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匠將招魂幡插在了地上,鈴鐺放在一邊,然後從頭往後看屍體身上的繩子有沒有綁好,再看屍體上的硃砂有沒有掉落,這都是這行的規矩,趕屍匠是從來都不會懈怠的,因爲到如今趕屍都有幾千年的歷史了,曾經出過不少次的麻煩,以前趕屍隊伍很多,就經常碰見詐屍了的屍體,將趕屍匠給咬死的事,屢見不鮮的,所以趕屍的規矩很嚴,那些條條框框什麼的,一樣都不能搞錯了,否則這就是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
王驚蟄在對方整理趕屍隊伍的時候就跟他聊了下,問道對方叫什麼,此人名叫毛不容,搞得王驚蟄一驚一乍的說:“你還有個哥哥叫毛不易咋的?”
毛不容居然還理所當然的點頭說道:“你猜對了,我們確實是哥倆。”
“那還真巧了哈”王驚蟄瞥了眼茅棚裡還在瑟瑟發抖的那幾個,就問道:“今晚就留在這裡了吧?”
“不趕了,既然到了死屍客棧按照規矩,就得停下來整頓下了”毛不容搖頭說道。
湘西趕屍只在湘西一帶,超出這一片區域都沒有,那是也因爲其它地方的客觀條件不行,比如古時只有這一代的山裡會有“死屍客店”也就是所說的趕屍驛站,也只有湘西人聽見趕屍匠敲的陰鑼或者搖的招魂鈴才懂得退避三舍,這時候湘西人聽見動靜後便會主動將家中的狗關起來,否則狗一出來,聞到屍味了就會去咬死屍,甚至咬爛的情況都有。
有這些因素在,在其他地方根本行不通,這得算是古來就有的規矩了。
毛不容檢查的時候,會不時從身上拿出一點硃砂補上,王驚蟄看着他將硃砂點上屍體的腦門,前胸和後背,還有兩手手心和腳板外加眼鼻耳嘴等地方,就知道這是在封屍體的魂魄,有可能一路折騰下來說不上什麼時候裡面的魂就可能會被折騰沒了,到時候等屍體到了地方下葬,魂找不見屍,那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家屬肯定不能願意啊。
見王驚蟄在旁邊看的饒有興趣,毛不容這纔回過神來,問道:“你不怕?”
王驚蟄說道:“這種東西我見得不比你少,我處理過的肯定比你見過得多,畢竟現在趕屍這行當都快要滅絕了吧”
毛不容嘆了口氣,說道:“那倒是,我們這一代趕屍的已經沒幾個人了,這和平年代生意不好做了,哪怕是有湘西人死客死異鄉也多數都火化了,帶骨灰就行了唄,誰還趕屍啊”
王驚蟄點了點頭,挺疑惑的問道:“這幾個怎麼回事?哪來的這麼多屍體?”
在如今這社會狀況來講,毛不容一下子趕了這麼多具屍體,得算是接了一份大活了,估計就這一趟乾的整不好得頂以前一年兩年的生意了,王驚蟄也很詫異這筆生意是打哪來的。
毛不容猶豫了下,似乎有點難言之隱,就含糊着說碰巧遇上的,見他不願意說王驚蟄就沒仔細打聽,畢竟涉及到人家的行業機密,多嘴就不太好了。
毛不容仔仔細細的檢查完屍體後也暫時安下了心,就進到了草棚裡面,付樑琦他們一見他進來,頓時嚇得又是“媽呀”一聲,五個人幾乎都擠在一起去了,毛不容也不以爲意,就離他們有點距離的坐了下來,然後從包裡拿出點乾糧和水就吃了起來,趕屍匠的形成是晝伏夜出,不過現在恰好碰到個死屍客棧,他就準備今天提前休息,然後明晚再趕路了。
王驚蟄看着角落裡嚇得不行不行了的幾個,忍不住的調侃着問道:“你們不是心念唸的想要碰到趕屍隊的麼,喏,現在碰上了就在外面呢,可以近距離的觀摩一下。”
付樑琦磕磕巴巴的,哭喪着臉說道:“大哥,別鬧了行麼?”
毛不容皺眉說道:“人還有被人給嚇到的?有什麼可怕的,外面那些就是個死人而已”
他說的倒是挺簡單,但是你真擡頭往外看,看見一排屍體腦門上貼着黃紙,直愣愣的站在那一動不動,多大的膽子也撐不住啊。
毛不容和王驚蟄也不管他們,兩人就坐在地上閒聊了起來,因爲對方是趕屍派的,王驚蟄又有意去一趟,打算跟他套套近乎多瞭解下,打聽好底細了過兩天到那後也好處理,這回毛不容到沒瞞着他什麼,說是趕屍派現在人已經不多了,解放以後大概就剩下了二十多個,到如今就只有六個人了,兩個是他的父親和爺爺,還有三個也都是同門的,但這兩年做這一行的就只有他和一位師兄,自然是因爲活少不夠接的。
王驚蟄皺眉問道:“那再有幾年,這份傳承豈不是就斷了?”
“斷倒也不能斷,我們趕屍派的手藝一直都會傳下去的,至於有沒有屍體可以趕那就不好說了”
“斷了就可惜了,畢竟是老祖宗傳下來的。”
毛不容和王驚蟄聊了半天,付樑琦他們見外面的屍體一直不動,時間久了後也慢慢的就適應了,於是挪蹭過來也搭上了話,能面對面的和一個趕屍匠來了解下行業的內幕,這屬實挺難得的。
“大師,你們趕屍派的收人,有啥要求麼?”徐自強好奇的問道。
毛不容斜了着眼睛問道:“怎麼的,你想學啊?”
徐自強連忙擺手,乾笑着說道:“不,不是,我就是好奇問問的”
毛不容說道:“首先呢是必須拜師,一輩子不能換行,我們趕屍匠從不亂收徒弟,收了就得從一而終,在就是滿十八歲就行了身高不能太矮了,還有個規矩是要長得醜一點。,至少不能比我帥”
毛不容指了指自己的臉,徐靜雯懵懂的問道:“怎麼的師傅,你也嫉妒啊,長得帥還不行”
毛不容撇嘴說道:“跟鍾馗是一個道理,你看他長啥樣?這也不是什麼硬性的規定,就是個不成文的規定,沒啥具體的說法,大概的意思是長得好看了,詐屍的不會怕,長得醜點那就是兇相,能鎮住詐屍就這麼回事”
閒聊了一會後,毛不容就有點不耐煩了,主要是夜路走的太多有點犯困,跟他們扯了一會就打着哈欠然後放下鋪蓋準備睡覺了,付樑琦他們這時候也不太害怕了,除了兩個女的還沒太適應,他和徐自強哥倆就好多了,於是壯着膽子就往外面走,打算近距離的接觸下,毛不容就皺眉提醒他倆,看可以,但絕對不能用手機拍照,更別手欠的去碰屍體腦門上的符紙,這要是掉了會有麻煩的。
“嗯,嗯,就看看”付樑琦點了點頭,邁着步子緩緩的走了過去,他剛走到草棚門後,可能是太過小心的原因,腳下突然一滑就摔在了地上,頓時就把後面的哥倆給嚇了一跳。
徐自強咬牙說道:“你他麼看着點啊,大哥就現在這種狀態,飛過來一隻蒼蠅都容易把人給嚇着”
“有點緊張了……”付樑琦尷尬的說着,伸手拄着地面就要爬起來,但手下摸着溼乎乎的一片,他擡起手就說道:“哪來的這麼跺水?誰尿了啊?”
剛躺下的毛不容“撲棱”一下就躥了起來,王驚蟄聽見後先是詫異的看着外面,藉着月光他看見那一隊屍體的腳下,正流淌着一灘的水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