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三章 超前
許維桐對他伸出手，“我是許維桐，軍人，這是我應該做的。我剛纔雖然說話冒昧了，但我是真心在替令弟考慮，希望你們能深刻反思一下.....”
劉文貴點頭，“是是，我明白，我只有感謝您的，您這是心善明白人，才能這麼苦口良心的勸人呢......”軍人啊.....許家那麼有錢，居然還有去當大兵的？那肯定也不是一般小兵了.....他當年要是能熬下去，現在不知道能不能混成一個大軍官呢......
“你爸爸媽媽爲什麼不離婚呢？”
許維桐手快的抱起許青龍，趕緊尷尬的道歉，“對不起，真對不起，孩子語出不當，對不起對不起啊......”許維桐不會說許青龍這是童言無忌，因爲他知道，糖糖說的每句話，她自己都是很明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說什麼的......
許青龍是在和劉小娜說話，被許維桐忽然抱起來了，還疑問的看了看他，可等許維桐道了歉之後，許青龍雖然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但也不再開口了——家人不會害她的。既然大爺都替她道歉說她語出不當了，那她就真的應該是語出不當了。
許維桐看看安安靜靜窩在自己懷裡的許青龍，心裡軟成一團，糖糖就是乖啊......這種完全不反抗的信任，真的讓人感動的想哭啊......親了親許青龍，許維桐把她遞給許仙桐，他身上還是溼的，“不好意思了.....”
劉文貴其實根本就沒生氣。許家這孩子真的是說出了他一直很想說的話。但是，老話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可想這勸人介夫妻散夥兒的罪過，有多大，比得罪了佛祖還厲害呢。況且，村裡還從來沒有離婚過不下去的兩口子呢。鬧離婚的話都是說說鬧鬧而已。真格的沒人去幹的。這是被人戳脊梁骨的大丑事。
“沒事沒事，孩子這麼小就懂得這麼多，是好事啊。真聰明......”劉文貴趕緊誇許青龍。許維桐不好意思的謝了，就帶着許家人牽着兩匹大小馬，噠噠的走了。再呆下去就尷尬了......
許青龍趴在許仙桐的肩上，回頭看着因爲她的問題忽然沉默的呆坐在那裡的劉小娜。她媽媽也不咳嗽了，也是坐起來。呆呆的看着劉小娜的爸爸......劉小娜的爸爸一直都在低頭抽菸，誰都不理會......
“小叔叔，這個國家結婚就不能離婚嗎？”如果不能離婚的話，還是一夫一妻制的。這個國家真的很特殊呢......
許仙桐把她放在小馬上，讓她做好，“怎麼會不能離婚呢？婚姻自由啊。離合都是自由的。不過啊，離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哦.....”雖然他沒有結過婚。但是單想想大家族的婚姻作風，多少同牀異夢也都還是攜手到老了啊......
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許青龍歪頭，“要考試嗎？”
“噗！”許維桐帶頭笑出來，被萌一臉，可看着糖糖認真思考的樣子，他們也不敢笑的太誇張。“不是要考試.....”許仙桐忍着笑，卻也發愁，這種事該怎麼說呢？他也沒有這種體會啊，他只知道財產分割這種現實問題，可這也回答不了糖糖的疑問啊.....宋文讓插嘴，“女人都是想結婚，不想離婚的！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娶了自己的男人，在找到更好的下家兒之前，女人是不會輕易離婚的！”
“......”不能說的這麼可怕啊！！許仙桐拍了他一下，知道他這是回家見了他爸爸之後，心裡又不舒服了，可這種負面的情緒不但你自己不該有，更不該說給糖糖好不好？
許子良趕緊跟上，“女人是弱勢羣體嘛.....”好像毫無幫助。許子諾過來幫許青龍牽着馬繮繩，“爲什麼要對你同學說那種話啊？”
許青龍眨眨眼，“她媽媽想和別人私奔，這就是想離開她爸爸啊，那就要先離婚啊，一夫一妻制的話，就是要先離婚才行啊.....”一夫多妻就不用的，“劉小娜那麼哭，就是因爲她媽媽這種不離婚就私奔，是在拋棄她啊....”
許仙桐心裡嘆口氣，這孩子看問題還是這麼單純犀利，她媽媽並不是真的想離開啊，更不想離婚啊.....她媽媽也確實是拋棄了劉小娜啊.....是個不負責任的妻子和母親.......
包括許維桐在內，這五個大小男人，都沒辦法解答許青龍的問題。三個孩子對婚姻的概念都不是那麼好，許維桐是早早喪偶的，對妻子是義大過情，許仙桐是根本就沒想過結婚這種事，更別提離婚了。卡了半天，還是宋文讓開口的。
“花花和喜鵲打架，也不是因爲它想吃喜鵲啊，就是好玩而已。很多人做事，其實都不是抱着那種能被人看出來的目的.....”宋文讓個子長了一點點，看着瘦了不少，配着他陰沉的臉色，孤寂異常，“生了孩子就一定是深愛孩子的嗎？其實根本就不愛。說了很多苦衷就真的有苦衷嗎？其實根本就沒有。這能說是口是心非嗎？不能。因爲這是真心真意，真心真意的虛僞可恨！！”
許維桐知道孩子心裡難受，剛要說話，卻被許青龍搶了先，“三哥，有人欺負你了嗎？告訴我，我給你報仇去！！”搶過許子諾手裡的繮繩，拍拍小馬的屁股，“上來！！咱們找你的仇人去！！”
“......”所有人愣神的短短時間裡，宋文讓忽然笑出來，然後竄上了馬背，摟着許青龍，“走！！報仇去！！”
“......”許維桐等人看着那匹迷你馬。特別可愛的馱着兩個孩子，顛顛顛的一路小跑，真的很慢.......
最不省心的兩個孩子走了，許仙桐才一臉厭惡的問許維桐，“宋家又怎麼了？想要更多？真把小文當搖錢樹了是不是？！！無恥！！”
許維桐也是眉頭緊皺，“宋致賢第三任妻子，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宋景給取名宋文信。滿月那天宋文禮用開水燙了那個孩子，被宋文謙告密指證，宋景讓宋致賢請我過去。是希望我也能把宋文禮帶回來。小文當場拒絕，宋景說他吃裡扒外，豬狗不如......”他已經儘量說的簡單溫和了，可這些話背後的陰謀淒涼。真的聽起來就渾身發冷。
許子諾冷笑，“宋文禮就是個雜種。若不是他和他媽媽，小文的媽媽怎麼會死？現在連剛滿月的孩子都下毒手，他纔是豬狗不如呢！！宋致賢不是那時痛哭流涕的要留下他嗎？怎麼？現在有了新歡，連舊愛的兒子都不要了啊？也對。那舊愛現在指不定被他賣到哪裡去了呢......”
許仙桐也是鄙視的厲害，“把咱們許家當什麼地方了？什麼東西都要往過扔！！宋家那幾個孩子能和小文比？小文媽媽臨終託孤給你，讓你帶着小文離開宋家。就是看透了宋家的齷齪嘴臉和骯髒心思！！小文從出生到現在，就沒在宋家呆過一天。小文就是咱們家的孩子！！想霸住小文要挾咱們，真是吃了狗膽！！宋家那些人，心是越來越大了，被那些下等人家捧得暈暈乎乎，找不着北了吧？真以爲他宋家在許家這裡，能算個玩意兒！！”
許維桐安撫下兩個氣呼呼的兒子，又對小弟說，“小文當然不會讓他們唬住了，可那一家子的態度，也確實傷害了他。厭惡也是一種感情啊，還會反過來傷害他自己啊......我擔心小文會做傻事，你們注意一點.....不過，有糖糖在，應該會好很多.....”
許仙桐點點頭，“糖糖不在家的這半年多，小文性格又陰沉下去了。不過萬一糖糖也被小文影響了怎麼辦？那兩個孩子要是都冒了壞水，想做點什麼事，咱家現在可沒人攔得住......大姐那是對糖糖有求必應的啊，要是過幾天，宋家被什麼不明飛行物襲擊了，我還真不奇怪......”
許子良想了想，無語的看着小叔，“您別嚇唬我們好不好？”
許仙桐被自己腦補的挺歡樂，“我這是嚇唬你們啊？我這是在說事實啊！！糖糖現在製造一架小飛機，不成問題啊.....”
許維桐囧囧的想了想，看看大兒子，“爸爸把弟弟妹妹都交給你了，你可一定要照顧好他們啊.....”他過幾天就該歸隊了啊....
許子諾瞬間覺得自己烏雲罩頂了，不過他本來也是把照顧好弟弟妹妹的事當做自己應該做的大事的，現在被爸爸正式的拜託，到也不覺得無奈——爸爸當甩手掌櫃不是一天兩天了。這都算是許家的傳統了，許家的孩子除了青龍，都是野草似的長起來的.....當然，野草也是另類的野草，家裡怎麼可能真的不管教他們呢......
一家人回家的時候，晚飯已經擺好了。許青龍正在和宋文讓一起，嘰嘰喳喳的和許爺爺說私奔啊離婚啊女人啊男人啊這種少兒不宜的話題。許爺爺一向是沒多太多顧及的，我從哪裡來這種問題，許爺爺都不攔着孩子說，更別說這些話題了。不過許爺爺也是明白，孩子們的疑問，都只是現在小時候的他們，纔會產生的疑問。
男女之事，若真的能說的清楚，斷的明白，那就不會千百年來都被人們用各種方式來表達描繪了......
“......所以啊，爺爺，我說的對不對？我可是親眼所見的！！”宋文讓最後問。他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族是個什麼德行，也一點點看着父親的從無恥進化成更無恥。所以宋文讓覺得自己說的是絕對正確的。
許青龍的疑問，都集中在爲什麼明明做了要分開的事，卻並不是真的想分開這個問題上。她聽了宋文讓的解釋，雖然聽明白了，卻更不懂了。難道人們做的事。只要目的不是別人猜測的那種目的，就是虛僞的嗎？
許爺爺覺得自己沒被兩個孩子繞暈，真是奇蹟。拉住兩個孩子，“先吃飯好不好？吃完飯爺爺在和你們說.....”孩子不在家鬧心，孩子回來了，也鬧心啊，不過當然還是在家鬧心好啊！！
許姍桐拉着許青龍坐好。“吃飯吃飯.....”吃飯要緊。
許爺爺暗暗看了眼大女兒。自從帶着糖糖回來，這個大女兒就好像沒了半個魂似的，雖然對着糖糖不那麼緊張了。可卻更加在意孩子了，只要糖糖在，她就不錯眼的看着，生怕孩子沒了似的。許爺爺能體會這種心態。但是大女兒這明顯有點病態了，孩子都好好的了。甚至更好了，你還在害怕什麼？
可大女兒雖然敏感，卻也不是那種無緣無故的人，這必然還是發生了什麼事了。但是吧。許爺爺滿肚子的鬱悶，這個大女兒是屬於那種你不問她就想不起來說的人。那時糖糖的頭髮就是這樣。原本電話裡說孩子頭髮方便麪似的，他們就真的想象着糖糖滿腦袋長了方便麪——不單卷還脆.....小夢他們還難受好久。一碰就碎，這還不如不長呢。
可等孩子一回來。看見她這滿頭的捲髮，他們才明白，長出來的確實是方便麪那種捲髮，可後來長長了，就不方便麪了啊！！可你到是再告訴我們一聲啊.....結果嚇了家裡一大跳，驚喜裡驚到佔了大部分。還有，明明都說了要回家了，半路又去旅遊，打電話說在逛街吃東西，如果話說到這裡，也沒什麼，可後面忽然又加了一句，可能會被逮捕......
爲什麼會被逮捕啊？！！到現在這個話是怎麼說的，許爺爺也不知道。女兒看着那麼累，他現在也不想問她，就想先讓她休息休息，可要真是有了什麼要緊的事，你又不是累的不能開口了，怎麼着也得說出來，讓家裡人知道知道，有個準備吧？
糟心。
吃完飯，許爺爺帶着兩個去許青龍的書房寫字，許子諾和許子良也默默追了進來，許爺爺也沒管他們。
耐着性子寫完了一半的大字，宋文讓就放下筆看向許爺爺了。而許青龍因爲半年多沒練字，拿筆生疏了不少，現在正在努力再次和毛筆磨合呢。她做事一貫是一心一意的，所以都暫時完全忘了飯前的那些問題了。
許爺爺沒理宋文讓，直到寫好了自己這幅字的最後一筆，才放下筆，帶着宋文讓和終於寫完一半的許青龍坐下。
“如果爺爺說，你們想知道的問題，爺爺其實也不知道，而且，你們大了，自然就知道了，這兩句話，你們會怎麼想？”
宋文讓眉頭皺了下，果斷的說，“我會覺得我就是對的，大了我也會這麼想的！！”
許青龍想了想，“爺爺，我這次又超前了是嗎？”她還記得太太爺爺曾經就孩子哪裡來的話題和她說過，她說的話不是她這個年齡該說的話。那麼，她現在問的問題，也不是她這個年齡該問的問題了？
許爺爺摸摸許青龍毛茸茸的小腦袋，“這次不是你超前了，是你的疑問超前了。因爲這種問題，就連爺爺也是解釋不清楚的。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情感經歷和情感領悟，適合別人的，未必就適合你。爺爺的愛情觀是隻屬於爺爺自己的，我的愛情，只是我的愛情，它是我曾經擁有過的珍寶，我不想用我的珍寶當例子，給你們解答問題，這是我的決定和選擇。而說別人的，我又是客觀的，盲目的，我解釋不清楚，我沒辦法解釋別人的愛情觀給你們聽。所以我才說，你們的疑問，是超前的。”
“而我說，等你們大了，自然就會有解答，是因爲那時，或許你們已經找打了你們的情感道路。那條路是屬於你們自己的，是要你們自己去走的，別人的建議和解答並不一定就能幫到你們。現在，更加對你們來說，是沒用的。就跟你無法和一個沒見過雪的人，解釋雪花的美麗和寒冷一樣，只有親自經歷過，纔有能力去解釋和疑問。”
宋文讓眼裡還是堅定的，“我見到的情感也是真實存在的啊，也是我經歷過的，我親眼看見的，我說的，怎麼就不對呢？”
許爺爺摸摸宋文讓，“別人摔了跟頭，你看見了，你聽見他喊疼，可你也會疼嗎？你不會。你只是覺得那很疼，可那種疼，你並沒體會到，你並不知道那種疼，到底是什麼程度的。人們活在這世上，會見到很多人很多事，難道你要把那些你所見的痛苦吶喊，都當成你自己的嗎？那你自己呢？真正屬於你自己的東西，你又把它們放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