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沈先生。”
掛了電話,修長手指掐上眉間緊皺的位置,揉了揉,頭痛得到緩解,他咬了咬緊繃的腮幫,又緩了緩,轉身走回去。
經過小臥室的小牀,看了眼牀頭被褥底下微微凸起的位置,目光冷冽沉沉。
………
同一時間,莫家宅邸。
二樓書房。
宋正宇盯着電腦上顯示的定位儀器,從他放到那小東西牀底下到現在,沒有移動過。
修長手指放下紅酒高腳杯,拿出電話。
“你確定你看到沈之珩上樓了?”
那邊沉沉答:“是的,宋先生,沈之珩一個小時前和顧女士母女一起回來上樓的。”
宋正宇高深莫測挑挑眉,掛了電話。
修長食指撫上冷毅的下頜,緩緩,薄脣邪魅勾起:“那就是說,沈之珩不知道我的存在?都說他心思莫測,這麼看來,也很一般呢。”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國際長途。
日夜時差,那邊正是白晝。
電話接通,柔軟如風的清幽女聲:“南,怎麼了?”
宋正宇心情大好地搖晃着杯中紅酒:“好消息,沈之珩那一關,算過了。”
那邊頓了頓,聲音驚喜:“真的嗎?這麼說,崢崢有救了。”
宋正宇被那笑聲感染,柔聲道:“還需要一點時間,讓那小女孩血液發生質變需要一個過程,當然,我會盡量縮短這個時間。”
“謝謝你爲我,爲崢崢所做的一切,我其實也明白,不該救崢崢的,可是你想,崢崢活下來,我們的目的才能達到不是嗎?”
到底是真心實意想要崢崢活下來還是需要他活下來進行報復?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有什麼關係呢,崢崢的死活,別人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她,想要討好的,也只是她。
………
歡樂融洽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在瘦瘦一聲比一聲頻繁的哈欠聲裡,沈老爺子瞅着她小腦袋釣魚似的一磕一磕,於心不忍抱起困成一團漿糊的小東西起身。
那邊,莫許許其實早就和沈奶奶沒什麼話說了,忙站起身,走過來要接過瘦瘦。
老頭擰着眉不讓:“我是行動不利索,可這麼輕還是抱得動的。”
莫許許不爭,打開瘦瘦小臥室的門。
老頭一手拄着柺杖,一臂抱着小東西,走進去,放了柺杖,雙手撈着瘦瘦的小腰,彎腰,緩緩把她放到牀上。
又給她蓋了小被子。
坐在牀邊,蒼老的大手撫上嫩白粉粉的小.臉蛋兒,五指張,比了比,皺眉:“怎麼這麼瘦,這小.臉兒給小的,不及我半個手掌。”
說罷,對莫許許怒目而視:“你怎麼餵養孩子的,子陵四歲,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
“瘦瘦在我肚子裡就沒受到好待。”莫許許聲音淡淡的,臉色淡漠如水,卻意有所指。
沈老爺子一僵,知道她指的是和顧薇雨在手術室,沈之珩拿走最後兩袋血的事。
掀起那些過不去的沉痛,莫許許也沒好臉色了:“您回去吧,我們要休息了。”
沈老爺子繃着臉看她一眼:“先天不足也可以靠後天養起來,小東西若是住在沈家錦衣玉食的……”
“爺爺!”沈之珩抿脣走過來,掃了眼突然變了臉色的莫許許,聲音淡漠而充滿冷意:“該回家了。”
沈老爺子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失言,有心解釋:“我的意思是,就算孩子暫時不認祖歸宗,也可以先搬回沈家住,我和你奶奶照料着,總你比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強……”
這一解釋,莫許許臉上的神情更加緊繃。
“老頭子,你別說這些!”沈奶奶見沈老爺子越解釋越有那個搶孩子的意思,着急了。
“唉!算了算了,當我沒說!”沈老爺子也是煩了,拄着柺杖板着臉,一拐一拐地出了臥室。
沈之珩看了小牀上的人兒小.臉一眼,出來,經過莫許許身邊時停了停,高大身形在她頭頂罩下暗影,他伸手,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別多想,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莫許許擡眸看他一眼,目光錚錚:“你敢說他們沒有搶走孩子的心思?”
沈之珩鎖緊眉頭,她現在就像刺蝟,渾身尖刺誰也靠近不了。
莫許許神色冷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要睡覺了。”
沈之珩盯着她投在蒼白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剪影,目光深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莫許許不由分說冷着臉把他推搡了出去。
關上門,反鎖,換了衣服回屋睡覺之前,想了想,還是把瘦瘦抱到自己的臥室。
躺在牀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也睡不着了。
…………
那廂,沈老爺子沈奶奶緩慢下樓。
直到回到那輛黑色轎車裡,心還在樓上小東西那裡。
沈老爺子難掩激動和興奮地在老闆兒面前亮出自己的雙手,炫耀:“你沒摸.到抱到那小東西吧?我可是和她握了手又抱到懷裡了!真軟真香,那小.臉蛋嫩的,子陵一比,糙多了。女孩和男孩,真不是一個感覺。”
沈奶奶看着他一副老頑童的樣子:“是是是,你能耐,我在小傢伙面前沒有你這張黑炭臉討喜!”
“和莫許許都聊什麼了?”
沈奶奶嘆氣:“能聊什麼?撿着話題小心翼翼的,許許那孩子長大了,我們傷她太深,她對我都不像以前熱絡。”
沈老爺子想起什麼,皺了眉頭:“我聽小傢伙喊之珩喊老伯伯,之珩這小子動作太慢了,孩子不認爹,怎麼認我這個曾爺爺?”
“你聽之珩的,別再把許許逼跑了。之珩他有自己的主意。何況我剛纔偷偷瞧了,這倆孩子情分沒斷,看彼此的眼神那叫一個別扭,我瞅着,倆人遲早能複合。”
“那就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正好我也和小曾孫套近乎培養感情。”
沈老爺子摸着柺杖問前面的司機:“老吳,你家孫女都愛玩什麼?現在還有商場開門嗎?走,立刻載我們去……”
“你家商場大晚上一點開着門等搶劫犯啊!”沈奶奶潑冷水:“老吳,回家,明兒再來看望小傢伙!”
…………
莫許許輾轉反側,一晚上未眠。
看着牀頭電子鐘滴答滴答劃過五點。
實在了無睡意,爬起來,把家裡收拾了一遍,回房間用被子團住瘦瘦以防這孩子摔下牀。
換了身衣服,到廚房拎起垃圾袋,打開房門,寒氣從防盜門鏤空的縫隙裡鑽入衣領,刺得她臉和脖子生疼。
微微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哆嗦,她打開防盜門。
咕咚一聲,防盜門撞上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受阻,打不開了。
莫許許提溜着垃圾袋從門縫裡鑽出去,一低頭就看到了防盜門後坐在冰冷水泥地上身高腿長的男人。
長.腿一曲一直,頭枕在單膝上,修長的雙手凍得指尖都發了白。
西裝革履,白襯衫卻褶皺不堪。
地上散落的菸頭團了一地,零零星星,微冷的氣息,菸灰蹭着他筆挺的褲腿和鋥亮的皮鞋。
大概是被防盜門撞得痛了,腦袋微微動了動,他擡頭。
微醺的長眸眯着,惺忪的,朝她看了過來。
莫許許站在那裡,沉沉地看着他。
沈之珩扶着膝蓋站起身,隔夜不修邊幅的樣子,有些慵懶,眼圈下,黑眼影沉重,深邃輪廓,蒼白。
莫許許冷着臉看他凍得發紫的薄脣,想起的是多年前自己在酒吧門外雪夜裡的苦等傻候。
風水輪流轉。
她冷言:“杵在這裡不回家睡覺幹什麼?”
沈之珩摸了摸喉結,聲音嘶啞乾澀:“怕你會帶着瘦瘦連夜離開。”
莫許許梗住。
所以,就在外頭守一晚上?
夜裡,溫度那麼低那麼冷,他身上只穿着單薄的西裝襯衣。
莫許許盯着他蒼白的臉,發白的脣,目光再往上,就撞進了那汪沉默注視她的漆黑深潭,他的眼睛在暗黑的樓道里亮如寒星,星辰會落入湖面,這樣的眼睛也會落進莫許許的心裡。
一個從不爲什麼所懼的男人,有一天,會害怕她的離開。
莫許許忽視心頭那點躁動,寧願想成,他是害怕她帶着他的孩子離開。
他的注視還在繼續,沉默,卻在眼底藏了那麼多情緒,濃的化不開,濃的她快不能呼吸。
莫許許把垃圾袋放到一邊,擡頭,是他軟倒下來的沉重身體。
她一驚,接不住,被他撲倒在牆上,然後嘴上一涼,是他乾燥冷硬的脣……
“沈之珩?喂,沈之珩……”
頭上突然罩下.陰影,莫許許餘光看過去,韓城一身清爽,頭上還綁着紗布,手裡提着大袋的食材,看到她,看到他身上的男人,看到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脣.瓣,俊臉上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臉上。
莫許許想死了……
相比較於莫許許的面紅耳赤的尷尬,韓城很快鎮定。
黑眸幽深看她一眼,把食材袋放在地上,走過來,什麼都沒說,徑自將壓在她身上已經閉上眼的男人拉開。
莫許許臉上的熱度蔓延到了耳朵根子。
樓道里昏暗偏黃的光線,讓他的臉色忽明忽暗。
“瘦瘦早。”
韓城嘴角微笑地衝小東西打招呼。
“城城也早哇!”
瘦瘦歪着小腦袋,大眼睛迷濛的,兒童睡裙裙襬拖曳到地板上,穿着莫許許的大號拖鞋,露不出小小的腳趾頭。
看到韓城肩上掛着老伯伯要進來,瘦瘦往旁邊讓。
韓城把昏睡過去的男人扛屋,問莫許許:“撂哪兒?”
莫許許掃了眼沈之珩該死的身高,反射性就要指自己的臥室,擡頭再看韓城,手指一轉,指向瘦瘦的小臥室。
“真重。”把人扔到牀上,韓城拍了拍手。
轉身,雙手提溜着食材袋的小女人站在身後,柔白的臉隱在長長的捲髮裡,晨光正好進了屋,在她的眼角眉梢流轉着。
她低着頭,神情懊惱糾結:“我出門倒垃圾,不知道他怎麼在外頭的。”
這算解釋吧?
韓城心裡,一瞬舒坦。
他一手接過她手裡的袋子,一手摟帶過她細瘦的肩,把她帶出臥室,指了指袋子裡豐富的食材:“都是剛買的,很新鮮,青菜上還沾着露珠,你看。”
莫許許低頭,果然看到翠綠欲滴的葉子上晶瑩剔透的水珠兒,他買的,除了青菜,幾乎全是瘦瘦愛吃的。
“怎麼一大早過來了?”莫許許把食材袋放進廚房,該放進冰箱的放冰箱。
“在家裡閒着呆不住,我媽給局長打了電話,把二十來天的假增加到四十天,我快要發黴了。”
語氣裡的無奈調侃,莫許許笑了:“休息還不好?我天天盼着休息陪瘦瘦。”
收拾好東西轉身,長身玉立的男人一身清爽屹立在廚房門口,高大挺拔與擁擠憋仄,不相稱。
莫許許更加想笑。
兩人從廚房出來就看到小臥室裡,瘦瘦小手正費力地扳着沈之珩的大長.腿往牀上放,小嘴兒咬着,腮幫子嘟嘟的。
好不容易把兩條腿搬家到了牀上,男人的腿太過修長,超出小牀牀尾一大截,擱在半空要上不下的。
瘦瘦小嘴兒呼着氣,忙活得像只小蜜蜂一樣,小手蹭上男人的鋥光瓦亮的碩大皮鞋,咬着不齊的小牙,用力,掰着扯了下來。
小身子倒退好幾步,摔在軟軟的地毯上,又爬起來,去給沈之珩脫另一隻。
一副很會照顧人的貼心小棉襖模樣。
莫許許呆呆看着瘦瘦默默卻十分樂意地給沈之珩做的一切,心中百味陳雜。
她的女兒,還不曾給她脫過鞋呢。
旁邊韓城眉宇黯淡幾分,半開玩笑道:“沈之珩這待遇,比你我都好。”
莫許許頓了頓,忍不住笑了。
她這是吃沈之珩哪門子的飛醋呢?
…………
沈之珩是被飯菜可人的飄香給激醒的。
腦袋灌了鉛一樣,又重又沉,空氣中飄着淡淡的兒童奶香,很溫柔的味道。
睜開眼,佈置溫馨的兒童房,他緊按着眉心起身,小腿超出牀尾擱在半空,又痛又麻。
緩了一會兒想起,早晨似乎暈睡過去了,壓在莫許許身上,是她把他擡進來的?
這麼一想,乾燥的薄脣抿了一點笑意。
牀邊兩隻皮鞋擺的整整齊齊。
沈之珩眉眼更彎,瞬間有了一種自己是這家裡男主人的感覺。
下牀穿鞋,聽着廚房裡竈具鍋鏟碰撞的美妙聲音,聞着飯菜的香味,沈之珩覺得,這屋子裡的空氣都變成溫馨的粉色了。
心情大好,也沒在意形象地伸了一個懶腰,清俊眉眼,笑意洋溢,柔和了的五官,立體深邃的好看着。
雙手插着皺巴巴的西褲口袋,風姿倜儻地走向廚房,低沉悠揚地開腔:“做了什麼好吃……”
那個‘的’字,在看到窄小的廚房裡圍着圍兜的高大俊朗的男人時,卡主。
薄脣嘴角蘊的笑意,碎了一地。
瘦瘦從媽媽腿後冒出腦袋,小.臉蛋上笑容璀璨:“老伯伯,你睡醒了啊。”
莫許許聞言轉身,看到一身皺巴巴卻依舊英俊風發的男人,小.臉兒一沉,沒什麼表情。
正拿着鍋鏟翻菜的韓城也扭頭,看了門口臉色迅速陷入黑沉的男人一眼,臉上也沒什麼表情。
沈之珩看着廚房裡這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胸腔裡的火光岩漿一樣爆發。
但他到底忍住了,陰沉着眉宇退出廚房。
莫許許把洗好的菜擺到流理臺上,摘了圍兜,看了韓城一眼,出去了。
出了廚房就看到客廳里長身玉立的男人的背影,長.腿,正在踹沙發。
聽到腳步聲,那張沉黑的俊臉轉過來,長眸幹瞪着她,憤怒指了指廚房:“他怎麼會在這裡!”
莫許許淡淡掃他一眼:“你不也在這裡?”
“……我和他能一樣嗎?我是你男人,娃他爹!”
莫許許再度鄙視地投過來一記白眼,懶得搭腔,拿一次性紙杯倒了杯水放到桌上,看了眼他乾裂的脣:“喝了走人吧。”
沈之珩乾脆利落坐到沙發裡,擰着眉頭沉沉看她:“我餓了,動作快點把飯菜做好。”
莫許許橫他一眼,轉身就進了廚房。
沈之珩拿過一次性紙杯剛要喝水,餘光瞥到餐桌上擺放着的三個家庭裝的馬克杯,杯壁上黑色的字體,一個寫着媽咪,一個寫着瘦瘦,另外一個,居然寫着城城?!
低頭看了看自己手裡單薄可憐的一次性紙杯,似乎詔示着他在這裡的地位。
胸腔裡那股烈火,燒的他魂都焦了。
把一次性紙杯丟進垃圾桶,想了想,又把那個寫着城城的馬克杯丟進垃圾桶。
一不做二不休,隨手在餐桌上拿了另一個白色杯子,去瘦瘦房間裡拿了黑色水彩筆。
…………
“小饞蟲,端着你的小蝦仁出去吧。”韓城摘了圍兜,洗手,捏了捏瘦瘦嘟嘟的臉頰。
莫許許盛飯,三個碗,想了想,還是添了一副碗筷。
瘦瘦端着一盒青豆蝦仁走到客廳。
沈之珩給她擺好兒童椅,抱着她坐上去,瘦瘦小手捏了一個蝦仁遞過來:“城城給我做的,好好吃的哦。”
沈之珩喜歡蝦,可是很討厭韓城做的蝦!但看到瘦瘦撲閃的大眼睛,還是抿嘴叼了過來。
他媽的,味道居然不比他做得差!
莫許許收拾了一下廚房出來,就看到兩個男人面對面而坐,餐桌是四方形的,擺了幾個菜就滿了。
“我的杯子呢?”韓城扭頭問她。
莫許許望着桌上兩個紅色的馬克杯,一個寫着媽咪,一個寫着瘦瘦,寫着城城的離奇不見了。
韓城目光幽邃地看了一眼對面吃相優雅的男人,銳眼一眯,卻什麼都沒說,拿了個一次性紙杯給自己倒了水。
接過莫許許手裡的飯碗,給她拉開了椅子。
得到體貼的對待,莫許許脣角一彎。
那抹微笑,卻蟄了身旁男人沉黑的眼。
四個人的午餐,氣氛詭異壓抑極度驚悚中……
只有天真可愛的瘦瘦小盆友什麼都察覺不到,吃的歡快無比。
莫許許望着面對面而坐的兩個大男人,他目光交匯裡的火光四濺,時不時就閃濺到了她身上。
她每吃一口就感到吞魚刺一般。
這不是吃飯,這是吃砒霜。
韓城時不時給她和瘦瘦夾菜,倒不是故意在沈之珩面前做樣子,而是他一直的習慣。
沈之珩幽幽深沉的目光衝莫許許看過來,筷子點了點那道蒜蓉生菜:“你做的?”
以前在一起時,她廚藝不佳,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道蒜蓉生菜。
莫許許橫他一眼,閉緊了嘴不說話。
沈之珩夾了菜放進嘴裡,細細品嚐,長眸眼尾,似笑非笑:“味道和以前一樣,你做的菜,比你可口多了。”
說着,一副輕佻風情地上下掃了她的身材一眼,滿臉意味深長的帶顏色的那種笑意。
莫許許嚯一下火氣上來,飯粒立刻嗆進了氣管,她被嗆得劇烈咳嗽喘不上氣,連瞪他的戾氣都沒了。
一時間,左右兩邊不約而同遞過來兩個水杯,一個白色的杯子,一個一次性水杯。
莫許許盯着兩隻杯子,咳嗽不斷,滿臉通紅。
然後,她就看到奇葩的事了。
那隻白色杯子的杯壁上寫着兩個黑色的大字:深深。
字體蒼勁有力,下筆極重。
深深……
莫許許突然想到韓城那個離奇失蹤的寫着‘城城’兩字的杯子……
她碎了一臉表情,僵硬地擡頭,腦後萬根黑線地看向一臉自得的解了氣的男人。
三十六歲了啊,有必要幼稚到這個地步嗎?
還‘深深’?虧他寫的出手。
莫許許心裡一萬頭草.泥.馬飛騰而過,太陽穴,汗滴滴的。
也不知道是嗆着了還是被沈之珩給雷的外焦裡嫩的,飯粒卡在氣管那,上不去下不來,咳嗽得更厲害了。
莫許許望着面前的兩杯水,遲遲不知道拿哪杯喝。
瘦瘦嘆口氣,看着難以抉擇的媽咪,很替她的智商捉急。
小短腿爬下兒童椅,蹦躂地回臥室拿了個什麼,風一樣跑出來,爬上兒童椅,小手裡拿着兩根長長的塑料吸管,分別放到白色杯子和一次性紙杯裡,小手把兩根吸管併攏湊到媽媽嘴邊:“喏,這樣兩杯水都喝到了,老伯伯和城城誰都不會傷心啦。”
三個大人一愣,看着這個神一般智商的小奶娃。
莫許許再度滿頭黑線,爲毛有種自己是後宮帝王,而沈之珩和韓城是妃子,侍寢什麼的要雨露勻沾的想法?
莫許許分分秒秒的熬,再美味的菜餚到嘴裡也是味同嚼蠟。
一個半小時,在兩個男人眼神交戰的明槍暗箭裡,莫許許總算把這頓砒霜的午飯吃完了。
沈之珩是長.腿交疊一副被人伺候慣了的模樣撂下碗筷。
韓城很居家男人的擼起袖子要幫莫許許收拾。
莫許許拒絕了,菜基本上是他炒的,飯後收拾,她來就行。
瘦瘦舔.着小肚子把勺子從嘴裡戀戀不捨得拿出來,莫許許端着碗筷回廚房。
一趟收拾不完,又出來,瘦瘦白白的小手指正把灑落在桌面上的米粒一顆一顆撿起來,小小的身子幾乎趴到了桌面,把杯子啊,水壺啊,墊子啊,迴歸原位。
她就像個小秘書一樣把桌面打理得井井有條,不會覺得這是幹活,相反的,會覺得好玩。
那憨憨而認真的可愛模樣,叫沙發上的兩個大男人移不開眼睛。
莫許許滿腔柔軟,看她小額頭冒了汗,心裡又疼又甜。
走過去把小東西抱下兒童椅,看到她小裙子身前的油漬,抱着她回臥室換了衣服。
瘦瘦有午睡的習慣。
莫許許把小東西放到牀上,躺在她身邊輕輕拍着她的背,哄着哄着,不一會兒,小傢伙閉上了眼睛小口小口呼吸均勻。
站起身,輕手輕腳把窗簾拉上,給她蓋上小毯子。
慢慢拉上房門出來,回頭,看到還杵在沙發上紋絲不動的兩個男人,頭痛。
三人座的沙發上,兩個修長挺拔的男人據一方,對面的老式電視開着,畫面不清晰的有雪花點,兩人卻都一副全神貫注的表情。