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字句句都是戳心窩子的話,牛爺人到中年不得志,這些話卻也無人再說。
眼下爺爺提起來自然是惹得他一陣連連嘆息。
“我也沒想過一夜暴富,但人活着總要有事幹,我能這樣躺一天,但總不能遊手好閒一輩子吧?”
他說的也是很委屈,近乎兩米的高大壯的人,此刻在爺爺一個老頭子面前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
爺爺伸手在牛爺衣服上拍了拍,拍掉了泥嘖,面上一片安撫的笑。
“孩子,你要知道,你時至今日仍是未曾娶妻成家,手上沾染的血腥在平日裡也是有所影響的,前路無奈,老夫也無話可說,但日後你要想好生生活,我也想讓你多想想,這些事情,做不得了,該換條路走了……”
“換條路?”牛爺似是覺得奇怪方纔問道:“換什麼?我殺了幾十年豬,哪裡還能半路轉行?”
爺爺笑了笑,望着牛爺渾身一片惺忪。
“換路確實是不易,老夫時日不多,但家中仍有小孫尚且年幼,你要做的不多,就是在老夫走了之後,幫老夫照看家裡的小子,我家有祖傳的造棺材的手藝,我會告訴小孫子將這些都交給你,你半生雙手沾染血腥,眼下如此造棺安撫亡靈,也算是積攢陰德了……”
時日不多,我聞聲望着爺爺眼底帶着一片驚訝。
所以,爺爺很早就知道自己過不了這寒冬臘月了?
想至此我便覺得心理像是蹙在一起了似的,知道自己大限將至,還在爲我安派後路。
牛爺愣了愣,看向爺爺卻是忽然笑道:“好了,不陪你玩了,我先回去了。”
說罷直接轉身就走毫不留情。
爺爺站在原地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身影陡然竄出。
在牛爺身後,那道士猛然飛了出來,實在是驚駭!
方纔兩人在詳談,都忘了關注道士的行蹤,這會竟是閃身到了牛爺身後。
“你們,都得死!!!”
那道士滿目血光,彷彿是恨不得將牛爺撕碎似的?
咧着尖利的牙齒雙眸猩紅,十指作利鉤狀朝牛爺胸腔心口處刺去。
牛爺整個人被嚇了一跳朝前飛速衝了出去……
“老子,他媽的這是腦子有問題嗎?我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曆嗎?爲什麼總是都來找我?”
道士身上一片血光,眸子裡盛滿了那樣瘮人的血煞。
我不住安撫自己不要在多想,可爺爺動作實在是迅速。
幾乎是折轉之間出現在牛爺身前,一把扒住牛爺的肩膀迅速將人扒開。
翻身一腳朝道士胸前砸了下去,那道士一身憤色着實讓人驚悸。
他像是拼了命似的都要將人殺掉!
此刻被爺爺擊退,索性將所有目光都放在了爺爺身上。
“老不死的,這裡本來沒你多少事,你就如此不知好歹?非要衝上來?”
說罷甚至不等爺爺回話,霎時整個人身上衣衫盡褪。
軀體之上仍是裹紮着許多布料,一圈圈白紗讓人看着委實是不太對勁。
爺爺瞧着道士淡淡輕笑:“纏了這樣多的布料剔骨抽筋的實在是辛苦吧?”
道士像是很驚訝似的,看着爺爺忽然出聲警惕道:“果然是個懂行的,那你就該知道,你是殺不死我的!!!”
爺爺雙手迅速翻動,指縫之間便是那張張符紙在紛飛舞動。
爺爺向來在我眼前都是急切而發憤的,但此刻在這些人眼裡卻仍是滿眼盡是淡然。
“老夫何時說了要殺你?我年限降至,早已不喜歡殺人了,雖然你也不算是人,但如今你手上燃了血,老夫自然不能留你,我會將你剔骨剝削,你下半輩子,就好好留着口氣就行!”
說罷渾身上下再也沒任何繁瑣雜念,掌心符紙飛速翻飛。
明黃色順着夜幕裡輾轉流向身前,在我手上之前像是飛蟲亂飛似的符紙在爺爺眼裡卻是分外聽話。
但見爺爺指尖一指,那些凌亂符紙宛若訓練好似的排排向前。
那道士像是察覺到了什麼似的迅速轉身就要抽身就走。
但抽身之後整個人也是消極一片,看的出來他試圖逃走。
符紙卻已然竄飛而起,那空裡閃爍着的星沙像是一場患得患失的夢。
“靈寶天尊,安慰身形,弟子魂魄,五臟玄冥。青龍白虎,對仗紛紜;朱雀玄武,侍衛我真!!”
隨着他身形在那些地方在散動,符紙一張張組成天羅地網。
而在這天羅地網之中那一張張符紙迅速開始變的鋒利。
似是在割裂着風聲?符紙也在顫慄不止,那道士拂塵被摔斷無奈只能用手試圖將這些東西撥開。
但儘管撥開,他畢竟並非是人,明黃色流光之上仍是瀰漫着層層煞氣。
那道士儘管是碰了碰,便是一聲聲慘叫。
“啊啊啊!!燙,燙死了,老東西,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你該死,真是該死!!”
爺爺聞聲慨然一笑面上淡然而鬆快,但又滲透着些不太自然的白。
“死?這對我來說,或許是一種解脫,只是眼下對你來說,貌似並不太好受……”
他不住的咳了幾聲,臉色也因此更是蒼白了不少。
符紙飛竄的愈發迅速,幾乎沒人看得到那人眉眼間滲出的血煞與衝動。
他身上靈息,正在被剝削,而一旦被符紙吸食殆盡,就會出現像是爺爺說的那種情況。
“世上本是逍遙仙,奈何逆流半生間,徒增煩擾幾多天,終是殘存塵世間,小子,苟活下去吧,沒人想殺你,我也不會殺了你……”
這樣說着,爺爺雙手翻飛更是用力,那人、那眸子,血煞一般的塵埃裡在試圖長出一朵高嶺之花?
道士忽然開始大笑,許是場景不適宜。
他的笑聲在整個夜裡顯得極爲不和情景。
牛爺上前看着那道士怒吼:“笑什麼?手下敗將還在笑?小心這老爺子收了你!!”
“收了我?”道士渾身開始翻轉,身上白紗稀疏脫落,眸子裡映襯着的血色在一霎間開始凝結。
隨着他身上白紗在墜落,那眸子裡蘊藏着的淡然和惺忪實在是讓人不得不說,驚悚至極!!
道士身上肌膚在像是牆皮上泛起的殘屑似的在不斷地墜落。
讓人看着很是起了一番雞皮疙瘩……
而這些掉落的皮肉落下之後難免露出裡面的血肉,他的血,竟是紅的像是在發紫似的?
“老天爺!!”
牛爺扒着腦袋抓着頭髮抓心撓肝:“這他媽遇到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怎麼這個模樣?”
爺爺淡淡笑了笑,望着牛爺問道:“小子,老夫給你說的那個要求,你可能答應?老夫百年之後,你可能護得住我孫兒周全?”
牛爺人已經傻了,哪裡還記得住什麼樣的話,這些人和事總是讓人難以接受。
離別無異於生死,死了,人就徹底沒了。
我在外看着牛爺面色之上仍是在爲難,他眸子裡閃爍着的那層無奈像是固封成冰!!!
“我,我也是,普通人啊,哪裡,哪裡幫得上您……?”
爺爺瞭然一笑像是忽然放鬆了似的?臉上的蒼白也變得自然了許多。
“厲害與否並不重要,只要你盡全力保住他,讓他好好長大就可以了。”
牛爺這才擡起頭望着爺爺滿臉盡是篤定,像是確定好了什麼似的看着爺爺很是誠懇。
“好,牛爺我應了!!”
爺爺沒在說話,只是轉身望着那道士神色裡一片悵然。
“好啊、好啊,我這一輩子,爲了葬師,機關算盡一輩子,做了許多別人理解不了的事情,原以爲,我死氏可以逃脫一切,但時至今日,早已是,天命不可違!!”
說罷,鮮紅四起,道士身上血光四濺,慘叫聲戛然而止……
萬籟俱寂,一切,宛若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