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人這般經不起風浪的模樣我實在是懶得理會了。
下了樓梯走到他身側淡淡道:“經此一番,我只是想給你個教訓,希望管家記住了,不是任何人都像是我這般好脾氣,今天只是砸了你,來日,在我眼前你要還是這樣不知好歹,我希望你記住了,我會讓你知道,什麼叫上下,什麼又叫規矩……”
他如此望着我,眼神裡一片驚悸,嘴脣發白,臉色更是摧枯拉朽般的蒼白。
看着他眉心縈繞着的死氣,我只覺得無奈。
早已是彌留之際,何必還非要爲了這管家的位置強撐?
此一時彼一時,人活着,看來確實是爲慾望趨勢而前行。
“你,你是誰?”
我正在往前走,背後老管家卻是望着我不住問道。
我微微輕笑,看了他一眼並未多說,這個時候,多說多錯,不如讓他自己去慢慢猜吧。
出了門,順着長廊朝外走去,一地雪白像是老天費盡了心思要將天下洗白似的。
但他忘了,天下本屬白,不過人心黑白區分罷了。
雪畢竟只是雪,他洗得掉身上的髒垢,但人心,卻是烈火難焚,大水難消。
到了大院裡,卻是還未曾靠近就聽到滿院子的唏噓議論聲響。
我看了眼身後兩人,兩人亦是朝我頷首。
背後老管家一瘸一拐地跟在我們身後,身上那囂張氣息肉眼可見的少了不少。
入了院子,早已是來了很多人,而在這很多人之前,卻是觸目便是一排排白布。
至於白布之下,不用去想便也知道是什麼了。
蒼龍聞聲霎時眼神朝我們甩了過來,眼神在我身上一掃而過,繼而看着老管家肅聲道:“怎麼請個人需要這麼久?你還真是年紀大了不中用了?要是覺得不行了那就趁早換人!”
說着便像是忽然看到了什麼似的,盯着管家問道:“你這一身髒不拉幾的是怎麼回事?誰對你動手了?”
說着蒼龍那刀鋒一般的神色霎時如利刃一般的視線再度砸了我滿身。
許久未曾遇到的振峰,我看着蒼龍雙手負後很是淡然。
“蒼龍族長這是話裡有話啊?是說在下對老管家動手了?”
蒼龍聞聲眉眼稀疏,那眸子裡承載着的盡是血色。
“難道不是嗎?衆人可作證,剛纔老王走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卻是成了這般模樣,你可別告訴我他是在路上摔跤摔成這樣了……”
我輕輕一笑,望着老管家問道:“是您來說,還是我來說?”
管家腦袋彎下一時間竟是愣住了似的,這反映自然是在我意料之中。
繼而便是趁他未曾開口便是看着衆人說道:“諸位都是葬師,大家也都是同行,今日來到此處之人想必都是家裡還有幾分家底的子弟了,所以才能出來見人,話糙理不糙,不知道我說的可對?”
衆人面面相覷,每個人雖然都未曾多說,但眼神已經告訴了我答案。
蒼龍自然不是傻子,要那些一窮二白的葬師有什麼用處?
在場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有權有勢之人。
這些人,纔是整個葬師一脈的帶着決定權的一羣人。
“所以呢?”蒼龍看着我臉色陰沉:“這就是你對老管家動手的理由嗎?因爲他是下人,就可以隨意欺負?”
我聞聲伸出個大拇指對着蒼龍狠狠比劃一番。
“真不愧是主僕,這思想真是沒的說,人髒不髒在下不知道,但這思想,當真是髒的可以了,你們自家人受傷了,就如此篤定地以爲我動手的了?爲何族長不想想,他以下犯上絲毫無敬重之意?身爲管家,代表的是主人家的風骨,他咄咄逼人,欺人太甚,難道族長就覺得毫無這種可能?”
蒼龍聞聲便是眼神甩向那管家:“老王,你不用害怕,告訴我,是否是這樣,要真是這樣,那我也不好向別人問罪,但你要真是這樣,你這管家也是該卸任了!”
蒼龍這話半問半威脅的,顯然是在暗裡告訴管家自然不能應承了我的說法。
只要一旦認了,那就是他蒼龍卸下無方,丟的臉,是他自己的!
意料之中,老管家否認了方纔自己的一切行徑。
望着我眉眼緊蹙渾身上下襬足了冤枉姿態:“是他,他在冤枉我,我就是按照族長之命前去請人,可不知道我哪裡做得不對,他竟然命令身邊人一把將我丟了出去,接二連三羞辱我老頭子和族長。”
說着也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跪在蒼龍身前很是無助。
“老奴自知年老體弱,再也不能給族長擔任管家一職了,請族長撤了我吧……”
說着便是腦袋砸在地上狠狠磕了幾個頭,那一副忠僕的模樣,當真是看的人得很是心酸啊。
蒼龍走下臺階,到了老管家身前伸手將人攙扶起來。
繼而望着我眼神之中更是一片漠然。
“你當然不用辭職,我蒼氏一族裡向來是沒有任何貪生怕死之輩,你能在這小子手裡撐下去,我算你一功,只是下次,記住了,立刻回來告訴本族長,自然有我給你做主,你是蒼氏的人,還沒人能將你如何。”
一主一僕兩人搭配得很好,你一句我一句,兩人轉眼之間就將整個局勢扭轉。
我見狀望着身側兩人不由得低笑道:“你們看看,覺得可笑麼?我堂堂八尺男兒,竟是要無趣的欺負到一個老頭的身上?我是自願來蒼氏的,家裡也並非全無資產,也向來是少爺慣了,什麼都不缺,倒是沒想到,蒼氏遊走一番竟然特地閒的沒事幹來欺負老人了。”
我望着在一邊的另外一人笑道:“這位兄弟,你說,我是不是太有出息了些?”
忽然被我問到之人怔了怔,這些事情倒是也實在是說不通。
若是可以避諱的自然是緊急避諱,但這樣的事情,就是一加一得二的問題。
非要說是三,人要是都承認了,那不就相當於當着衆人的顏面在宣揚——我們都是傻子?
他思索一番,說出了我的想要的答案:“蒼龍族長,這件事情說不好還真是有什麼蹊蹺,您在調查一下吧,大家是來辦正事的,怎麼會算計到一個老頭身上?”
一人開口,衆人這才紛紛應和。
“是啊,手無縛雞之力的老頭能幹什麼?冤枉他也沒用啊。”
“嘖嘖嘖,這年頭真是稀奇白怪的事情太多了。”
一人笑着望着管家打趣:“我說王管家,我就在這位明先生的隔壁院子住着,雖然離得不近,但我可是出門的時候聽到了撞門聲啊,那聲響可是老大了,您確定,真的是,畢恭畢敬?”
……
此話一出明眼人心裡都跟明鏡似的,到底都是人精,誰比誰也高明不了多少。
蒼龍看了一眼老管家,眼底深層的隱晦讓人只覺得好笑。
老管家更是面紅耳赤,一把年紀還要被當衆如此羞辱,他整個人急得恨不得一腦袋鑽到地底。
“行了,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我也不想多加計較,既然相聚一堂,諸位還是以和爲貴。”
我望着衆人微微笑道。
衆人也都頷首點頭,連帶着蒼龍也是跟着白了一眼管家也都沒在多說。
轉身望着我們正色道:“諸位,今天貿然邀請諸位,是昨晚,忽然出現了一件很駭人聽聞的事情。”
事情終於扯到了刺殺失敗一事,我看着地上擺成一排的屍體,足足十三具。
白布上有的還滲着血跡,雪白與鮮紅交映,這個凜冬,當真是酷寒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