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子明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對着老溫可以說態度甚至有點冷淡,一副沒興趣看他教子的模樣。
“你已經過了立冠了還如此之輕浮。”老溫悄悄的觀察着他的神色,一轉頭馬上朝兒子訓斥道:“現在就罰你去你二姐那抄道德經,面壁三天好好的反省,等你這任性的脾氣收斂一些再和爲父說說你到底錯在哪了。”
老溫這一臉厲色一邊是裝的,一半也是因爲心裡鬱悶不堪,這次他也是被自己寶貝兒子闖的禍弄得手足無措了。
現在禁足溫寶也算是給師家一個賠禮道歉吧,而且老溫也有考慮過自己兒子的脾性,以他好大喜功的性子要是不把他禁足的話沒準他會四處照耀過市耀武揚威,到時被師家的人看在眼裡人家肯定不爽。
老溫現在頭疼得要命,馬上就要面對和定王的一戰,這時候師俊被自己兒子拖累得生死不明一下打亂了他全部的計劃,老溫不得不考慮該怎麼處理接下來的事,又或者說在師俊倒下的困難時候該怎麼讓師家在這次大戰中發揮他應有的作用。
“爹!”溫寶當然不幹了,風光凱旋沒慶功宴不說還沒炫耀的機會,這對愛面子的溫大少來說比上了他還難受。
呃,上了他沒準不難受,應該是殺了他吧。(萬惡的拼音啊,感覺有趣不打算改了,各爲請原諒棺材一時調皮)
“還不快去。”溫遲良眼一瞪,儼然一副嚴父的樣子滿面的不悅。
“哦,是。”溫寶一臉的頹廢如鬥敗的公雞一樣,和師子明打了聲招呼後鬱悶無比的朝着後宮的方向走去。
身爲皇帝的舅舅,他與趙沁禮有個同樣的毛病,雖然都怕老溫不過更怕的是嚴厲的溫凝若,在他們心裡更加敬畏的是這位看似溫柔卻聰明絕頂的二姐。
溫寶灰溜溜的一走,溫遲良這才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搖了搖頭,轉過身來一臉抱歉的說:“讓賢侄見笑了,我家這不成器的被他娘慣出了一身的毛病,哎,溫某一開始只想讓他隨師大人出去歷練一下多學一下東西,沒想到犬子惹下了那麼大的禍,眼下溫某實在心裡有愧,想與賢侄抱歉都覺得無顏。”
“溫大人不必內疚,家父乃朝之武將,爲國殺敵乃是職責所在。”師子明抱了抱拳,朗聲說:“將軍終須馬上死乃是亙古不變之理,既爲朝廷披掛上陣就須將生死置之外,此事乃是家父身手不濟怪不得他人。”
“說到底是溫某教子無方,是犬子任性妄爲才託累了師大人。”老溫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樣,爲了穩住師家他居然咬着牙朝師子明這個晚輩作了一揖。
“使不得啊,溫伯父折煞小侄了。”師子明趕緊將他扶起,一臉肅然的說:“家父與伯父乃是至交好友,伯父既然將溫寶兄託於家父家父自然須護得他的周全教誨於他,這乃是男兒之責所以伯父不必內疚。”
“賢侄真是寬宏大量啊。”溫寶眼見師子明起碼還給自己面子,心裡是暗暗鬆了口大氣。
“我師家家風祖訓就是如此,能爲朝廷出力也是家父的榮幸,溫大人不必介懷。”師子明咳了一下,說話的時候不亢不卑極是沉穩。
“賢侄放心。”溫遲良立刻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說:“溫某會命宮裡醫術最精湛的御醫,京城裡妙手回春的大夫一起去爲師大人療傷,所需藥材不管是何天材地寶溫某都會找齊,哪怕是天上的龍水裡的蛟,只要師大人用得上溫某定竭盡全力去搜羅。”
老溫這話說得那叫一個信誓旦旦,就差發一個毒誓來表明自己的誠意了。
畢竟這些話很虛,我說一說你聽一聽無傷大雅,這就是表個決心的表達方式而已。你真需要那什麼龍這個蛟的話他老溫絕對是兩眼一抹黑,所以老溫的話習慣性的表達了他狡猾的一面,竭盡全力去搜索但可沒說能蒐羅得到。
“子明謝溫大人的體恤。”師子明說話恢復了平淡的偏偏有禮,從容淡定聽不出半點的情緒。
溫遲良心裡暗暗讚許,年紀輕輕就那麼榮辱不驚不說,這師子明談吐有度又大方得體,可以說是少年老成。光是看他今天的表現就知道這小子的心性很是成熟,若有時日調教的話他日定肯定不輸乃父,自己在這個年紀時可遠沒他如此的沉穩。
自己的兒子若有他一半的話就好了,溫遲良腦子一個恍惚似乎想明白了爲什麼師俊這一脈會以旁支的身份在師家中異軍突起了。
他們的家風嚴謹並沒有因爲太平盛世而有所奢靡,對於門下子弟的教誨都是極端的嚴厲,光從眼前這個師子明就可以看出師家的教誨何等的高明,有此家風傳承於子弟絕對能助他們成爲人傑,哪怕是天賦再平庸但在這種教誨下也絕不會出現那種紈絝荒唐的酒囊飯袋。
“賢侄先回去歇息吧。”溫遲良溫吞的一笑:“明日我再去府上探望師大人,府上有何需要的話只管派人言語一聲即可,溫某與令尊過命之交定會拼盡全力獻上。”
“多謝溫伯父,那子明就告辭了。”師子明禮貌性的一笑,作了一揖後轉身就走。
沒有受寵若驚,也沒有半點毛頭小子的浮躁,這師子明簡直比他爹年輕時更沉穩。
看着這溫潤知禮的翩翩少年離去,溫遲良沉吟了許久才搖了搖頭朝上書房走去,老奸巨滑的老溫總是有忙不完的事,解決了容起二王以後京城裡的事很多,多得讓老溫心緒紊亂有時候還理不出頭緒。
小皇帝一向荒唐無能又不勤政,老溫人前風光背後卻是累得幾乎幾乎吐血,操持着他的整個江山不說,爲這個外孫保駕護航到現在老溫還不敢有歇息的時候,因爲這個江山很不穩固,盤踞東北虎視耽耽的定王纔是真正的心頭大患。
東北那頭傳來的消息是定王的軍馬已經整合完畢,糧草的囤積雖然不知道數目有多少但差不多達到了定王的要求,各營各部磨刀厲馬,駐防邊線的東北大營可以說到了整軍待發只等定王一聲令下的地步。
聽到消息以後老溫一夜未寐,心裡清楚一場惡戰快要到來了,如果這個坎邁不過去的話恐怕就是江山易主天下大亂,到時候位極人臣的溫家也會灰飛煙滅,伴隨着趙沁禮一起消失於大華的歷史之中。
老溫很珍惜現在的權勢,無論如何都不願有江山淪陷的那一刻,所以必須傾盡全力戰勝定王,只有江山穩固以後自己纔算得上是真正的位極人臣。
太平盛世似乎還很遠,老溫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一戰決定着江山最後的歸屬。
師家現在又這樣,老溫是心裡有苦自知,一切都得自己來承受!有時候老溫甚至意淫過,若是師楊兩大武家都是一心忠於嫡傳正統的趙沁禮那自己就不必這麼煩惱,兩大武家一起征伐的話他定王絕對會被殺得片甲不留。
師家的馬車出了宮門,隨行的子弟們或多或少的聽了一些流言所以面色都有些不善,不過京城一向隔牆有耳,哪怕是心裡有猜忌他們也不敢貿然的發牢騷。
車內的師子明則是淡然許多,閉目養神不言不語,拳頭微微的一握又張開來,睜眼一看恍惚間似乎能看見自己手裡掌握的是師家的大權,猶如父親一樣掌握整個家族,也重任壓肩的爲整個師家的利益考慮着。
青澀的少年品嚐到了權利的滋味,這滋味很是美妙,美妙得讓他此時心裡憂慮之餘又感覺有些捨不得。
“別回府,去西肆酒家。”師子明不知爲何,莫名其妙的嘆息了一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惋惜什麼。
“是。”師家的子弟們納悶了,家主還生死不明的躺在病塌之上,怎麼少爺不伺於牀前還有心思去酒家,納悶歸納悶不過他們也不敢多嘴,應了一聲後調轉了馬頭。
西肆酒家是師府的產業,一直是師府迎來送外結交權貴大臣的首選,馬車一到掌櫃立刻迎了出來,師子明命其他人在樓下等候,獨自一人上了頂樓包好的雅間。
說是雅間其實是最高的一整層,有些官員爲了所謂的清名哪怕是吃酒喝肉都很是避諱不想被人知道,自然而然家大業大的師家就得準備這種隱秘一些的地方作爲迎來送往之用。
師家比不得楊家那般的位高權重,這些年的崛起靠的是這一個旁支不懈的努力,京城這個大染缸中師家也不得不學得八面玲瓏一點,否則的話光憑所謂的才智能力很難在這黑暗的官場中迅速的站穩腳跟。
三樓空空如也,只有幾個師家的護衛等候在此,擡步往上的話就是一直用來密會客人的第四層。
腳踩樓梯的時候師子明有些困惑,亦有些感覺很是虛假的恍惚,腦子一個錯愕之間已經來到了第四層。師子明的心情真的有點忐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老祖宗的託夢,倘若那只是虛假的一個夢的話那就糗大了。
師子明也是將信將疑,直到現在都感覺自己有些幼稚,夢裡的東西能相信麼?
父親的院內真的居住着自己都不認識的高人?師子明抱着懷疑的態度,因爲父親起居最不喜有人在旁,哪怕是他的妻妾侍寢也不留夜宿,自己這個做兒子的每次進去都留不了一柱香的時間,那裡又怎麼可能藏着誰都不知道的外人。
只須丟下拜貼高人自當現身會面?回京後朝父親空無一人的居所下拜貼時,師子明感覺自己很幼稚,幼稚到自己都感覺愚蠢無比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