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壓城城欲摧。
新月國的城牆沒有被摧毀,但距離毀滅卻是不遠了。
一時間,城內大亂,新月國百姓們惶恐不安。
他們只是普通人,他們的壽命只是停留在百年內,他們一生的全部希望不過是一家平安,有飯吃,有牀睡,有衣穿罷了。
簡單如此,易於實現。
所以大多的百姓都很知足,他們沒有修行者的心態,也沒有所謂修行的,所以他們只會去碰他們知道的,接觸他們認爲安全的。
百姓的幸福來源於對世界的無知。
新月國皇帝諸葛青雲在位期間,雖無較大的政績,卻也沒有做過令百姓無法生存的蠢事。
新月國成都一直以來都是和諧的。
可是今天,普通的百姓遇到了不普通的事情,而這種事情又不是他們所懂得,所以他們並不是太過畏懼。
因爲無知,所以無懼。
然而這種美好的狀態持續時間並不是太長,因爲城內的百姓開始出現了死亡,死狀慘怖。
七竅流血,筋脈盡斷,死因不明。
在帝都城百里外有一個小巷,小巷的名字很普通,叫做張家巷。名字叫做這個並不是因爲這所巷子裡的人都姓張,而是因爲巷子的管理者姓張。
帝都都城內,皇帝諸葛青雲爲了加強對於百姓的管理,所以劃分了諸多個區域,這些區域便定名爲“巷”,每個巷子都有一個管理者,這個人是大家公選出來的。巷子的命名也是以這個人的姓氏爲基準。
這天,張老漢坐在自家門口的牆堆處,心滿意足的抽着旱菸,在他的眼前擺着一張方形小桌,桌子上面放着一碗麪子湯,香氣濃郁,裡面還有一塊自家醃製的鹹菜。
張老漢對他現在的生活很滿足,靠在牆角哼着小曲兒。
一袋煙抽完後,他抽了抽鼻子,在地上吐了口濃痰,擡起腳在地上搓了搓,然後又將煙桿在桌上敲了敲,滿足的嘆了口氣。
他的日子過的很幸福,兒子很孝順也很能幹,整日在外面做活,每日的工錢足夠一家幾口吃上好幾天的了。兒媳也很賢惠,每日在家做些女紅,然後拿到市面上去賣。兒媳的女工很不錯,所以賣的價錢也很公道。
更令張老漢開心的就是,前些年公選巷主的時候,他竟然被大家一致推選出來,這些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巷主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官兒,或者根本就不算是官兒,但張老漢卻乾的很起勁,感覺日子有着說不完的樂趣。
張老漢端起碗,幾口就喝完裡面的湯,咂了咂嘴,然後扯着嗓子對着門內喊道:“老婆子,再添碗湯。”
“來了。”屋內傳來一聲蒼老的聲音。
張老漢臉上的笑容更深了,自從當了這巷主之後,家裡的老婆子對他開始好了很多,平日裡也不再在兒子兒媳面前罵他老不死的了,他也終於體會到了作爲一家之主的感覺。
趙老漢等着老婆子過來給他盛湯,可是等了很久,老婆子還沒出來,張老漢皺了皺眉,不明所以,又喊了一聲,門內突然傳來一聲輕響,張老漢皺皺眉,問道:“怎麼了?”這次卻沒人回答他,張老漢又喚了幾句,裡面還是沒什麼動靜。
他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對,推開面前的桌子站起身來,趕忙衝進門內。
剛剛踏進門檻,便看到讓他心驚肉跳的一幕,頓時冷汗順着額頭刷刷的留下來。
老婆子倒在了地上,眼睛鼻子耳朵嘴巴都往外不停的滲出鮮血,那雙眼睛還瞪得大大的,正望着他。
張老漢如遭雷擊,身子晃了晃,大聲叫了出來,一口氣回不去,悶死了過去。
同樣的一幕,發生在城內的很多地方,而死者大多都是年齡比較大的老者。
這便是黑雲到來之前的徵兆,尋常百姓承受不住那風雨欲來前的恐怖氣息,所以死掉了。
一時間,新月國大亂。
……
……
在都城皇宮的後院,御膳房的原料場。
有一隻豬此刻正在地上亂竄,一個青衣小廝手提着一把刀在後面追趕着他。
“別跑。”青衣小廝叫道。
那頭豬似乎能聽懂他的話,在跑的過程中還回頭看了他一眼,不過在看到那個閃着白光的刀時,腳下跑得更快了。
事實上,這頭豬真的能聽懂人的話,因爲是大皇子諸葛明的車伕,那個因爲過度囂張得罪霍都天而被變成豬的小人物。
不過眼下他卻再也囂張不起來了,因爲他即將被屠宰。
他跑的更加賣力了,沒有誰會願意任人宰割,豬也不行,更何況還是一頭做過人的豬。
“停下來……快停下來……”
青衣小廝跑不動了,半彎着腰氣喘吁吁。
那頭豬鏗鏗的叫了幾聲,似乎在說:“傻子纔會停下來。”
青衣小廝坐在地上,說什麼也不願意再去追,他真的在沒半分力氣,唯一能做的便是舒服的閉上眼在心底默默祈禱:“停下來吧,停下來吧。”
許是他的祈禱真的應驗了,青衣小廝祈禱完後,睜開眼再看向那頭豬,驚訝地從地面上跳了起來,大叫道:“不會吧,真的應驗了。”
在他前方,地面上躺着一頭豬,七竅流血。
青衣小廝走近,看到這一幕,不禁大驚失色,心底竟然悄悄升騰起害怕的情緒,然後那絲情緒慢慢擴大,蔓延,他大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七竅流血。
……
……
天空上瀰漫起黑雲,那黑雲呈野獸之狀,竟然還十分擬人化的發出幾聲咆哮,聲音震耳發聵,持續了很長時間。
帝都城內,屍橫遍野,尋常百姓家再無一人生還,整座城內瀰漫起萬分恐怖的氣息。
新月國大將軍府凌天府中,大公子凌日站在臺階上望着滿院的屍體,臉色瀰漫着一股煞氣。
身後的凌雲凌山自然知道大哥已經徘徊在暴走的邊緣,此刻若是要惹到他,後果可以想象,所以他們一直沉默着不說話。
凌日望着天上的那團黑雲幻化而成的野獸,野獸巨吼間散發出來的煞氣連他這位地階後期實力的強者都暗暗心驚。
“看來這滿院的屍體定是跟那團黑雲又關了。”凌日眉頭皺起,陷入深思之中,“可是那團黑雲究竟是什麼,爲什麼會有這般恐怖的氣息。”
“你們怎麼看?”凌日回頭看向自己的兩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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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雲凌山看了看天上的那團黑雲,不禁發出一聲苦笑。
凌山揉了揉有些發痛的眼睛,問道:“大哥,有沒有辦法避免呢?那黑雲實在是太古怪了,如今父親被皇上調出,不在這城中,我們該怎麼辦啊?”
凌日敏感的從三弟的話中捕捉到一絲信息,他皺着眉說道:“你剛纔說什麼?”
凌山一怔,道:“我說有什麼辦法才能除去那片黑雲呢?”
凌雲打斷他,道:“不是這句。是下一句。”
凌雲道:“下一句?哦,我說的是父親想在被皇上調出,不在這城中。大哥,你怎麼了。”
凌日默不作聲,半晌,聲音略有些沉重的說道:“我擔心父親的離開或許與這片黑雲有關。如今皇上,父親,霍家的霍凌塵,還有那個不見天日的死醫封不平都古怪的消失了,這之間是否有什麼聯繫呢?”他心中想道:“難道這是一場浩劫?”
就在三天前,他做了一個噩夢,夢中他身在一片森林中,四面都是孤墳,清幽的月光灑在他的身上,他看見在自己前方的不遠處有一個人,身體隱藏在寬大的黑袍中,聲音淒厲的喊道:“死亡的巨輪已經開啓,誰都沒有辦法阻止,你們都要死。”
這是一個恐怖的夢,直到現在想起來,他還忍不住心神爲之一顫。
“死亡的巨輪?那究竟是什麼?”凌日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
“大哥。”一聲着急的喊叫,帶着恐懼的顫音,打斷了他。
凌日回過神,臺階下此時正站着一個人,是凌衝。
“怎麼了?”凌日問。
“大哥,死的人不止是我們一家,我剛出去圍着都城幾乎繞了一大圈,所有的百姓都死了。”凌衝略帶着一絲哭腔說道,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起來。他雖然自問一向聰明機智,可是遇到眼下發生的事情,他害怕了,驚慌的不知所措。
他的心裡其實是爲自己現在的表現而感到羞愧的,可是即便如此,他卻沒有辦法去拜託那些恐懼,只能無力的去受他們干擾。想到之前所看到的那些百姓,雙眼圓圓的睜開,七竅流血,似乎在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他一個忍不住,跑到牆角,大聲的嘔吐起來。
那些百姓往日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根本無法引起他的注意,可是就在今天,他突然發現,在死亡降臨時,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
不過你以前是貧賤還是富貴。
因爲,所有的人都要死。凌衝有種近乎決斷的直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