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慕白倒揹着雙手,踱着方步來到窗前,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目中現出了一絲悠悠回憶之色。
片刻之後,公孫慕白緩緩開口道:“其實,你自己已經基本猜出了個大概了吧?”
蕭隱點頭道:“沒錯,從暗夜羅剎突然出現,再到其告知我羅剎教的事情之後,我就基本猜出了大概,只是我依然還有很多疑問。比如,九龍棺應該是大金國的一個幌子,其目的到底爲何?是否真如我所料,這不過是一個可以接近大周陛下的藉口?然後只等九龍棺無法在約定時間內送至雪淵城,便可以直接撕毀那本就沒打算簽訂的盟約,再伺機發難。”
公孫慕白點頭道:“你猜得沒錯,他們確實就是這麼打算的。”
蕭隱面色一凝道:“如此說來,大金國想必早已經在雪淵城內佈下了埋伏?那如今……”
公孫慕白一擺手道:“不必擔心,如今在衆目睽睽之下,九龍棺已經順利入城,那完顏絕想必也沒有了發難的藉口。雖然……這入城的方式,有些……獨特。呵……”
說着,公孫慕白自己也有些禁不住地輕笑了起來。
蕭隱道:“從當初宮羽之事來看,大金國爲了此事,早在多年前,便已經開始了謀劃。只不過,這羅剎教的實力也未免太可怕了些,連堂堂壽陽城的太守居然也可以在不知不覺中被掉包而不被人察覺。從這一點來看,你們天麒衛與之相比,恐怕是略有不如。”
公孫慕白輕嘆道:“確實,此事確實是我之失職。只是,好在陛下身邊除了我天麒衛之外,依然有不少藏龍臥虎之人。而他們,早在當初大金國主完顏絕提出九龍棺之條件時,便已然探查知了對方之真實目的。”
蕭隱雙目一凝,沉聲道:“如此說來,從一開始,你們就知道,這趟護送之途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圈套!”
公孫慕白看了蕭隱一眼,沉默了片刻,隨後終於點了點頭道:“是的。”
蕭隱平靜的面容終於有些忍不住地抽動了幾下。
“那麼,爲何明知是圈套,還要按照大金的條件來護送九龍棺?”
蕭隱再次問道。
“因爲,陛下決定將計就計。”
公孫慕白緩緩說道。
“將計就計?”
蕭隱雙目一閃。
“不錯!”
公孫慕白點頭道:“既然對方並無和談誠意,九龍棺之事不過是一個幌子,那麼,我們就把這個幌子徹底變成一個事實。”
蕭隱道:“所以,大金一方在暗中按照多年前的謀劃,開始不擇一切手段地要搶回九龍棺。一旦搶回九龍棺,則自然可以名正言順地指責我大周言而無信,進而伺機發難。
而我大周,則必須不惜一切地保住九龍棺。只要能保住九龍棺,順利送至雪淵城,則可以反過來,憑此直接要挾大金國主被迫同意結盟,將一出假戲,變成真戲。”
說到這裡,蕭隱突然一頓說道:“其實這一切的背後,不過是大周和大金兩位國主之間的博弈而已。”
公孫慕白點頭道:“正是。原本陛下在知曉此事幕後真相之後,極爲震怒,想要立刻再起大軍,與大金再戰。然而,陛下念及我大周億萬百姓,不忍其再陷刀兵之苦,故而只能強忍怒火,想出了這一出將計就計之法。”
蕭隱沉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爲何不派遣重兵押送九龍棺?縱然羅剎教實力驚人,然而,在成千上萬的大軍面前,只怕也是無能爲力。”
公孫慕白道:“若是如此,那麼隱藏在我中天大陸之內的大金奸細,便無法暴露。須知,這大金謀劃多年,早已經將大量奸細秘密安插於中天大陸之內,我等根本無從所知他們是誰。縱然此事能夠安然過去,但是誰能知道,在某個時機,這些大金奸細是否會另有圖謀,到那時,我們就都成了瞎子和聾子,只能任由他們在我們中天大陸爲所欲爲。所以,既然大金會不惜一切將九龍棺搶回,那麼潛藏在我中天大陸的所有大金奸細,必定會全部動作起來,有這樣一個將他們盡皆引出來的好機會,你說,我們又怎麼可以浪費?”
蕭隱聞言,沉吟了片刻道:“所以,從一開始,你就沒打算帶上什麼精兵強將,而只是帶了一羣修爲不過堪堪真氣境的最低等天麒衛在身邊,其目的,就是爲了麻痹大金,引誘他們暴露出來。”
公孫慕白點頭道:“不錯。”
蕭隱道:“所以,當初那天晚上我們明明可以直接走出絕蒼嶺,你卻偏偏下令改道,要去破廟之中避雨,其實是你早就發覺了那破廟之中有埋伏。”
公孫慕白點頭道:“是的。只不過,我們還是沒有料到,這羅剎教的實力竟然恐怖到了這等境地,連傳說中的機甲術都可以在其手中重見天日,而且還改造出了這等實力驚人的機甲怪物。那一夜,若不是有你在,恐怕這第一仗,我們就已經輸了。”
說着,公孫慕白又看向了蕭隱道:“所以,將你納入護送的隊伍,是我做的最正確的選擇。”
蕭隱緊緊盯着公孫慕白道:“當初你要我加入護送的隊伍,到底又是爲了什麼?”
公孫慕白道:“其實,九龍棺會有屍毒散出之事,也是出乎我等之預料。當時,急需一人爲我們排解屍毒的問題,也確實是真。所以,當初我見你身手不俗,又精通料理死人屍毒等事,便生了將你收入護送隊伍的念頭。畢竟,若是這種無名屍毒一旦擴散開來,整支隊伍便會不擊而潰,其後果不堪設想。只是,我沒有想到,你這個意外加入之人,竟然在後面的所有事情之中,顯露出了驚人的頭腦和實力,隱隱之間,你這個不起眼的年輕人,竟然成了整個隊伍的關鍵之所在。連天機樓的少主和堂堂劍冢的天下行走都被你吸引在了身邊。圍繞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實在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了我對你的認知,所以,突然之間,我做了一個連我自己都覺得膽大包天的決定。”
蕭隱道:“什麼決定?”
公孫慕白看向蕭隱,一字一頓說道:“那就是,讓你來接替我的位置,由你來負責護送九龍棺。”
蕭隱道:“爲何?”
公孫慕白道:“因爲,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得你身上似乎總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力量。這股力量很神秘,也很可怕。我實在不能想象,一個才十六七歲的年輕人,居然會從小就喜歡跟死人打交道。這背後到底是什麼在驅使着這一切?再聯想起後來發生的一切,我對你身體內潛藏着的這股力量越來越好奇。而且,更重要的是,似乎大金那邊也很好奇。”
蕭隱道:“所以,壽陽城碼頭後來發生的一切,你都知道。只不過當時你詐死騙過了謙謙他們而已。”
公孫慕白道:“不錯。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即便是我都徹底震驚了。而那一切,也正好印證了我的猜想,你的身體裡面,有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只不過,到現在爲止,我還不知道那是什麼。”
說着,公孫慕白看着效益,突然目中精光一閃道:“那麼,你自己知道麼?”
蕭隱看着公孫慕白那幾位迫切的目光,冷冷道:“很遺憾,我也不清楚。”
雖然,此刻蕭隱面色依舊平靜,然而內心卻已然是波瀾突起。
蕭隱萬萬沒有想到,公孫慕白竟然聰明如斯,竟然可以從一路上自己的行爲舉止,猜測出自己身體有異。
再加上壽陽城碼頭,自己突然異變也被其知曉,愈發令其認定了此事。
一念及此,蕭隱心中已然有些駭然。
然而,很顯然,蕭隱是絕不會將自己是上古天人境大能幽篁殘魂宿主之事說出。
看着蕭隱面無表情的冷然回答,公孫慕白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
旋即,公孫慕白道:“所以,接下來的一切,你都知道了。我暗中殺死船伕鍾阿四,易容改扮成他,躲入船艙之中,安心等待東方謙謙他們的發現。然後,便順理成章地隨同你們一同坐上了大船,一方面可以暗中觀察你,一方面也算是暗中保護吧。”
蕭隱淡淡道:“如此說來,當真是多謝公孫先生費心了。”
公孫慕白彷彿沒有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反而微微一笑地說道:“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你也應該知道了。還有什麼要問的?”
蕭隱道:“我現在只想知道,謙謙他們現在在哪裡?是否真如暗夜羅剎所說,他們落在了大金羅剎教手裡?”
公孫慕白道:“應該是的。”
蕭隱道:“這羅剎教到底是何來歷,爲何從未聽人說起過,而且他們爲什麼要抓了謙謙?”
公孫慕白道:“這恐怕就要問你自己了。”
蕭隱一怔:“我?”
公孫慕白麪現一絲深意地看着蕭隱說道:“也許,他們和我一樣,對你身上的那股神秘的力量很感興趣。”
蕭隱聞言,頓時心中一沉。
然而,看着蕭隱那凝重的表情,公孫慕白突然一笑道:“你想不想救東方謙謙他們?”
蕭隱雙目一亮道:“怎麼?你有辦法?”
公孫慕白一笑道:“也許吧。”
蕭隱面色一變道:“什麼意思?”
公孫慕白正要繼續說些什麼,突然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之聲。
五名身着金盔金甲的戎裝衛士突然走進房內,朝着公孫慕白躬身一禮道:“見過公孫統領。”
公孫慕白麪色微微一變,隨即冷然道:“王將軍,你們這是要做什麼?”
爲首一人一抱拳道:“回公孫統領,聖上有旨,宣護衛九龍棺有功的少年英傑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