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過三旬,菜過五味,一場發泄般的盛宴在場的每一個人幾乎都喝暈過去,壓抑過後的盡情放鬆最能緩解神經也能宣泄出心裡的壓力。
尤其是徐樑兩兄弟,喝到最後兩人說話的時候都大着舌頭了。
他們之間有比骨血更親的親情,可這麼多年來卻過着形同陌路的生活。即使互相見了面也只能仰裝看不見,彼此擦肩而過時即使惦念着對方也不得不壓抑着心裡的關切,生怕多停留一個關切的眼神會引起懷疑,長年累月畸形的生活可想而知在他們心裡造成了多大的壓抑。
一夜酣暢淋漓的大醉是必要的,時刻把神經繃緊的兄弟倆顧不上人到中年的身體,唯有這樣他們才能發泄心頭的那一股惡氣,才能盡情的宣泄出這些年來心裡的陰霾。
兄弟相聚自然是得推杯換盞一番,問一問對方這些年過得怎麼樣,向最親的人吐一下心裡的口水,他們之間纔是可以真正無話不談的知己。
徐博這會的面色有些蒼白,因爲這些年苦修邪功的關係外貌年輕了許多,不過這股勁一鬆懈下來還是可以看出滿面的憔悴,他現在可以失聲狂笑,可以放浪形骸,不過感覺依舊很是疲憊。
這些憔悴都是來自內心的,多年的臥底生涯他很是疲累,最累的是得忍下時刻想把嚴家兄弟殺掉的衝動。當年的刺殺失敗兄弟二人心有餘悸,後來他邪功大成有的是機會手刃仇人卻得強忍着,可想而知這種隱忍是多麼痛快的事。
徐博以前的性子一向是直來直去的,能一忍就好幾年他自己都有些不相信,現在恍惚間一想感覺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伶仃大醉,爛醉如泥,是兄弟二人久未相聚的喜悅,此時也唯有一醉方休才能讓人盡興。
所有人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才醒了酒,樑勝晃着發疼的腦袋來到公堂時樑徐兩人已經抿着茶暢快的談笑了,五大護衛安坐於下位笑而不語,見樑勝過來禮貌的點了點頭算是問了個好。
“義父,父親。”樑勝上前行了一禮,當看到父親饒有深意的眼神他立刻混身一個機靈,朝龐旁邊的五大護衛又行了一禮:“勝兒拜見各位叔叔。”
“樑公子不必如此多禮。”五大護衛是受寵若驚,趕忙上前扶起了他。
昨兒說白了他們都在陪襯,樑勝也是舉着酒杯等老父一聲令下就上前敬酒,他們也都喝得不少。不過真正的主角是座上的那兩位,這兩位喝得天昏地暗發着不知道哪門子的酒瘋,昨兒就是因爲得伺候他們實際上沒什麼談笑風生的機會。
他們寒噓了一番,樑華雄這才笑道:“幾位弟弟,如果你們覺得前程未卜的話是否考慮入我麾下,眼下我正是用人之濟,準備招兵買馬大展拳腳,以各位的身手想在軍中斬露頭角也不是什麼難事。大丈夫以建功立業光宗耀祖,在朝廷的律法裡幾位弟弟都是大罪之身,難道就不想翻一下身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麼?”
五大護衛心頭一顫面面相覷,樑華雄的話對他們來說無疑是巨大的誘惑,要知道他們在遞交刑部的奏摺裡可都是大罪之身,若是有一朝能沉冤得雪那纔是大慰平生。
直到現在他們個個都是通緝犯,即使自己已經麻木不仁了但都害怕這個罪名會連累到家人。
他們能與徐博結拜一起蟄伏於嚴府就足以證明他們不是迂腐之人,他們能忍受奇恥大辱做嚴修文的護衛就足以證明他們是堪成大事之人,現在看似大功告成了不過他們也有些恍惚,反而多了一種不知何去何從的茫然。
習慣了躲在嚴府裡,現在嚴府一倒他們反而感覺怪怪的,一是沒了棲身之所二也是不願以這副帶罪之身迴歸故里,似乎投靠樑華雄也是他們唯一的選擇了。
若是天下太平的話事實上想報這仇幾乎成了無稽之談,他們有冤屈不過權衡利弊還真達不到和嚴家同歸於盡的地步,畢竟人家可是封疆大吏一動他就是造反,朝廷要是追查下來的話他們的家人會被牽連其中,一個誅九族的罪過讓他們即使心生恨意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楊二爺這些野心家的存在是他們復仇的關鍵,要不是楊二爺的存在和樑華雄的起兵他們是絕不可能鼓起勇氣對抗嚴修文的,畢竟所處的位置不同,平品出身的他們根本沒底氣敢去犯那種誅九族的罪過。
這次樑華雄起兵是因爲楊二爺一聲令下,但也間接的給了他們報仇的機會,只要嚴修文一倒楊二爺不倒的話他們纔有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這最淺顯的道理他們還是明白的。
眼下該何去何從有了定論,既已兄弟相稱那唯有跟隨樑華雄才能保一個錦繡前程,對他們來說這就是脫胎換骨的開始。
五人沒有半分的猶豫,立刻站起身來恭敬的一抱拳,嚴聲道:“大哥放心,我等既與徐二哥結拜早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了。王法皇權對我們不公,我們又何必死心愚忠,只要大哥一聲令下我們五兄弟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樑華雄滿意的點了點頭。
他們既然表了態,那就證明他們一開始就接受了造反這個事實,這五人身手都很是不錯,雖然算不得頂尖的絕世高手,不過他們都是視死如歸的死士。樑華雄的兵馬很多不假,不過真造起反來也得有一羣能義無返顧跟着自己的手下,這五人無疑就是最佳的人選。
若他們肯死心塌地的跟隨,那將是未來的一大助力,想到這老樑的眼神眯了一下,饒有深意的看了看一旁顯得很是謙遜的兒子。
樑勝的態度也太給面子了,雖然他不是心高氣傲之人不過少年有成官拜水師提督,這會正是得意之時卻能這樣屈尊着實不對頭,知子莫若父,老樑要是連這點貓膩都看不出那眼睛也該挖了。
老樑心神一恍惚,小樑就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大概就是你繼續說你的,別往我這看。
這時五人一齊跪下地來,擲地有聲的說:“大哥勿需擔心,我等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在朝廷的眼裡我們是帶罪之身,有脫獄之罪可以說是罪大惡極。現在唯有跟着大哥纔有一番錦繡前程,我們不是不識擡舉之人,從今後開始必唯大哥馬首是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幾位叔叔快請起。”樑勝也是聰明人,見他們表了態趕緊以晚輩的身份將他們攙起。
“幾位義弟不嫌棄的話,暫時就幫一下勝兒的忙吧。”樑華雄溫吞的一笑,一副謙遜的口吻說:“犬子雖然年輕不過也有點才氣,這次我們虎踞江蘇勢必要率先鞏固自己的勢力,我與二爺商議了一番決定對江蘇各地的衛所來一次篩選,選出一些可爲我所用的人馬,組織起自己嫡系的一支大軍。”
衛所兵參差不齊是江南一地的慣病,即使樑華雄起兵成功這也是不安定的因素,即使眼下這些衛所兵可以召之即來,不過老樑畢竟也用了假聖旨這一招,他心裡也擔心一但真正揚旗造反的時候有的人會心生退意。
地方上的事務處理他沒有二爺的那些手段,不過這軍隊裡的事他可就爛熟於胸了,不客氣的說一句這江蘇自上至下哪個千總什麼出身,哪個一個衛所是酒囊飯袋混日子的料,甚至是哪個兵營裡有吃空餉的情況他都是瞭如指掌。
軍中的那些破事多得數不勝數,老樑以前當總兵的時候心裡有數不過只能睜一眼閉一眼,現在板倒了嚴修文那重中之重就是整治這些地方兵,否一切不穩定的因素扼殺掉。
老樑現在要一支忠於自己的軍隊,就不可避免的像楊存那樣來場如火如荼的大清洗,這也算是個去柏存精的過程。
當然了以他的威信和地位而言說大清洗有點誇大了,事實上江蘇兵裡掌權的十之八九都是他的人。再加上老樑這些年來在軍中的威信甚高,所以這次的篩選其實動作不會太大,因爲該怎麼做老樑早就心中有數了。
想到這老樑眼神一眯,隱隱多了那麼幾分霸氣,別的不敢說,但在這一畝三分地上論起軍務他是成竹在胸,這一點你即使是諸葛下凡都沒他老樑精湛。
“赴湯蹈火,義不容辭!”五人沒半分猶豫就答應下來。
他們也不笨,雖然說的是晚輩不過樑勝也是個實權派,樹大根深在軍中也是黨羽衆多,跟着他的話肯定少不了好處。
“好好,勝兒年幼不過帶兵有方,希望各位當叔叔的多幫襯幫襯他。”樑華雄用很是親密的口吻說:“勝兒是晚輩,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你們當叔叔的要多提點提點,畢竟你們都年長些比較有見識,該說的時候可一定要說,該打該罵的時候也別客氣,就當自己兒子一樣好好的管教。”
“是是,幾位叔叔可要多加指教。”樑勝也在一旁謙虛的答應着,他眼力勁很好,這種收買人心的時候絕不會擺沒用的架子。
“大哥放心,我們兄弟幾個一定盡心盡力輔佐樑提督。”五人嘴上都答應着,不過心裡也都清楚這都是客套話。徐博之前自然也和他們談過這些事,事實上從把真相告訴他們的時候這五人雖然驚訝但不感覺有任何的忐忑,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支持樑華雄起兵。原因無他,徐博對他們有活命之恩,而他們本身對官府對朝廷都有怨恨。樑家父子的話說得很是客氣,這種家人似的寒噓也着實暖了他們的心,那種久未體驗的歸屬感讓他們感覺十分的親切。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