的搓了搓手,艱難的開口:“還……還沒有……”

劉十七的女主人身子晃了晃,靠在臥室門上不說話,只是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顆顆落了下來。

小夥子的男主人見她這樣,更是緊張的說不出話,張了兩次口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只得懊惱的低着頭,侷促的搓着手。

小夥子的女主人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劉十七的女主人身邊,小心的拍着她的後背,想要安慰她,卻最終還是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劉十七的女主人順勢靠在她的肩膀上,哭的更厲害了。

劉十七的男主人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女朋友,既心疼又無奈。

他換了鞋從門廊走到臥室門口,從小夥子女主人的肩膀上將女朋友攬進自己懷裡,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了,好在現在是夏天,最近天氣也不錯,一直也沒下雨,劉十七就算在外面呆一兩天也不會出事的,說不定他就是出去玩兒玩兒,肚子餓了他自己就回來了。”

然而這話並沒有成功安慰到劉十七的女主人,她一把推開自己男朋友,生氣的在他肩膀上打了一拳,哭喊道:“什麼叫出去玩兒玩兒啊?他從出生就在我們家住着,什麼時候出去過外面?他連房門都沒出過!外面那麼多車,他出車禍怎麼辦?外面那麼多流浪狗,他被欺負了怎麼辦?”

劉十七的男主人見自己女朋友哭的越發厲害,也不敢反駁,只得再次試圖伸手將她攬進懷裡,卻又一次被推開了,女孩兒已經哭了好多天,不止眼睛是腫的,整張臉都有一點浮腫。

她哽咽不止,崩潰的朝男朋友踢打着哭喊:“還餓了就會回來,這都已經五天了!他在外面怎麼能找到吃的啊!五天!把你扔到外面五天不給吃的都能餓死了!何況他是一隻剛滿一歲的貓!你讓他吃什麼?死老鼠嗎?萬一老鼠吃了耗子藥呢?”

男主人想想劉十七也覺得心酸,撇開臉擰着眉不說話,任由女朋友發泄着,女孩子聲音越來越尖利絕望,她哭喊着:“你沒有看過網上那些虐貓視頻嗎?你不知道這個社會有多少變態嗎?我剛剛還看到有人拿汽油燒死十幾只流浪貓的!劉十七從小就不怕人,隨便一個人就能把他抱走!萬一遇上壞人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躲!”

劉十七的男主人眼眶也慢慢紅了,把哭到脫力站立不穩的女朋友攬進懷裡,啞着嗓子安慰她:“我去找,我明天一早就去找,我去網上發帖子,我讓我朋友圈的朋友都幫我找,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的,我發誓!”

女孩兒發泄夠了,終於沒了力氣,在男朋友懷裡無力的抽泣着,半晌,才又說了一句話,然而這一句話,卻讓她的男朋友,以及客廳裡僵立着的兩人一貓都石化了。

只聽她的聲音已經不再激動尖利,暗啞的嗓音帶着深深的疲憊和決絕,她垂着眼睛,看也不看面前的這個男人,一字一句的說:“你要是找不回劉十七,我們,就分手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進了臥室,順手鎖上了臥室的門鎖。

只留下她的男朋友僵硬的站在門口,望着緊閉的臥室門,眼眶通紅。

小夥子陪女主人看了很多人類電視劇,他當然知道分手這個詞意味着什麼。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他和劉十七,這回是真的闖禍了。

然而他也只能乾着急,他不會說人類的語言,不能跟主人們解釋劉十七爲什麼要離開,也不能帶主人們去尋找劉十七,只能眼睜睜看着幾個主人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每天見了面除了爭吵就是嘆氣……

小夥子縮着尾巴站在客廳,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小小的腦袋裡飛速的轉動着。

然而還沒等他想到什麼行之有效的對策,只聽客廳的門咔噠一聲響,劉十七的男主人已經衝了出去。

小夥子的男主人在門口喊了兩聲,沒能叫住他,他急急地朝自己女朋友說了一句:“我陪他一起去,你先睡吧。”說完轉身就跟了上去。

小夥子的女朋友嘆了今天的第八百口氣,無奈的看着門在自己眼前哐的關上,轉身走到客廳的角落抱起了僵立在地上的小夥子,揉了揉他的頭,小聲的對他說:“你可千萬要乖乖的哦,絕對不可以亂跑,你看看你爸爸愁的,這才幾天呢,跑瘦了一大圈,腰帶都快要扎不住了。”

說完又用臉蹭了蹭小夥子的頭,破天荒的把他抱進了臥室,竟然要抱着他一起睡。

以前小夥子每次上牀都要趁着女主人不在,只要被發現就會被無情的踢下去,現在竟然有了這麼高的待遇,小夥子整個貓都幸福的有點不安。

女主人關了燈把小夥子抱在被窩裡,既像是在跟小夥子說話,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他們倆可千萬不能分手啊,這要是分手了,你爸爸就成了罪人了。”

說完又捏了捏小夥子掌心的肉墊,問他:“你說說劉十七到底跑哪兒去了呢?你知不知道啊?你要是能說話就好了,你們倆那麼好,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兒。”

小夥子在女主人絮絮叨叨的聲音裡沒多久就睡着了,然而第一次跟女主人睡同一個被窩,小夥子卻做了一整夜的噩夢。

他在夢裡見識了流浪貓劉十七的九九八十一種死法。

從被車撞死到吃有毒的老鼠中毒而死再到被變態的人類用汽油燒死,花樣不斷翻陳出新,可以說是隻有他想不到的花樣,沒有劉十七死不了的方式。

就這樣看了一夜《一隻貓的九九八十一種死法》年度恐怖大片,早上醒來的時候小夥子身上的毛都被汗黏糊成一條一條的了。

他掙扎着從噩夢中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連喘氣都十分困難,他絕望的想自己大概是被這個恐怖級別max的噩夢嚇出了心臟病。

然而試圖翻身起牀的瞬間,他才明白過來,他不能喘氣不是因爲心臟病,而是因爲女主人的胳膊正緊緊的壓在他的胸口。

他掙扎了幾下沒能掙脫,只能喵喵的叫了幾聲,女主人睡夢中被他吵到,卻沒有睜眼,她迷迷瞪瞪的打了個哈欠,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雖然沒有醒,但好在胳膊是從小夥子心口拿走了。

小夥子翻身麻利的滾下牀,去食盆跟前喝了幾大口水才冷靜下來。

努力讓自己不去回憶那個血腥恐怖的噩夢,他擰着眉間黃白相間的花紋站在窗臺上望着屹立在不遠處的公園雕塑。

外面的世界,真的像劉十七的女主人說的那麼恐怖嗎?

那麼連貓的基本技能都是跟小夥子學會的劉十七,這幾天在外面是怎麼活的呢?

小夥子犯了愁,不知道劉十七有沒有聽自己的話去抓老鼠掏鳥窩。

如果外面真的像劉十七女主人說的那樣,那劉十七一定過得很艱難……

小夥子越想越擔心,覺得自己一定得找機會出去找劉十七才行。

可是主人們最近看管他看管的那麼嚴,他要怎麼逃出去呢?

小夥子站在窗邊低頭望了一眼窗戶下面……

雖然貓不恐高,可是五樓跳下去……也太高了點……

門打不開,窗戶跳不出,小夥子生無可戀的趴在陽臺上,小腦袋幾乎要轉成電風扇,也始終沒能想出一個切實可行的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