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放在所有的矩陣之中,考慮到一切特殊的需求和不同的變體乃至各種奇葩,【非攻】也是屬於最爲特殊的那一部分。
作爲墨者們工於心計所打造的工具,它的存在本身,就是瞄準帝國心臟的一把槍,挖倒帝國牆角的那把鏟子,用來砍斷皇帝脖子的那一座斷頭臺。
不僅僅在感召、蛻變、重生和超拔四階,各自存在着由三個不同的賜福所構成的連鎖,一旦超拔境界完成,四個賜福連鎖還能再合併爲一,再度質變。
更恐怖的,是它依然存在着和矩陣·【兼愛】之間的互動和補全,更不必提專門爲此而誕生的‘天鬼’、‘尚同’、‘非命’等等天工的存在。
越是小作坊下料就越是厲害,更不要提墨者那幫把腦袋別褲腰帶上和皇帝對着幹的瘋子,猛料直接塞爆,塞不下的還做成賜福造物、矩陣聖物甚至上善之器,搭配着一起使。
爲非攻這一雙手而打造的工具和武器簡直多不勝數。
偏偏還遇到季覺這種聖賢的隔代傳承都揣身上,九個上善君臨不知道多少大孽垂涎的怪胎。
她都不敢想象以後季覺真的發起癲來,能搞出多大的亂子來。
此刻季覺所顯現出來的,便是【妙手天成】、【精神第一性】、【統御軸心】三者搭配所形成的連鎖,非攻所有賜福組合之中,最爲上乘,獨一無二的序列!
昔日的墨者按照四大位階之分,直接將其命名爲‘感召’,其意爲,非攻雙手所及,一切盡數爲己身所屬!
故此,萬象感召而來!
妙手天成的精密操作、精神第一性的賦予靈質增強和引導,搭配上統御軸心的擴散和銜接,乃至非攻的效果,就將能夠忽略掉一切前提,直接對操控之物進行煉成和改造。
效果之強弱、改造和煉成的變化,一切盡數取決於使用者自身對鍊金術的造詣。可墨者那幫工匠起家的瘋子裡,能得到非攻青睞的,哪裡有水平不行的?更不要提季覺這種流體鍊金術、現代鍊金術和孽化鍊金術三路齊通的傢伙。
在自己這個老師跟前,他還收斂着呢,不知道還有多少喪心病狂的東西沒拿出來。
曾經的對手們在面對非攻的墨者時,要小心的不過是工匠隨手在自己腳下搞個炸彈,吸進去一口氣裡有多少猛毒,眼前是否會憑空浮現烈焰或者寒霜。
而季覺的敵人要面對的,就是經過機械降神的活化之後,再以鍊金術增強、不知疲倦和恐懼,更絕對不會畏懼死亡的機械怪物了。
現在都算好的,機械降神的極限範圍也不過上百米,充其量考慮一下會不會撞大運和跟油罐車自爆兵來個熱情的擁抱。
等將來的季覺進一步賦予的時候,就輪到對手開始祈禱,今天的對流層上不會湊巧路過一架飛機了……
光是想想,葉教授都罕見的爲季覺盯上的倒黴鬼同情起來。
同時,也爲自己這個做老師要背的鍋而隱隱胃痛。
更重要的是……
“這是帝國那邊的傳奇工坊‘鐘樓’,在最早期的一具作品,雖然不是賜福造物,但意義可貴。
上一次拍賣會上的價格是兩千一百萬。”
她面無表情的端起茶杯,友善提醒,“你最好能把它恢復原狀。”
瞬間,季覺得意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乾澀的,吞了口吐沫。
“這……麼貴麼?!”
“我倒是沒花錢,順手搶來的。”
葉限抿了口濃茶,淡然說道:“可如果恢復不了的話,就要有個最近賺了不少的幸運兒要破產了。”
咔!
一聲輕響。
黃銅獵豹在主人的命令之下,火速回歸了原本的位置,恢復原狀。
分毫不差!
就算是拿着放大鏡去看,也找不到任何瑕疵。
回火重塑,遞歸本源。
不僅僅是機械降神所帶來的質變效果,操控者的鍊金術造詣和精密操作也可見一斑。
可以,這一關算是過了。
也省得自己再去檢查作業。
葉限放下了茶杯:“既然感召連鎖已經湊齊了,接下來應該就是‘蛻變’了。”
不同於之前感召期的補全,去各路上善那裡蹭飯,作爲餘燼一系的矩陣,接下來非攻在蛻變階段,就清一色全都是餘燼一系的賜福了。
甚至不看使用者的區別和水平高下,任何一個人來了,也都是同樣的三個賜福。
分別代表着天選者至關重要的三個部分,三度至關重要的蛻變。
生命、心智和靈魂!
分別是【熔爐之血】、【不熄之薪】以及【天授之靈】。
每一個賜福的完成,都代表着一度質變,脫離凡物,走向重生,三度蛻變完成之後,就好像踏過至關重要的三個臺階,得以推開重生的門扉。
這三個,無一不是餘燼夢寐以求的賜福,同時,也是令諸多工匠雄心壯志的豎立野心最終折戟沉沙遺憾放棄的懸殊考驗。
有一才又有二,有二纔有三。
倘若不能獲得最初的熔爐之血,那麼後面的不熄之薪和天授之靈就永遠不會響應天選者的呼喚和懇請。
而想獲得它的方法很簡單。
無需機關算盡,也無需上下所求,只要完成工匠的本職工作就行了。
只要靠肝就好!
夜以繼日的熬煉和打磨,自熔爐之前創造和工作,工匠藉此洞徹鍊金術的本質,在日積月累的同無數上善精粹的變換和轉化的接觸之中,工匠的身體也將潛移默化的迎來改變。
直到最後,在漫長的時光之中,不知道完成多少創造和冶煉,那絲絲縷縷的微小精粹融入血脈,直到有一天,迎來徹底的質變。
熔爐之血自此而成。
自此之後,工匠的血液宛如爐中的烈火,溫度堪比熔岩,在創造時,只是些許的注入都將引發不可思議的變化,大大提升爐中作品的完成度和效果。
在全力激發之下,甚至可以作爲燃料使用……
三個賜福,每完成一個,從此之後的作品下限都將得到質的提升,到最後,即便是隨手所造之物,恐怕也具備無窮玄妙。
按道理來說,如此簡單的方法,工匠們應該會趨之若鶩。
可實際上,在不知道多少人筋疲力盡的在中途放棄之後,所有人都已經明晰了它的本質——對於凡庸而言,這就是一場窮盡一生都無法完成的苦行!
倘若一輩子跟下腳料打交道,那麼幾百年恐怕都完成不了熔爐之血的要求。而越是向後,需要滿足的條件就越是苛刻,要創造出的作品,就越是精良和罕有。
到最後,天授之靈的前提,是在機緣巧合之下,遵從天命,完成一件不折不扣的天授之工。 能完成熔爐之血的工匠,百中無一,能獲得不熄之薪的工匠,百中再取一。而最後的天授之靈,已經不能用數據去計算了。
自從現代鍊金術誕生以來,也不過寥寥幾個而已。
故此,工匠們在進行嘗試的時候,也會量力而行,即便只能獲取熔爐之血的賜福,也不虧,況且,和熔爐之血相關的賜福連鎖也並不少,想要掉頭,什麼時候都來得及。
可偏偏非攻不同。
它僅僅有此一條道路往前,再沒有其他的選擇!
這就是曾經墨者傾注了太多期望和構思的後果,倘若不能完成至關重要的蛻變,那往後的重生和超拔也不必再考慮。
非攻之路註定艱難,凡庸者退下,無能者難以觸及。
只有萬中無一,字面意義上的天選者,才能夠真正的掌控它的真髓。
而現在,考驗已經來到了季覺面前……
偏偏這傢伙還在傻樂。
彷彿一無所知。
但這根本不可能,這種常識,季覺不可能不清楚,他只是習慣了而已,或者說……從沒有想過自己會無法完成的可能!
葉限無聲輕嘆。
餘燼之傲慢啊……
“季覺。”
短暫的沉吟之後,她忽然開口。
季覺精神一振,挺直了身體,正襟危坐,等候指示。
“不用這麼嚴肅,不,算了,你還是嚴肅一點吧。”
爲了避免他火速就又要在椅子上癱成一坨,葉限頓時懸崖勒馬,及時制止:“有件事情,我需要你的協助。
這並非強制,也並非沒有任何後患。”
她停頓了一下,輕嘆:“甚至有可能對你的生活造成不可逆的影響……這已經脫離了老師和學生之間的義務和權力,實話說,已經強人所難。
所以,我也希望你能夠慎重考慮。”
季覺頓時錯愕。
從未曾見過葉教授如此謹慎的樣子,頓時原本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下意識的緊張:“老師你不會要把我給兼元那老登送回去吧?!”
那不行!
他真的要提桶跑路了!
回答他的,是葉教授一如既往看傻子的眼神。
令他心情頓時明朗了不少。
嗯,看來不是。
“難道……”
他回憶起上午剛剛來拜訪的呂盈月,頓時壓低了聲音,稍微湊近,手指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您跟我一樣,對許朝先,有點小意見?”
“……”
葉教授的眼神越發嚴肅。
嗯,看來也不是。
那能是什麼?!
季覺眼睛一亮:“難道……”
不等他說完,葉教授擡起手,隔空合攏。
捏住了季覺的狗嘴。
再讓他說下去,他們師徒倆說不定就要殺上中城奪總統鳥位了。
看這不着調的樣子,還是先別說了。
說了也只會給自己添堵。
“這件事你是否有資格參與其中,現在還說不定,你只需要做好準備就好了,到時候考慮完給我答覆就好。
在這之前,還有一件事情你不論情願與否,都必須完成!”
她停頓了一下,忽然問道:
“你來工坊多久了?”
“唔……”
季覺板着指頭,翻來覆去的算了半天,依舊有點不確定,試探性的問道:“四……四個月?”
由夏入秋的時候他加入工坊,如今已經由秋至冬,算上前後,四個月應該沒錯。
這四個月的時間,比他前面二十年過的都特麼精彩太多了。
總感覺搞了好多事情啊!
刺激!
至於四個月的感召進蛻變傳出去有多聳人聽聞,他根本半點都沒察覺。
“嗯,進度也差不多了,理論和積累也足夠了。這會兒也還趕得上今年最後一批報名。”
葉教授思忖片刻之後,最後點頭,擡手指向了季覺。
作爲老師,向學生下達命令:
“——你,去考個工匠執照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