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記住了,你欠了我們屠家的,老夫,會一點,一點的,向你討回來。”說着他指尖順着我的脖頸之間劃過,尖銳的指甲緩緩遊過,我幾乎在某一刻,感受到了死亡。
但這傢伙並未動手,而是轉身走了進來將屠靈帶了出去。
反手就關上了牢門,我看着這傢伙臉上的陰鷙,小丫頭被帶走了還活的下來麼?
“屠傲天,她可是你的孩子,你們屠家現在沒人了,難道你還要滅族不成?”
這傢伙看着我一陣冷笑,笑意裡帶着諷刺。
“那你在殺了我兒子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他是我屠家的獨苗?”
說着顛了顛這小姑娘滿眼的冷漠:“女人而已,這世上,缺麼?”
屠傲天看着我忽然輕笑,笑意裡的算計讓我渾身一怔。
我看着這老傢伙攢緊了拳峰:“你,要是敢動巫靈一根頭髮,屠傲天,我保證,此生,我死十三必定竭盡所能,讓你屠家滿門不寧!”
屠傲天只是惺惺作態的點了點頭也沒多說,很快便消失在了牢房之中。
等到牢房裡重歸安靜的時候,我再看着身邊的一堆灰燼只覺渾身發毛。
誰能想到,真有人的心,比惡鬼,還要可怕?
我不想再等,可眼下屠靈生死未卜,巫靈也是不知所蹤。
出去容易,可但凡要是再想借機進入屠家,只怕是難於登天。
想到這些,我頓時覺得腦子都是一陣陣嗡鳴。
“砰——”
一拳砸在木樁上沉聲怒斥:“該死!”
老瘋子和屠靈是第二天一早被送回來的,小丫頭被帶走的時候儘管小臉瘦削但也還能看的出來有點靈性。
這會被安然無恙送回來,我卻覺得,這小傢伙,變了。
屠靈一進來牢房,便徑直走到餘燼邊,跪在地上一把一把將地上的餘燼裝進口袋裡。
等到地上甚至開始出現血漬,我才長嘆一聲上前。
握住小姑娘的手低聲勸道:“夠了,裝完了,別裝了。”
屠靈仍是不說話,只是看着雙手身形呆滯。
“完了麼?可爲什麼,我總是覺得,媽媽還在呢?”
我身子顫了顫,握緊小姑娘的手心臟都跟着蜷在一起。
一湊近一股明顯的血腥味傳入我鼻翼。
我低頭便看到了小姑娘脖頸間的灰白色紗布,紗布上染着血跡,帶了明顯的撕拉痕跡。
沒有多問,我緊緊抱着小丫頭實在是想衝出去把那惡鬼剁碎!
“別傷心,會好的,都會好起來的……”
屠靈的身子像是涼透了似的,儘管我抱着,卻怎麼都捂不熱。
面上的神色分明是要哭,可她就是癟着嘴,哭不出來了啊……
小丫頭笑着看着我,眼裡佈滿血絲,像是血色的蛛網將人裹紮着再也出不來。
“大哥哥,你說,我媽媽要是知道,我還活着,會不會,也想殺了我?”
我不知道這樣的話從何說起,但生下來一個渾身冒陰氣的女兒。
我無法深究,那故去的女人,是否也有一刻想掐死自己的孩子?
不是不愛,是爲了解脫,爲了不讓自己的孩子,變成和屠傲天一樣的魔鬼。
我說:“不會的,世界上,沒有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她要是不愛你,自然用盡一切辦法都不會留下你,可她還是十月懷胎充滿危險的生下了你,你母親,是愛你的。”
屠靈緩緩閉上眼睛,呼吸變的綿長,像是久違的冷血得到了片刻的慰藉。
“那就好,那就好……”
我眼神放在已經躺在柴堆上看起來疲憊極了的老瘋子身上。
“她的血……”
老瘋子沉澱了許久,方纔緩緩說道:“屠家的女人,生下來就是天生的陰命,血液裡帶着祖上的陰氣,若是用這些血液煉屍,成功率會成倍增加,相傳屠家老祖用自己的女兒煉屍,可等女兒逐漸長大,整個家族卻接二連三不斷出事,到最後甚至禍及自身,爲自保,便才殺了女兒,自此屠家有命!凡是本族所出女性,不可留其性命,違者,祖上詰責!”
我看着睡着仍是不安穩的屠靈只覺得悲涼。
“所以,現在屠傲天是用她的血煉屍,那麼你呢?你又是扮演着什麼角色?”
老瘋子長出一口氣,僵硬的伸出雙手,顫慄着說道:“我是幫他取血,至陰之人血性極煞,需要至陽血脈相互抵抗,我喝下小丫頭的血,陰陽相剋,力道被緩衝,再被從我體內取出,煉屍便會不易受其反噬。”
我聞聲心下一沉沒在多問,事情原委已經瞭解的足夠多了。
“你知道怎麼出去麼?”
老瘋子聞聲嗤笑,似是聽到了笑話一般。
“別想了,你出不去的,外面都是陰犬,這些傢伙也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陰犬,守在門口蒼蠅都飛不進來,更別說你還想出去?”
陰犬?虎子?我心下一喜,要是虎子的話,那事情的轉機便到了。
“陰犬就在門口守着?你有沒有看到一隻通體泛黃的小陰犬?”
老瘋子似是想了想,這才隨意說道:“泛黃的倒是有,不過並不小。”
我一想也是正常,中了屍毒身形發生變化在所難免。
可是,我看了眼四周的窗戶,到底是要從哪裡把虎子引來?
“這外面是有排班換班的,外面那些都是蠢貨,拉着狗進來恐嚇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老瘋子的話簡直像是天上掉餡餅似的讓人不由得跟着心中大喜。
“那就麻煩你了,讓那些人,帶着狗,進來!”
老瘋子也沒回絕,只是逐漸沉默,夜色也跟着走向深沉。
窗外的月色順着窗沿爬滿了整個牢房,牆角的小丫頭身上被鍍了層銀霜,身子仍是顫慄着不安。
“欸,外面的小崽子,給爺端杯酒進來,把你爺爺請進來也不知道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到時候要是身上沒血了,看你們從哪裡再找像爺爺這樣的體制?”
老瘋子倒是厲害,一口一個爺爺聽得我都渾身發毛。
外面的陰犬開始跟着低聲哼哧,隔着牢房牆壁都聽的見。
“你看看,狗都不樂意了,你們這些孫子倒是忍得住?還不趕緊進來孝順爺爺?”
牆外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接着便是幾人罵罵咧咧的推開門走了進來。
藉着月光,幾乎是一羣陰犬齜牙咧嘴的走進來我就一眼看到了爲首的虎子。
身子確實是變大了不少,當時就是個小不點,但現在快要到人膝蓋處了。
站在一羣陰犬之前眸子裡泛着呆滯的冷光,脣角的尖牙上黏着快要落在地上的粘液。
“好啊你個老瘋子,真是不想活了,怎的主子早上來還沒把你弄死?”
另一人牽着狗朝地上啐了一口很是嫌棄:“你可真是能活,要是我早都一腦袋撞死了,沒臉沒皮的活到現在,還敢跟我們哥幾個嚷嚷?”
老瘋子甚至都沒坐起來,就安安穩穩躺着嘴裡還叼着稻草。
一點都沒看出來剛纔才經過大失血的虛弱……
“可惜了啊,我是不想死,至少還有用,可你們這些傢伙就不一樣了,活了大半輩子,就混了個看狗的,狗都比你們有用的多,要是我都撞死了,你們不得更羞憤欲死啊?”
“媽的!老子要殺了這個老東西!”最先說話的人撩了撩袖子就要衝上去。
結果還是被身邊的人拽住:“大哥,咱們要上就一起上,那多爽!”
被叫大哥的嫌棄的拎起手上的狗繩:“這怎麼辦?要是丟了你賠得起?”
另一人竊笑着轉向我:“跑了?怎麼會跑?這不是還有新來的麼?拴在一起不就得了,看了人,也跑不了狗,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