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識我?”
王佩瑜面露警惕的往後退了兩步,一隻手緊緊扣住了袖中微微顫動的幻空寶鏡。
雖然她身處於強大禁制之下,無法調動靈力神識,但這枚寶鏡早就誕出了器靈,擁有極高的靈性,在她命懸於一線之際會自行祭起護主。
只不過,她師祖留在寶鏡內的真元法力有限,一旦全部耗盡卻又沒能將這座洞窟內的天魔悉數打殺,她的處境會變得愈發兇險!
畢竟,實力最弱的侍女都是三階變異天魔,有一頭活了下來,她還能鬥上一鬥,可若數量再多她就不是對手了。
倘若眼前的老者天魔,或是那名同樣擁有四階修爲的侍女天魔,僥倖在寶鏡威能下保住了性命,那迎接她的必然是最爲悽慘的結局。
因此,王佩瑜主動安撫壓制住了寶鏡,她需要等待一個能將所有天魔一網打盡的時機。
得到確認的答覆,老者天魔臉上的震驚與疑惑愈發濃重:“何止是認得?老朽與你、鬼刀以及吐火等同族,曾一道攻入人間界……”
太初界尚未從宇宙之樹上脫落時,由於跟彩玉界離得極近,好似同一根枝丫上的樹葉時常碰觸在一起,世界壁壘不堪其重出現了一道道裂縫,使得盤踞彩玉界內的天魔能夠通過這些裂縫,數次入侵太初界!
只是空間裂縫出現的位置,處於兩界不同的界域,才導致太初界各域遭遇魔災的時間大相徑庭。
老者天魔所佔魂軀的原主名爲幹老,本就是赤炎域越州一無名散修,有着聚氣境修爲和不俗的陣法造詣,其陣法造詣雖然不如陣道宗門無生宗的門人,但在散修中也算得上首屈一指,靠着給散修洞府佈置陣法禁制,日子過得很是滋潤。
後來赤炎域遭遇天魔入侵,幹老奉五大仙門之命抵禦魔災,結果失陷於魔潮,被一頭二階巔峰原生天魔魔染,化作了魔染修士!
跟他有着類似經歷的赤炎生靈還有不少,王佩瑜的前世佩瑜仙子,還有鬼刀天魔的原主冥魂宗弟子,以及越州玉照山脈吐火狼羣中的狼王等等,都是在這場持續了近百年的魔災中被魔染的,淪爲了變異天魔!
之後彩玉界與太初界接觸的位置發生了改變,赤炎域內的大部分空間裂縫也在天地之力下被撫平,少數則被各大仙門封印,陸續消失。
入侵的天魔或被斬殺,或返回了彩玉界,這場魔災也漸漸平息了下去!
時隔三十餘年,魔災捲入重來,而這也是太初界凋零前的最後一場魔災。
幹老、佩瑜仙子、鬼刀和吐火狼王等,在化作變異天魔後,突破了二階巔峰的境界桎梏,修煉到了三階,並且在高階天魔的驅使下,通過出現在狼嚎嶺的空間裂縫跨界而來,試圖以此地爲據點,通過魔染、吞食世間生靈壯大實力,再度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魔災,徹底佔據整個赤炎域。
只不過,他們時運不濟,正好遇到了出任鴻業城鎮守司掌使的沈墨。
吐火狼王被沈墨鎮壓煉化成了魔魂將,狼嚎嶺魔窟也被摧毀,幹老、佩瑜仙子和鬼刀則是逃回了彩玉界!
最終在赤炎域成了氣候的,只有葬仙海近海魔窟,以及位於鬼國遺址附近的黑山鎮魔窟。
自那以後,幹老便再未進入過太初界,靠着天魔本能和源自原主的記憶,躲在彩玉界內日復一日的提升修爲境界和陣道造詣。
而佩瑜仙子和鬼刀,則不滿於修爲實力的緩慢提升,養好傷後通過近海魔窟再次進入了赤炎域,並在海族大妖蜃雷裡應外合下,與衆多三階天魔圍攻突襲了金龜島,造成了海族和人類修士的大量死傷!
在這一戰中,鬼刀天魔被沈墨滅殺。
多年之後,太初界從宇宙之樹上脫離凋零,徹底斷絕了與彩玉界的聯繫,有禁忌之地、域外生靈自他界降臨而來。
黑山鎮魔窟和鬼國遺址,遭到魙界氣息侵染,淪爲了魙界的一部分。
而近海魔窟被六階強者四目巨人踩了一腳,魔窟內大小天魔死傷慘重,其中的高階天魔爲了改善愈發不利的局勢,欲合力將天魔佩瑜培養成五階大天魔,結果佩瑜被沈墨重創後煉成了魔魂將,近海魔窟也隨之覆滅!
天魔幹老自退回彩玉界,便再也沒見過佩瑜,如今久別重逢,發現她居然變回了人類修士,自然感到無比的震驚與困惑。
在他的認知中,只可能是原生天魔魔染修士令其轉變爲變異天魔,而絕無可能從天魔轉變爲修士!
“你究竟是……如何變成人類修士的?”
幹老身上煞氣翻涌,兇相畢露,眼神中充斥着疑惑、不解、貪婪、渴望等情緒。
他在彩玉界修行了近兩千年的時間,由於天魔壽元漫長,故而倒是沒有壽元耗盡之憂,眼看着就能修煉到五階成爲此界最強大的存在了,結果大半年前界內局勢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有無數令他恐懼、戰慄的存在,陸續降臨彩玉界,於此界開闢了一處處據點,不斷捕殺煉化其同族。
幹老靠着不俗的陣道造詣,躲藏於萬丈地底,這纔沒有被人捉了去!
鑑於彩玉界局勢變得愈發兇險,他需要儘快晉升至五階,以便煉製一座魔窟禁地逃離此界,爲此他小心翼翼的在各地佈下陷阱陣法,用低階天魔引誘捕獲修仙之輩。
那些中了陷阱的修仙者,無一例外,都淪爲了他提升修爲、壯大的血食。
可即便有着血食補充,以目前他的修爲提升的速度來看,也得花上百多年時間才能晉升五階,他並不覺得自己還能躲藏如此之久。
不過,王佩瑜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線希望,只要能像她一樣變回人類修士,就可以活下去。
至於自己究竟是天魔,還是人族,對幹老而言皆無關緊要!
面對幹老的逼問,王佩瑜抿嘴不語……
其師祖鳳無雙曾跟她講述過她前世的離奇經歷,知道自己有數十年的時間以天魔的形態存活於世,之後近兩千年裡則以魔魂將的形態爲宗門掌教驅使。
而她能從天魔、魔魂將變回人族,還得以轉世重修,皆得益於掌教的無上神通!
只是這些事情,她並不想告訴一頭變異天魔。“既然你不願吐露實情,就休怪老朽不念及昔日情分了!”
天魔之間哪有什麼故交舊情可言,幹老這般說不過是原主的記憶作怪罷了。
魔煞之氣翻涌間,幹老伸手隔空一抓,便將王佩瑜抓在掌中,並施展起了拘魂搜魂之法,試圖從其魂魄記憶中找到他想要的答案!
見幹老身上的法術靈光越來越盛,王佩瑜知道自己怕是等不來更好的機會了,當即鬆開了手中的幻空寶鏡。
下一剎那,朦朦鏡光綻放開來,強行突破了牢籠的禁制,猶如流動的汞漿般充斥了整座天魔洞府。
倘若沒有意外,寶鏡的強大威能可瞬間瓦解天魔幹老的搜魂法術,並將鏡光籠罩中的所有天魔重創鎮壓……
此寶本就具備“幻真爲假、以假亂真,半真半假、虛幻無實”的效果,晉升爲靈寶後,更是誕出了一絲道則特性,威能愈發強大,可以將各種法術攻勢化作虛假幻象,直接令它們失去應有的功效。
除此之外,當年鳳無雙將幻空寶鏡借給沈墨時,沈墨曾在寶鏡中佈置了三招劍式烙印,分別是“星隕”、“誅魔”和“輪迴”。
歷代修煉至神橋境的衍月峰主,並未將這些劍式烙印,甚至還各自留下了自己最強大的一式法術!
若仔細打量幻空寶鏡鏡面,便可看到三道演練劍法,以及數道施展其他功法仙術的模糊身影,如同鏡花水月般的存在,透着一股不真切感。
以王佩瑜的聚氣境修爲、微弱的靈力,自然無力施展出這些神橋境攻勢,但寶鏡內還留有鳳無雙的真元法力,哪怕法力性質不同,難以引動所有法術的真諦、發揮其全部威能,也足以重創斬殺一頭四階巔峰天魔。
更何況,寶鏡中還蘊含着鳳無雙親自佈置下的法術烙印,全力施展足以滅殺一頭五階初期天魔!
然而,當鳳無雙留在寶鏡內的真元法力不斷消耗,催生出一道道法術攻向天魔幹老和洞府內其他侍女天魔時,幹老卻像是早有預料般祭起了一塊羅盤,施法引動了整座洞府的陣法禁制。
將近兩千年的修行,幹老的修爲境界和陣道造詣,早就今非昔比。
特別是這座洞府,是他苦心經營了多年的老巢,佈下了大量強悍陣法禁制,哪怕是一名神橋境強者全力攻伐,他都有把握扛上三年五載!
幻空寶鏡和洞府陣法禁制的威能,同時爆發開來。
前者消耗的是鳳無雙留下的真元法力,於鏡光之中,顯化出了璀璨劍光、明月高懸、雷霆刀兵等種種殺伐異象。
而後者由天地間的魔煞之氣爲其提供力量來源,猶如一頭吞噬煞氣的怪物,不斷從地底岩層中的靈石礦脈乃至岩漿中汲取力量,同樣催生了無窮魔影、天魔滅世、猙獰妖魔等異象。
兩者轟然相撞,各種嗡鳴異響不絕於耳。
不計其數的符紋、異象、煞氣、靈光,在劇烈碰撞中交織湮滅,整座天魔洞府都開始顫動起來。
巨大的力量餘波甚至壓得王佩瑜有些喘不過氣,好在大部分力量都被幹老擋了下來,而且隨着牢籠禁制瓦解,她可以動用靈力神識施展法術、催動法器,不至於死在兩股力量的衝撞下!
等到兩股極致力量逐漸平息,王佩瑜睜開了眼睛,隨後絕望的發現,幻空寶鏡落入了天魔幹老的手中,在黏稠厚重的魔煞之氣下顫動不休,卻是難以擺脫他的鎮壓。
“變成人族少女後,你的心性也跟着變了?真當老朽沒察覺到你的小動作!”幹老一邊施法壓制幻空寶鏡,一邊大笑着說道,“真是一件好寶貝啊!竟能將老朽苦心佈置的陣法毀掉大半,待我將之煉化,從人族強者手下保住性命的機會又多出了幾分。”
說話間,他卻是再一次施法,朝王佩瑜抓來。
王佩瑜身上的護身法術、法寶等,幾乎沒有絲毫反抗之力,就被他一一捏碎。
她臉上露出一絲決絕,準備獻祭自身所有精氣神本源施展捨身仙術,哪怕付出身死道消的代價,也不想讓面前的天魔幹老好過!
可就在這時,她神情一怔,臉上露出了輕鬆釋然之意。
幹老心生疑惑,但手上的搜魂法術卻沒停下,覆蓋魔光煞氣的大手直直的拍在了王佩瑜腦門上。
“咦?”
幹老眼皮開始狂跳,他手上並無拍中修士道軀的觸感,反而像是一掌拍在了虛空中。
正值他心生不祥預感之際,異變突起。
嘩啦!
他面前的一切場景,包括王佩瑜的身影,都猶如鏡子被打破一般,驟然變得支離破碎起來。
與此同時,破碎的鏡面逐漸浮現出了真實景象,一名氣息恐怖的中年女修正面無表情的注視着幹老,而王佩瑜就站在這名女修身旁!
“鳳無雙!”
幹老曾隨魔災入侵過赤炎域,自然認得赤炎域五大仙門的元丹境強者,加上鳳無雙又是“天魔佩瑜”的師祖,很快就認出了中年女修的真實身份。
只不過,此時的鳳無雙早已不是元丹境修士,而是一名神橋境中期大修士!
鳳無雙原本無法如此輕易趕到,畢竟整座天魔洞府身處萬丈地下,且被無數陣法禁制守護的固若金湯,她甚至無法鎖定洞府的真實位置。
但是,之前幻空寶鏡爆發全部威能,摧毀了大半的陣法禁制,這使得她可以藉助寶鏡威能特性直接遁行至此。
在鳳無雙進入洞府的瞬間,便接過了幻空寶鏡,施法鎮壓禁錮了天魔幹老。
先前幹老鎮壓寶鏡、施法對王佩瑜搜魂的一幕,只是他五感被矇蔽後所看到的幻象,現在看到的感知到的纔是真實場景,而他身上已被一絲絲猶如繩索般的月輝牢牢纏住,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