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自然而然

天道降下名爲靈煞的雨露,無數種子汲取養分,其中有一些長的最大,廕庇了一方,根系也擴大,汲取了更多的雨水,令自己越來越龐大,儲存了最多的養分,也讓自己廕庇的區域再也長不出新的樹。

天道認爲這是不好的,所以要派遣‘七煞劫’來摧毀這些巨樹,讓它被摧毀焚燒,化作養分,再一次滋潤大地。

這便是七煞劫的真相。

表面看,似乎就是如此。

但安靖作爲有史以來,恐怕唯一一個父母雙全的頂級七煞劫,他對此略有些不同的看法。

首先,若天地真的只是想要解放大宗門中的養分,卻又不做任何其他約束的話,那麼不過是重複一個無趣的輪迴:大宗門的養分被釋放出來,只會催生出另一個宗門,就像是御神大廷毀滅後,新生的是與它極其類似的大辰帝朝。

其次,自然循環催生出的武者數量,真的有宗門催生出的多嗎?

安靖覺得,以客觀的角度來說,那肯定是宗門製造出的武者數量更多。

所謂師者,傳道授業解惑,天道對神命可以說是做到了傳道,但對於其他的小命格來說,只是給了一個學習的資格而已——那些覺醒了命格的武者,還不是要去找宗門學習成長?

那些沒有老師的持命者,很多都在成長的中途就隕落了,消耗浪費的有些太多,反倒是宗門武者,大多都可以成長到一個不錯的地步。

人類,終究還是需要教導者的。

畢竟不是誰都是安靖,哪怕是安靖,前世也有老師呢!

所以,宗門截留命格這件事,在安靖看來,客觀上的確是挖了大天地的牆角,但總的以結果來說,的確比天地自己發命格的效率高多了,而且絕對不是一點點的高。

當然,有沒有可能,天道是把宗門當豬,借用這遠高於自然效率的宗門手段,把豬養肥了,然後需要的時候殺一頭呢?

不是不可能。

安靖對懷虛天道的感覺並不是非常‘親切’,雖然他是天命,但也能感覺到自己這個天命不過是天道越用越好用的工具人,天道若是真的有自我,對自己的也絕對不是‘喜愛’。

但大概率天道並沒有自我,祂就是這樣一個以萬物爲芻狗的聚合體。

但就算是這樣,安靖仍然覺得,這種概率很小。

摧毀宗門這個成熟的制度體系,將所有靈煞平均交給所有心智,最後的結果仍然不會變,仍然是其中的天才和強者統合一切資源,再次締造出一個組織。

這對嗎?肯定不對。

天道肯定不搞平均主義,祂要整這個哪裡還有什麼超凡啊,智慧生命都不一定會出現,因爲有不一樣的心智這件事本身就不平均主義。

“有序篩選合適的武者種子,進行優先培育,增加覺醒命格的概率,這的確是更高效的手段。”

安靖若有所思:“而更高效的是,宗門之間的鬥爭,會導致雙方的武者源源不斷地死亡。”

“這樣有組織的戰爭導致的死亡,比起民間自發矛盾導致的死亡要多上千倍萬倍,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會迴歸宗門,但同樣會有很多一部分溢散進入天地。”

“因爲雙方都是有造血手段的大宗門,這樣的鬥爭能持續的時間也遠勝於武者之間正常的鬥爭時間……而越是大的宗門,他們之間的鬥爭就越是宏大,於是歷時漫長。”

——我明白了!

作爲真正的七煞劫,安靖瞬間就明白了七煞劫在這一系列循環中的意義:他就是真正的劫難,是一個事件和引子,他的存在本身,或者說,天命的存在本身,就會引動大宗門之間的鬥爭!

譬如說明鏡宗,有了他這個天命,許多畏手畏腳的事情就敢幹了,因爲未來有了兜底,不怕後繼無人,而若是泰冥宗知曉了天命真相,塵黎必有一場大戰,而最後的結果是泰冥宗扼殺了天命,還是說明鏡宗順天命而興起取代了泰冥宗,都會導致一個結果。

【一個巨大的宗門隕落,化作了滋養衆生的巨鯨;另一個巨大的勢力跨過了臺階,抵達了新的境界,它可能沒有巨大的變化,但絕對會有新的變化】

這就是劫。

以戰鬥爲燃料,焚燒一切穩固不變的現在,帶來交錯的螺旋,難料變化,起伏上升的未來。

而在那之後,若是大辰和上玄教知曉……別的不說,若是天意魔教知曉,那麼那又是一場浩大的鬥爭!

雖然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但安靖已經明白,那就是自己的未來。

一個……註定要實現的【宿命】。

並非是簡單的機械降神,也並非是埋下種種伏筆,等待種子成長。

而是歷史的車輪向前,如同河流奔騰,雨水降下那樣的‘自然而然’。

“哼。”

在塵隱子的視角中,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徒孫突然眉頭緊皺起來,雖然搞不太清楚,但出於長輩的愛護,他還是問了句:“怎麼了,是覺得太累了,想要休息?”

“不,師祖,我精神好得很。”

安靖搖搖頭,他其實很清楚,天命既有便利,給予他無上天賦,那麼就必然會有對應的‘責任’。

沒有天命,安靖的確沒辦法這麼快速的成長,他接受了這些,自然也願意接受那些幾乎可以說是滔滔大勢,歷史長河那般不可更改的‘命運軌跡’。

真正的強者,縱然是見到了充滿艱難險阻的未來本身,仍然不會畏懼,坦然地走向它。

他不會逃避,而是直面。

但……安靖厭惡一切自然而然,一切理所當然。

兩大宗門互相對撞,一方粉身碎骨,一方浴火重生,對天地來說自然是很好,但是對人來說,對生活在這片大地上的無盡衆生來說,一粒塵埃就足以毀滅無數人的生活。

可若是不這麼做,天地也得不到彌補,懷虛天道其實很虛弱,安靖能感應得到。

若是昊天鏡碎片說的沒錯,那麼大概率前線的仙神沒有勝利,只是兩敗俱傷,天魔的大軍再次降臨時,命格武道還沒有根本的進展,那麼所有人的生活就必然會化作灰燼,比宗門對撞更加糟糕。

這世道,這宿命就是這般可憎,逼迫人不斷做選擇,縱然是天命也難抵擋,身不由己。

可安靖就是不認可。

縱然是過去從未存在過,但他就是要找出一條更好的路,一條可以做到雙全,既可以痛毆那羣該死的混賬人渣,燒了他們作肥彌補天地,又可以不影響所有人的生活的路!

——你說不要勉強?

那我偏要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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