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璽又過來,躬着身子,輕輕道:“稟夫人,鷹王已經入宮。”
上邪夫人從斜倚的姿勢轉爲正襟危坐。頭下意識昂起來,目光從上面遠眺出去,大殿外面,一騎飛至。
向來到光華殿的人,不論是宮裡的夫人,還是外頭的命婦,個個參見上邪夫人,都需要三叩九拜行大禮。站起來後,誰也不敢大聲喘氣,眼睛望着地面,眼皮擡都不敢擡。
即便是鷹王本身,逢節日前來請安,也遵循禮法,三裡外下馬,一里外解除兵器。除了廣納佳麗於明華宮,對於獨孤靜珏而言,鷹王白瀛楚,向來不失爲一個溫潤、孝順的好孩子。
可是,今天這個孩子把馬一直騎到光華殿就算了,衝上殿來,未曾見禮,先行責問:“師孃,雲杉在你這裡?”
上邪夫人很想否認。可是,天都城內,她苦心經營,終究是暗渡陳倉。而白瀛楚大刀闊斧改革天都吏治,上上下下會有多少白瀛楚的耳目?
否認也沒有!
那些耳目,應該把所有能傳達出去的,全部傳達到位。
面對白瀛楚,上邪夫人如臨大敵,一張豔美不輸於明華宮諸位夫人的臉,嚴肅認真:“是,在我這兒!”和白瀛楚目光相接,頃刻,撞擊出四射的火花。
德勝宮的事,她做好了要被他問責的準備。
白瀛楚——他是天都的王。但是,王也有要遵守的法紀。德勝宮的宮人被她處置,罪名有二:其一,未曾履行教導郡主的職責,放任郡主自流,以至於郡主以下犯上。郡主犯罪,奴才同責!其二,上邪夫人派人捉拿在明華宮鬧事的瑞祥郡主,瑞祥郡主拒捕,德勝宮宮人恃寵而驕,協助瑞祥拒捕,藐視尊上!天都王治下,法紀面前,應該人人平等。即便刑不上貴人,她作爲太上夫人,下令處罰德勝宮裡那些膽大包天的奴才,毫無不可之處!
鷹王目光銳利,直刺她心底。
上邪夫人做好準備,底氣外泄,雙手忍不住縮進袖子裡。牙齒咬起來,左右手都捏成拳。
鷹王“哼”了一聲,冷冷道:“師孃,雲杉是我親封的郡主,以後怎樣以後纔好說。現在,她不歸明華宮,你應該把她交還給我。”
“如果我不交呢?”
“師孃何必爲難弟子?”
上邪夫人臉一板:“就算不是明華宮的人,孤在此城中,也算是元老,管天都城裡事,難道不行?再說,”她努力讓自己的姿態端得比對方更加高,“瑞祥此前仗劍行兇,這一次,又把堂堂一位夫人綁於樹上,這兩件,都是明華宮裡發生的事吧?”吸了口氣,長吁出來,“莫雪姬,我再不喜歡,她也受過冊封,是你的妻子。千里迢迢,重金從雪國娶回來,纔多久,你竟然能這樣對她?”
鷹王被刺得臉紅,但是,態度上,絕無退讓:“弟子的事,師孃全部交給弟子去做,便好!”
“你當真要維護那個丫頭到底?”屢屢被頂撞,上邪夫人的怒火跟着語調,全都拔到高無可高。
白瀛楚是什麼人,上邪夫人比誰都清楚。對他下了那麼多次辣手,第一次遭他反擊,自詡胸腔裡那顆剛強的心,還是忍不住悸動!
她快氣瘋了!
明面兒上的“母慈子孝”關乎的是她的尊嚴,鷹王寸步不讓教她顏面無存!
上邪夫人失態大吼:“我絕對不會把她交還給你,也絕不會讓高低尊卑、敢冒大不韙的丫頭離開重陽宮!”
“碧靈泉是不是?”鷹王冷冷吐出一句。
“什麼?”怒火奔騰到巔峰值,未及爆發,一下子被冷卻。
雲杉在明華宮行兇,她派人去德勝宮抓人,畢竟都是人多眼雜之下發生的事。重陽宮裡裡外外,莫不是她的人,這樣一個關鍵的詞,爲什麼會突然從鷹王口中說出來?
“你怎麼會知道?”上邪夫人剛剛問完,鷹王那張英俊的面容已被烏雲蓋滿。
“師孃,”充滿怒意的鷹**音反而趨於平靜,“孤本以爲,你會念着師徒之情,放弟子的心於更加重要的地方。”轉過去半邊,目光從上邪夫人臉上離開,爾後才道:“雲杉確實是孤心裡面最爲重要的一個人,孤需要她好好活着。”最後一句話擲地有聲,“這,也是不可更改的信念!”說完,他往殿外走。
上邪夫人攔住他:“你真要如此一意孤行?”
鷹王睥睨:“師孃莫不是以爲,以你和你重陽宮的人,可以擋住孤?”未見他手腳如何動作,上邪夫人就被一股柔和的力捲開。
這股柔和的力本像一條溫柔而有力的臂膀,捲開上邪夫人之後,突然帶出一道往回的力量。獨孤靜珏剛剛站好,還未緩神,身體往前一個大大趔趄,碧璽和司馬念蓉慌忙攙扶,三個人一起跌倒,滾在一起
九鬟望仙髻上藍寶玉釵和金鳳步搖都歪了,上邪夫人氣歪了臉,顧不得整理,衝到門口吼道:“白瀛楚,我絕不會放過你,不會,絕對不會!”轉過身厲聲叫:“碧璽,碧璽!”
“在。”碧璽匆忙應聲。
“速傳金瑤。”
“是!”
延綿的後山山道上,鷹王化作一道輕煙。
碧靈泉,位於西北山坡完全背陰處。這是一處陰水,源頭在深深的山體裡,水被壓力頂出來,盛夏的日子裡,汲出來,可以直接用來冰鎮水果。光是把人泡在裡面,一天,壯男就會成廢柴,少女,也會從此失去鮮妍的資本。
練過紫陽功,還練過太虛功,也擋不住全身的血液慢慢停止流動。
鷹王獨自到達這兒時,看到的她,整個人枯敗得好像一片深秋的殘葉,貼在碧靈泉邊,露在外面的血肉全部慘白髮灰。
“雲杉——”心疼地將她提出水,不顧她整個兒溼淋淋的,鷹王解開自己的衣服,把她貼肉抱住。玄秘太虛功是陰柔的武功,無法用來爲他人驅寒。他只能用自己的體溫,把她慢慢捂熱。
感覺她的心跳明顯一些,鷹王脫下自己的衣服,把她包起來。打橫抱住,他飛快掠回前山。
侍衛們將馬牽過來,他飛身上馬,打馬飛奔,侍衛們跟隨在後,一同遠去。出了明華宮,鷹王把雲杉帶入功德院。功德院的法音禪師專爲主子殿下解決疑難雜症。爲雲杉診脈,結束,法音說:“全身經脈受損,氣血鉅虧,醒過來,人也廢了。”
預計到這個結果,但是,被法音這樣肯定說出來,鷹王的頭腦還是“轟”的一聲,一片空白之後涌起的,是急躁和不甘。
“你要想辦法,不能讓她廢了,我也不允許她就這麼被人廢了!”
走來走去,他抓狂,責怪自己:“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抓住法音的手:“我原本也沒想過,我喜歡她,愛上她。沒有她,過去了二十年,再過二十年,我會撐不下去!我要麼就要回熙朝去,要麼,乾脆就把這蓬萊洲不願臣服我的人全部屠殺乾淨!”咬牙切齒喘着粗氣,瞪着的眼睛發射出可怕的光,“我爲什麼一定要照顧絕大多數人的利益?就算瀛赫、瀛襄都反對,我逼退我的父王,直接在熙朝稱帝,有何不可?即便退而求其次待在這裡,我何必看劉景空、玉鵬程的臉色。孤要殺了他們,根本都用不了吹灰之力!”
歇斯底里一番,頹然坐倒,過了好久,悶悶的聲音問法音:“禪師,孤又妄言了,是不是?”
法音雙掌合十,聲音緩而低沉:“殿下要以一己之力同時承擔起思念父母之憂,以及福廕萬千子民的恩惠,這樣也不稀奇。”
“孤確實很累。”
“老衲明白。”
“瑞祥郡主來自熙朝,算得上孤的故鄉人。孤和她在一起,就好像回到熙朝。午夜夢迴,能夠看見父皇,他扶孤的手教孤寫字,也能看到母妃,她在燈下刺繡,那是給孤做的新衣。”多情的思緒縹縹緲緲,他陷入幻想,低低囈語,“就算找來天下所有美麗的女子,也不會再讓孤有這樣的感覺。我和她在一起後,不論是熙朝的事,還是蓬萊的事,都沒了頭頂上蓋上陰雲而帶來的壓抑感。孤回去之後,看到她的臉就好了。她笑,我就很開心;只要她快樂,她幸福,我做所有的事,就有價值!”
握住法音的手,他好像在抓落水的人看見的水中的浮板:“禪師,我也會經常害怕,我謀算過,殺戮過,暗害過我覺得必須要害死的人,因爲他從一開始就綁住我的腳,擋住我的路。所以,我也要一片屬於我自己絕對安寧的地方。雲杉就是那個地方必須要有的,她在,安寧就在。安寧在,我就可以不再妄言。”
法音禪師查了許多典籍,最後,教鷹王在黑蛟山找到一塊完全朝南的山谷。在山谷中找一個能常年保持乾爽的山洞,尋暖玉,放入其中。《渡世經》中有一種綿息法,可以讓修煉者的身體保持緩慢更新的狀態,也可由修煉者作用在其他人身上。這樣,被施以此法者,身上的傷也可以進入緩慢變化期。暖玉驅寒,可以搶先修補雲杉受損的經脈,恢復她的氣血。
最神奇的是,被實施此法後,雲杉最長可三年不用吃喝。醒來之後,如同正常人休息了三天而已。而治療碧靈泉水凍壞的傷,從頭到尾只需三個月。
三個月之後,鷹王親往琅瓊谷將雲杉接出來。療傷已畢,將養數日,正當韶華的少女比剛開的春花還要嬌媚鮮妍。可是,回到天都城後,她所面對的,卻是鷹王罰她去明華宮裡的浣衣局。
千辛萬苦才從這兒離開,重新又回到這兒,聽着大宮女們的嗤笑和責罵,雲杉禁不住目瞪口呆。
一邊搓着那永遠都搓不完的衣裳,雲杉一邊在嘴巴里嘰咕:“既然那麼愛她,爲什麼不讓我死在碧靈泉麼。修煉什麼勞什子的綿息功,又尋的那什麼裝模作樣的暖玉。做了一張那麼大的牀,替我療傷。爲的就是讓我好起來,然後送我來這兒折磨我嗎?”真是越想越生氣。
至於瓊玉宮那邊,在毓秀的精心照顧下,雪姬的身體恢復。但是,心裡面的傷深深的,直到聽說:瑞祥郡主被罰入浣衣局,一直深居不出的雪姬,心裡才依稀好受些。在毓秀的帶領下,她到浣衣局探查情況,看到大宮女們對雲杉呼喝怒罵,彷彿那就是鷹王殿下替她出氣。
然而,調整過心態來的她,去龍潛宮想求見鷹王,得到的卻是諸如“殿下事務纏身,暫時沒法接見夫人”云云。有時候碰到國卿公謝耿池,連謝公都幫鷹王說話:“政務、軍務繁瑣,殿下確實不是推諉應付。”
雪姬倚門而望,幾乎望斷兩泓秋水。
後來,她又去浣衣局,帶上了上邪夫人派給她的金瑤和銀玦。可是,正當她要衝進去,對着那個瑞祥郡主耍橫,毓秀提醒她:“夫人,快看郡主手裡拿個盆。”
盆,是很粗陋的木盆。
但是,她看清楚的是,那盆裡面浸泡的,卻是“他”的衣裳。
雖然從來沒有漿洗過,但是,自從到了天都,毓秀時常會告訴她一些日常生活的常識。比如鷹王的金冠該怎麼保養,王冕該如何清潔,諸如此類,她還是知道的。至於鷹王的衣裳,從內而外從不用水洗,而是用燻蒸除污,不僅可以保證布料挺括,更重要的是清潔度極高。
一個受罰宮女,怎麼可以洗到王駕的衣物?
與此同時,讓她又驚又怒的是,“他”這個人,都親自出現了。
政務、軍務繁瑣,事情多到連龍潛宮的門都沒時間邁出來,這會兒,他居然到浣衣局這種卑賤的地方。
並且,他在做什麼?
他接過瑞祥那個賤人手中的木盆,還笑眯眯地說:“孤長這麼大,還沒自己洗過衣服。孤的衣服,今個兒,孤自己來洗。”
瑞祥先是驚訝,爾後開心幸福得笑到眼睛都彎了。
一口腥鹹涌到喉嚨口。雪姬硬是忍着,那腥鹹,纔沒有從嘴巴里吐出。她丟下金瑤銀玦以及毓秀、靈竹,獨自一人,在明華宮中奔跑。淚眼迷濛,慌不擇路。跑啊跑啊,跑到自己都不認得到底到了哪裡。
瞧着遠遠汀州上逐漸盛開的水仙花,離開家鄉、遠嫁到此的她,放聲痛哭。
哭着叫“父王”“母后”,雪姬跪倒在綠草成茵的河邊。心中的劇痛,幾乎要將她活活撕成兩半。那口腥鹹終於吐出來,落在草上,紅得刺她的眼。
直到夜裡,她纔回瓊玉宮。在瓊玉宮躺了三天,她決定去宮外走走。沒有請示任何人,雪姬換了常服,和鳴玉、浮香溜到大街上。
天都的街,果然繁華。若不是一再被瑞祥郡主打擾到,這遠嫁後的生活,原本很美。可是,瑞祥到底在那裡,無論怎麼假裝看不見,這個女子都已經如黑蛟山至於天都,穩穩地存在那裡。
雪姬專心致志想着,手上正拿着的一個白衣女人偶,被她用纖美的雙手,扭成了麻花。
這之後,發生了一件事情。
雪姬被兩位男子請到一個偏僻巷子裡茶樓中更爲隱秘的一個包間。這個包間裡面,等待她的,一個是蒼龍會盟主劉景空,還有一個,就是前天都城主白孤鴻的私生子——玉鵬程。
不管是劉景空,還是玉鵬程,他們都表達了身爲男子,對“天下第一美”雪夫人的由衷傾慕。
兩個人四隻眼睛,全部發射出炙熱的光。他們都恨不得趴在雪姬的腳底下,只要雪姬願意讓他們一親芳澤。
即便就是摸摸手吧!
雪姬恨,恨鷹王白瀛楚對自己涼薄無情。她要報復,報復白瀛楚,但是,並不是馬上就和這兩個人苟且。
她讓劉景空和玉鵬程共同爲自己做一件事!
殺了瑞祥那個丫頭!
劉景空看看玉鵬程,玉鵬程看看劉景空,兩個人眼神交流之後,劉景空對雪姬說:“雪夫人,知道要殺瑞祥之前,必須得做什麼嗎?”
雪姬想了想,說:“先制住鷹王嗎?”
劉景空笑了,誇讚道:“雪夫人不僅國色傾城,而且冰雪聰明。”停頓些時候,接下去說,“你說得沒錯。制不住鷹王,誰也動不了瑞祥。”
“可是——”深知鷹王有多厲害,對於要制住鷹王這件事,雪姬不用別人解釋,自己就很躑躅。她對劉、玉二人道:“我父王曾經用百人,都奈何不了他。”又想起什麼,快速道:“紫荊島主宇文傑,用劇毒,也奈何不了他。”
“我們有辦法。”玉鵬程接上這個問題。他取出一個小小的綠瓷瓶,放在雪姬面前。
“這是什麼?”雪姬問。
“魅女魄。用了之後,身體會虛弱,頭腦會糊塗,”說到這裡,玉鵬程露出一絲獰笑,“你要知道,身體所有的舉動,都來自於頭腦的掌控。頭腦陷入迷亂,他那一身叫人害怕的功夫,也就完全排不上用場。”
“因爲不是毒,所以,你不用擔心它會被白瀛楚逼出。”劉景空進而解釋。
當然,這樣的解釋,另一方面也是打消雪姬不忍殺掉白瀛楚的顧慮。
雪姬也猶豫過。不過,當她終於等到鷹王來到瓊玉宮,懇請鷹王不要冊封雲杉爲夫人,鷹王果斷拒絕這個要求時,她的理智,頓時如干透了的野草,一下子被憤怒的烈火燒沒。她拿出那個綠瓷瓶,將裡面的液體傾倒進早就準備好的一個茶碗裡。
碧綠色的液體,混入晶瑩剔透的綠茶,晃了晃,蹤跡全無。原本的綠茶香更加好聞了而已,即便再怎麼用力嗅,也嗅不出茶香以外的怪味。
雪姬的心“怦怦”直跳,端起茶碗的手瑟瑟發抖。可是,她想到那已經準備好了的昭陽宮,據說,那裡面還有一張世間難尋的水晶牀。做成這牀的水晶,天然中間平整,四周嶙峋凹凸。四周嶙峋凹凸的部分,被能夠巧匠雕琢成玫瑰花叢生的模樣。夜晚的燈光一照,綠葉紅花隱隱呈現。睡在上面,猶如睡在花間。那美妙,那幸福,無言可語。嫉妒和憤恨,能夠化爲勇氣。雪姬轉過身來,直視鷹王,態度已十分坦然。
“喝了這杯茶,我恭喜你這輩子心願得償。”
那被深深埋藏了的傷痛,着實刺痛他。鷹王看着這杯意義非常的茶,思忖許久,沒法拒絕。
他必須喝下這茶。
茶水入喉,他還在猜想:“這茶裡到底會有什麼?”等完全喝完這一碗,腹部突然一股陰柔之氣漲起,玄秘太虛功並未有任何排異之感,反而是,這股從未有過的陰柔之氣,隨着他本身的氣息,慢慢在經脈中自行流轉。一個女人的印象出現在他意識裡,越來越清楚。閉上眼,用力甩頭,睜開眼,前方不遠,那女人若隱若現。
他好像回到那時候,飲馬河邊的樹林裡,湘部女主清晰用魅女香蠱惑、勾引他……
身體不由自主發出痙攣,他頭暈目眩,手腳痠軟,栽倒在地。
在之前一刻,雪姬恨不得他七竅流血、當場就死,但真的看到他中了算計,突然又慌起來。
鷹王還未失去意識,抓住雪姬的手:“去找法音禪師、要找法音禪師!”可是,耳朵裡聽到有人高喊:“殿下,你怎麼了?殿下,你中毒了嗎?”鷹王一面不由自主被幻象中那個青色的女人糾纏住,一面用極大的意志掙扎着讓自己還不至於完全迷失。
他努力睜着雙眼,看到一張未曾想到的臉。
“是你——”
卻見那張臉上,佈滿了得意。
突然之間,鷹王就覺得,自己再也沒有掙扎的必要。內憂外患——還有什麼比這個更讓人膽戰心驚,而又不得不灰心沮喪的呢?
一個黑布頭套將他套住,雪姬,看不見了,那個內奸,也離開視線。他自己只能感應到哪個青色的女人,不由分說,她越來越深糾纏住他的靈魂,汲取着他的精髓。用不了太久,他就渾身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