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沸揚揚的藥屍風波,隨着趙沁雲斬殺的力度加大而漸漸的平息!繁華的杭州古城也恢復了昔日的喧鬧,而這一場風波讓白永望很是頭疼,單是如何上書聖聽,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個難題了。
城牆邊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文書,有懸賞的,有昭告天下的聖旨!不過最顯眼的地方貼着的卻是一張通緝令,看那紙上黝黑的筆墨深沉得很,就知是剛貼不久的。
畫相上的人很是俊朗,不過滿面的紋身看起來也很是詭異!百姓們談論得很是高興,議論紛紛的說着這些與他們無關的話題。幾輛馬車輕車簡從的路過,車簾之內的人望着這一幕,不由的冷哼一聲。
這個趙沁雲,也有憋不住氣的時候!估計他是算準了龍池的脾氣,以爲這藥屍含毒之事能引蛇出洞,結果這一通鬧下來,倒把白永望給折騰得夠嗆!偷雞不着蝕把米呀,估計這小子現在晚上都睡不着覺了。
楊存細細的把玩着手裡的善本,輕蔑的笑着。
幾輛馬車緩緩的出到城外,到達十里小亭的時候老老小小數十青壯紛紛的下了馬車!張達和周印也是在家人的攙扶下下了地,走到了楊存的車前,眼眶有些發紅的說:“老爺,老朽就先上路了。”
“老爺子,抽空楊存會去看你們的!”楊存也是下了車,難免幾分的感慨!握緊了他們滿是皺紋和老繭的手,這兩雙滄桑而又幹皺的手掌裡,透着他們多少年的忠誠啊。
“少爺!”周默臺和張明遠跟在老父後邊,看了看楊存!問了一聲好以後,竟然是相對無言!或許直到這一刻,身爲一家之主的他們,依舊很難下定決心再追隨舊主。
老父的規勸,楊存也曾與他們相談,看來是收效甚微!張週二家離開敬國公府多年了,早已經自成一脈,成爲鼎盛的一方大族!寧做小廟裡的大和尚,不做大廟裡的小和尚,這個道理楊存自動是懂!此事急不得,雖然掌摑白永望後他們似乎有些鬆動,但眼下他們也沒絕對的忠誠真心的歸附於自己麾下。
“默臺兄,明遠兄!”楊存朝他們一抱拳,溫和的笑道:“此次的杭州之行,倒是讓你們受驚了。一路上還請照顧好二位老爺子,待到得空的時候,本公必定親自上門拜訪。”
“多謝少爺!”張明遠和周默臺二人也不知道爲什麼,只感覺心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堵着一樣,看着老父頹廢又失望的模樣,心裡真是如刀割一般。
周張兩家的車馬收拾好了,住了這些天,鬧了這些風波倒是讓那些小年輕有些興奮!尤其是看着楊存拿着架子打了白永望一巴掌,更是讓這些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很是驚訝。偶爾相聚提起此事都是興致滿滿,若不是兩位家主喝令他們不得聲張,恐怕早就傳得沸沸揚揚了。
楊存親自扶着兩位老人上了馬車,看着他們渾濁的老眼裡既是不捨又是擔憂,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張達和周印,彷彿一夜間都蒼老了許多。龐大的家族,是他們的家,而這遠在杭州城裡的國公府,在他們心裡也是自己的家啊!
相別無言,離別總是最讓人惆悵!車馬調整好了就要上路,楊存眼眶也是有一些發紅,滿面的肅色,朝他們一抱拳,一字一句的說:“二位老爺子慢走,不只是楊存,家父也會記得你們的!周張二家始終是我國公府的功臣,倘若二家有何難事只管沁書而來,我敬國公府永遠視你們二家爲異姓兄弟,必將傾盡全力。”
聲線哽咽,卻又擲地有聲!周印和張達即使是在車內,但門下的弟子全都聽見了那滄桑的啜泣之聲!氣氛一時沉寂得有點嚇人,周明遠也感覺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苦笑了嘆息一聲也不知道嘆息什麼。
“恕不遠送了!”楊存只感覺心裡翻江道海一般,各般情緒雜上心頭,再不走的話眼淚真會控制不住的流下來。
“公爺,請!”張明遠一臉的惆悵,眼看着楊存轉身欲離去,立刻張口喊了一聲。
“公爺!”周默臺滿面的肅色,緩步上前,鞠身一禮,很是恭敬的說:“眼下府邸未開,公爺寄居於一品樓內實是委屈!!默臺在這候着府邸重開的一日,到時默臺必備厚禮拜見。”
“正是!”張明遠也是一臉的決絕,豪不猶豫的說:“府邸重開之日,請公爺爲我張家準備一廂!家父乃是公府舊臣,這府邸內也當有我張家子弟纔算穩妥,明遠可不願受那樹倒猢猻散的罵名。”
“啓程吧!”楊存背過身去,身體控制不住的顫抖,連說出的話都幾是嘶啞。
“告辭了!”張明遠和周默臺相視,眼裡都有着說不出的意味!即使只有一個秀氣的背影,可那身體的顫抖,誰又不知是在哭泣!
張週二家的車馬慢慢的遠去。在西湖之邊!馬匹正在靜靜的啃食着鮮嫩無比的草食,阿浪閒來無事盤腿而坐的哼着小曲!沒多一會楊存才從湖邊歸來,撲了滿面的湖水,連衣襟都溼了,卻也難掩雙眼哭泣過的腫痕。
“公爺,您沒事吧?”阿浪趕忙的上前,遞過一條綢巾!
“沒事了,哎,眼睛進沙子了!”楊存一副輕描淡寫的模樣,只是眼角的紅腫卻特別的明顯。
“公爺,您很奇怪!”阿浪猶豫了一下,也不知道爲何,說出的話莫名其妙。
“我哪奇怪了!”楊存說着話的時候,用乾毛巾擦去身上的水跡!
“沒!”阿浪微微有些發楞,馬上用把話全都嚥下去了。
陳慶雷收徒,三教九流無所不有!既有掛名的也有那嫡傳的,這阿浪是他從街邊撿來的乞兒,無父無母,自然是無名無姓。後來好歹就被他賞了個名字叫做阿浪,可惜的是學武的天賦不高,甚至可以說是渣渣一樣。好在阿浪的爲人很是機靈,纔在陳家混了一個跑腿的差使,不然的話早不知餓死在哪了。
回城的馬車靜靜的前行,習慣了這些日子的喧譁,這會猛的一清靜還真的有點習慣!楊存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想的,突然腦子一僵,問道:“阿浪,這幾天您都跟在我身邊,有沒有覺得,我是在利用你家老爺子。”
“沒,沒”阿浪頓時混身一僵,馬上又搖了搖頭。
他的心神一陣恍惚,可以清晰的感覺到馬車的步伐都不甚平穩!楊存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和他說這些,但還是剋制不住的說:“這幾天你也看到了,這杭州是越來越不平靜了。這時候你們老爺也該頭疼了,惹上我這麼個大麻煩。”
“……”阿浪一頭的冷汗,這麼敏感的話題,幾乎不敢搭話。
“好了阿浪,當我沒說過吧!”楊存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和這微不足道的下人談及那麼多的事。
陳慶雷助自己,是否真的因爲感恩,楊存不清楚!但眼下吩咐他的事他不敢怠慢,原因也是很簡單,因爲他那小兒子還在劉奶奶那,他不敢忤逆自己的意思。
以人性的陰暗面,楊存更願意相信後者。
馬車依舊小心謹慎的前行着,此時已經來到了比較繁華的地帶,所以速度稍微的顯得有些慢!阿浪駕着車的時候也是有些神遊太虛,想起楊存剛纔那貼心的話,不知未何心裡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溫暖。
一品樓,趙沁雲,定王家的產業!在這住着每時每刻都是在別人的監視之下,楊存儘管知道這樣並無大礙,但到底是有些不爽。神色一個恍惚間,卻是看那一品樓的門口人聲鼎沸,不少的大漢擼着袖子一臉的憤怒,似乎是在鬧着什麼事。
“怎麼回事?”楊存頓時眉頭一皺,心裡隱隱的有些奇怪的感覺。這些人,實在太壯了,即使那衣布有些粗糙,可一看造式也知道是當兵的。
數十個大漢,就那樣圍着一品樓的門口叫囂着,漫罵着!甚至有粗魯的人已經開始打起了門子,這樣混亂的場面雖然少見,但那行爲也這真是極爲囂張,甚至可以說是在尋釁滋事了。
“他們……”阿浪擡眼一看眼前的這羣人,頓時楞了神,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了。
一品樓那可是趙沁雲的產業,定王遠在東北全已經把手伸到了江南!在吏部的考覈中甚至能力排衆議的將白永望推上了知府的位子,眼下在朝廷的力量是可想而知!敢在他的地盤鬧事,這些傢伙估計也不是善茬。
“你認識?”楊存眼神一眯,立刻默默的站到一邊準備看好戲。
“回大人,這些都是蕭山衛的兵!”阿浪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又指着旁邊一個留着山羊鬍子的老人悄悄的說:“這個以前我看過一眼,是林大人的幕僚。”
“林安國的人?”楊存倒是詫異了,擡眼看去!那幕僚老先生似乎看熱鬧的過路人一樣,時不時的喊上一嗓子而已,不過卻都是針鋒相對很是犀利!那些蕭山衛的大兵一聽立刻和打了雞血一樣,鬧騰得更是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