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似是笑了笑,繼而無奈道:“先生什麼時候這樣客氣了?倒像是和我生分了?”
我看着女人像是熟人敘舊一般在交涉,但兩人分明是絲毫不認識的。
女人接着說道:“世間煩惱三千事,唯有真心最難得,我想要的,先生你,帶來了嗎?”
這樣的話說出來,連我也有幾分震驚和疑惑。
站在這裡,只想要,一顆真心?
可看着女人身影,顯然並非常人,有了真心,又如何?
男人卻像是慌忙中找到了答案似的禁不住驚呼:“帶了帶了,小姐要得真心,我有,就在我身上,我來向小姐證明我對小姐一片真心!!”
女人低聲輕笑,暗影緩緩朝前遊弋。
夜色裡燈籠燭火隨風搖曳,數不清幾盞燈籠,但那火光,卻紅得灼目。
那女人靠近了男人,近乎在他的耳邊淺笑道:“不需要先生證明,這樣的事情,我做慣了……”
下一秒,慘叫聲應聲而起,男人的心口,被一隻白袖,貫穿了!!!
“我——”
人羣裡一人正要驚呼,我霎時閃身上前捂住這傢伙的嘴,同時低聲道:“都閉嘴!!”
衆人消聲,唯有眼眶裡的震撼像久久難平。
我看着男人的身影緩緩倒下,直至死前的那一刻,他的生機,都最是灼熱。
女人的手裡,握着一顆心臟,就在分秒之前,這顆心臟還在胸腔裡火熱的跳動!
她白色的長袖被鮮血染盡。那血腥的紅,甚至超過了燈籠裡的悠盪火光。
女人將心臟放在掌心顛了顛,似是無奈。
繼而似是惋惜地嘆息道:“唉,世人真心千千萬,唯獨不留我三錢……”
說着女人拖着白衣靠近了燈籠,她揭開了白燈籠的白色燈罩。
將手裡的心臟放在了燈盤之中,火光像是碰到了熱油似的竟是越燒越旺!
女人手間的血色難免染上燈罩幾分,她便低聲道:“唉,又染紅了。”
這樣的話與衆人來說,無異於宣告死刑!
也就是說,這裡的紅燈籠,並非本是紅色,而是都被鮮血染紅了?
數不清的燈籠,到底需要多少血色?才能染就?
我只覺得呼吸都跟着錯亂了幾分,那火光下的側顏,是沒了肉色的骷髏。
是了,這並非是人,是一具骷髏,穿着白衣,長着墨發。
但骷髏的模樣,卻仍是赤裸裸暴露在衆人眼前。
所有人都看到了,剛纔那男人,甚至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我打量着神道,事情絕對沒有這般簡單……
神道由青麟磚做成,長久不會被風蝕,這樣的磚塊卻是來歷很大。
相傳是從北海一種大魚的身上刮下的魚油所制,用魚油浸滿了磚塊,磚色返青,紋路更是猶如魚鱗般層疊,因此名曰青麟磚。
雖然好看效用牢固,但取之卻艱難,往往需要從深海之中取得。
一兩魚油,便是天價!!
但此刻在這裡,卻是整個神道都是青麟磚。
難以想象浸透了這些磚塊的魚油,到底用了多少?
而能站上這神道的女人,我腦海中逐漸浮現出一道身影。
很模糊,甚至沒有半分影像,陌生而疏離。
我霎時回神,人羣裡的一抹小小身影卻早已消失。
我現在回頭看向神道,頓時一聲驚呼:“初生!!!”
小傢伙轉身看向我,眉眼裡盡是笑意。
“師父,您猜到了吧,神道是我善見城聖道,唯有聖女一人可踩踏,其餘衆人一旦上道,非死即傷!唯有聖女開恩,否則諸位,必死無疑……”
說罷小傢伙擦了擦眼眶,我心裡顫了顫,連蘇,許久沒掉眼淚了。
他說:“師父,這是我姐姐,她不會傷我的,我也沒想到,多少年了,姐姐竟然一直在這裡不得解脫?”
我聞聲無奈道:“連蘇,不!初生,你聽我說,你姐姐早已去世多年,你心裡清楚眼前此時站在你面前的人,很可能,會害了你的!你先回來,師父來想辦法。”
說着我看向身後司雯清雅和諸葛明澤,心裡忽然多了幾分侷促。
“你們一起想想辦法,我沒想過要和你們爭什麼?寶貝我也是不要的,可孩子是無辜的!他已經很苦了……”
我轉身看向諸葛明澤禁不住悶聲道:“明澤,你想想辦法!這神道是青麟磚,想來只要破了這青麟磚就能破鏡重圓,你有什麼好辦法嗎?”
諸葛明澤看着我眼裡亦是複雜,我一怔方纔看向司雯清雅。
結果這人亦是看着我雙眼無奈,我看着兩人登時禁不住氣從心起。
“一個是通曉天下事的諸葛族人,一個是自詡本事高超的聖女,我死十三,算是看明白了,人心維利所趨,明白,都明白……”
說罷我不再看着這羣人,跟着初生上了神道!
“死十三!!”
司雯清雅陡然出聲:“你這樣去不是送死嗎?你們死氏只主遷墳,哪裡懂得這些奇門玄黃?”
我低聲道:“是啊,我是懂得不多,可聖女,你願意來救這孩子嗎?”
“我——”
“夠了!!!”
我悶聲制止了司雯清雅,是我對這些世俗之人不該保有多餘的期待。
“初生是我的弟子,我死十三,如今年有二十有餘,如若有幸活的百歲,便也算是走了一小半了,這徒弟,乃我死氏弟子,我死十三小命一條,這孩子,自己去救……”
說着我走向初生,看着小傢伙眼眶裡溢滿得淚禁不住在腦門上彈了一下。
“師父早就說了,你是我的徒弟,生死早已由不得自己,你要送死,也得看看你師父答不答應纔對。”
初生腦袋埋在我腹部一身驚悸難消,小小的身子顫慄不停。
我看着這小子分明就是害怕了,結果還在一股腦地往前地往前衝。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撫着小傢伙的腦袋。
“凡事師父爲上,你想鍛鍊,我自然會給你鍛鍊的機會,不用自己上前找死。”
說罷將小傢伙挪至我身後,望向神道上燈籠火光下那道孤零零的暗影。
“先生,可帶來了我想要的東西?”
我亦是隨之問道:“時間已久,桑田入海,小姐要帶的,能否在說明?”
白衣暗影低聲輕笑,彷彿方纔的話,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也並不知道,我背後站着的孩子,就是她的親弟弟!
“赫赫——我要的,是一顆真心……”
我瞬時接道:“真心我有。”
說罷我感到背後一陣涼風掃過,面前的白衣暗影早已沒了身影。
我衣袖被初生攢得很緊,小傢伙也在緊張!
我聽到耳邊一陣笑聲言道:“先生真心不假,可,並非爲我。”
說罷我霎時一把抓起初生腰身翻轉而過,背後一片冰涼,黏膩的血漬近乎成冰!
“師父!你受傷了!”
我摸着小傢伙的腦袋低聲輕笑:“不要緊,至少心臟還在!”
白衣暗影此時就在我對面,這時候,一張骷髏面容,看得萬分真切。
凡是本該存着五官的地方,眼前的女人,皆是空洞。
黑漆漆一片,卻腦袋上披瞭如墨的長髮……
她雖然雙眸空洞,看着我卻像是滿眼幽怨,我手中短刀滑落掌心,望着對面之人一身戒備。
“小傢伙,這是你姐姐,但也不是,她在這裡遊蕩多年,看來是爲了等你姐夫了,只是,怕還是不知道你姐夫已經在大火裡埋葬了吧。”
初生腦袋低垂着說不出話,身形消瘦看着也可憐。
舊事重提,無非是揭開傷口,再撒上一把鹽。
我低聲嘆了口氣,青麟磚,北海極陰極寒之處大魚魚油所制。
其功效,有保磚石百年不遇風蝕之效,除此之外,仍有養屍生魂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